七十四 委曲求全

  “这事儿应该交给宫正司,你来承乾宫干什么?”承乾宫的侍卫不解其意,松烟皱着眉往外走,拂尘一挥,大声喝骂:“都嚷嚷什么?陛下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呢,有什么事情不会等等,乱闯什么!有没有规矩?”

  清簌见外面热闹,便跟着松烟走了出去。不远处又跑来几名身着浅紫色衣衫的大太监,一边挥着手一边道:“误会,误会!侍卫大哥,那是皇后娘娘家里人的东西,不是私相授受的,你们可看明白嘞!”

  镇守宫门的侍卫看也不看他一眼,押着手上的一脸委屈的小内侍,将从他身上缴获的一个手帕包着的玉镯给承乾宫侍卫递过去。侍卫翻来覆去地看着玉镯,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便小声对那人说:“这也没什么呀,你也知道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干嘛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夏尚书家里什么没有,还用得着偷个镯子给他们?”

  “不是呀,唉呀。”镇守侍卫跺了跺脚,刚准备说话,一旁的紫衣内侍已经气喘吁吁地挤了上来,伸手胡乱拨开挡在前面的一群侍卫,径直走到门口,对承乾宫门口的的侍卫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都是误会。夏娘娘怎么会偷宫里的东西呢?是今日夏娘娘家里的人过来了,临走的时候忘了东西,夏娘娘派人去给他们送过去的。快还给我把,那个镯子可是夏夫人最爱的,要不然能这么兴师动众地给送过去?”

  “呸,夏娘娘家人早走了,现在才送,你不觉得太迟了?是吧,小哥。”镇守宫门的侍卫拍了拍承乾宫侍卫首领的肩膀,那人早转过身去,将帕子和玉镯紧紧握在手里,头也不回地道:“把这个送镯子的小黄门留下,其他人都散了。我会告诉陛下的。”

  镇守侍卫满意地点点头,夏良娣的宫人却不依不饶,闹着要侍卫首领放人。镇守侍卫看不过去,拎着他的颈子就往外走,冷笑着道:“为你家主子多想两句辩驳的好话吧,你这次可是吃了不识字的大亏了。”

  松烟见侍卫首领朝自己走来,连忙上前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卫首领将手镯拿着,包手镯的帕子在他面前一亮。清簌比他还不识字,看不出什么端倪,只隐隐觉得要出什么大事了。那个夹带出宫的小内侍被人用绳子利索地捆了起来,一个侍卫毫不客气地将一只绑袖塞到他的嘴里,任由他涨红了脸呜呜直叫。清簌默默看了眼松烟,二人互相撇了撇嘴。

  承彰坐在高高的书桌上,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手里的玉镯。灯火在他眼睛里一跳一跳的,他皱了皱眉,放下了玉镯。清簌连忙拿起剪刀,将那过长的灯芯减去一截。玉镯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清簌以为他要发火,连忙放下剪刀,瞥了一眼烛影幢幢中侍立的内侍们。松烟的手在衣襟下面摆了一摆,众人理会其意,不觉松了口气。

  承彰拿着手里的玉镯,轻轻敲了敲紫檀的桌台,似乎在考验它的硬度。众人都在这诡异的磕打声中呆若木鸡,大气也不敢出。清簌只觉得腿脚酸麻,毕竟很久都没有站过这么长时间了。墙角的沙漏显示已经将近亥时,正该是就寝的时辰。而承彰在这里盯着这枚玉镯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偶尔写写画画,也是写完了就扔,身边的奏折更是看也不看就随意摆在桌角。这情形肯定不是高兴,既然不是高兴,没有出口的怒火往往比怒斥更令人心生寒意。

  清簌立在灯火的阴影里,小心地研究这掌心的纹路。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一声嗤笑,猛地抬头,只见承彰逡巡着众人,面上露着并不多诚恳的笑:“你们都杵在那里干什么呢?”

  这句话也不知是不是带着怒意,反正众人都默不作声地跪了下来,谁也没去接他的话。承彰又是一笑,重重地将镯子拍在桌台之上,问道:“你瞧你们,多大的事情,不就是送个东西么,瞧把你们吓的。夏柔嫣是未来的皇后,她送个东西给她家里人怎么了?就算她把整个翊坤宫的东西都送出去,朕也不觉得有什么嘛。你,就你,过来!”他随意指了指,被他目光触及的一个小黄门苦着脸走上前来,还没来得及跪下就被他一把拉到跟前。承彰将镯子和手帕一股脑儿塞到他的手里:“那个被抓住私相授受的内侍呢?明儿就放了!把人家的东西还给他,你们这些人,怎么老是喜欢拿人东西呢?”

  “是,是。”小黄门不敢怠慢,连忙仔细将玉镯子用帕子裹好,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看承彰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之色,他连忙行礼退了下去,只是踏出门槛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承彰怒道:“你就不会小心着些,这可是贵重的东西,摔碎了你赔得起吗?记住,是明天再放人,不是现在。明白吗?”

  “是,奴才知道了。”小黄门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畏首畏尾地护着怀里的玉镯子。抬眼看了看众人,承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朕要就寝了,都散了吧。”

  清簌看了眼松烟,看不清对方是点头还是摇头,便咬了咬牙战了出来,行了个礼:“陛下,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什么呢,朕说话你没听见?”承彰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还不快回去,有事情明天再说不成?松烟,替朕磨好墨就出去,关好门,谁也不让进来。”

  清簌见松烟冲自己摆了摆手,连忙走了出去。松烟见承彰执笔斟酌,又看了看一地的乱纸团,不敢打扰他的思路,连忙开始静心磨起墨来。

  次日,早朝过后,街头巷尾都开始热议起来。闲人们泡着茶,悠哉地讨论着旁人的事情,热议的主角却默默地收拾着内阁中属于自己的事物,一言不发地走出皇宫,身边没有一个随从。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身后不算巍峨的南书房。那里并不宽敞,却是内阁议事的地方,也是整个王朝的权利中枢。自从内阁首辅郑域被处死,自己便荣升为次辅,只差一步便能坐上臣子的巅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皇帝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一纸诏书就勒令自己告老还乡。他本来可以据理力争的,但是那诏书上分明还写着,如果自己不服从君令,将重新考虑择后的人选。他望着那纸诏书,炯炯的目光仿若要把纸张戳穿。然而纸张终究是不会被视线戳穿的,他只好将诏书好好地收起来,收拾了几样平时常用的物事,一个人默默地与权利中心渐行渐远。

  “尚书大人留步。”身后恭恭敬敬举手作揖的,是年纪轻轻的礼部侍郎赵毅。他在今上登基前就已经颇得信任,如今虽然还在做着侍郎,一只脚已经做了礼部尚书了。夏廷旭望着这个后生,矜持地点了点头:“什么事。”

  “陛下今日去送叶飘蓬了,所以没有来给大人送行。看大人辞呈所述,您今日就要启程还乡?”赵毅面上恭敬之色不减。

  夏廷旭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是啊,家书上催得紧。偌大家里就我一个管事的了,我得回去主持大局。你别再提尚书之称了,老夫是无所谓,就怕别人听了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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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保证不弃文,有时候更新慢一点,是为了不凑字数,尽量把每章都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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