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救驾

  太子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粗鄙的言行如此可爱,扬声道:“活着呢。你来得正好,把外面这些杂碎们都灭了!”

  “得令!弟兄们,跟我上!”柯述抹了一把唇边方才厮杀中溅上去的血,扬了扬手里的刀,第一个冲了上去。人多的优势显现出来,禁军将士很快出现了胆怯的情绪,有的人连抵抗也不敢,直接跪在地上。柯述并不放过他们,见一个杀一个,很快就清理干净了。御林军们一边清场一边让开一条道路,太子抬头一看,道路的尽头走来一位白袍的将军,远远的就俯身叩首:“臣等救驾来迟,恳请主上赐罪!”

  太子目光示意一名带刀侍卫来控制住丽妃,提着刀来到季如松的面前。季如松抬着头,目光炯炯望着太子,似乎有一丝企盼。太子悠悠道:“其他地方安排好了?”

  “是的,殿下,太极宫和各处宫门都安排了人手。圣上的死因暂不明确,表象是七窍流血而暴毙,然而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三皇子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外候着。”季如松自行起身,拍了拍掌,门外黑衣的御林军推搡着一个鬓发散乱的男子走了进来。

  太子看着他,他却没有抬起头,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了。季如松颇自豪地道:“三殿下今日来找臣下棋,臣便觉有异,派人暗中观察,正好救下了被人刺伤的马公公,这才明白殿下或许有危险。这时候三殿下知道事态不对趁乱逃跑,臣将他制服了,押到殿下面前,还好还算得上及时。”

  “三弟,我的人你也敢刺?”太子不动声色,淡然地望着披头散发的三皇子,“为兄早就跟你说了,做事就要做绝,既然决定做了,怎么又留有余地?杀人却不杀死,还不如留个人替你求情。”

  “我的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悲鸣,丽妃猝然拔腿奔过来,却被身边的侍卫按倒在地,口中却不住地道,“影儿,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对他做了什么?”

  “娘,是儿子自己没用,怪不得兄长。”承影伸手抹了把嘴上的土,把自己弄得越发狼狈。太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悯,然而这悲悯却被一声厉喝打断。只见三皇子承影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根束发的银簪,大喝一声朝太子纵身扑了过去。太子早料到他有这么一招,侧身一转,毫无悬念地躲了过去,教他重重摔倒在地,与丽妃成了同样的造型。御林军们纷纷上前,把簪子抢夺过来,又狠狠地在他身上踩了几脚泄愤。太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三弟,你这又是何必?”

  “丽母妃,你看,儿子什么都没有对他做,是他要杀我。”太子恢复了从前的称呼,明知不是真心的,却看不出多少戏谑的意味,反而有一丝悲叹的意味,“就算儿子不是您所出,也是您养大的,您可不能厚此薄彼。三弟如今谋害父皇,假传圣旨,还不顾亲情要置我于死地。依您看,应当如何处置他?”

  “我没有假传圣旨,我没有!”承影拼命抬起脑袋,却被人重重地按了下去,磕在冷硬的石头地面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吧,就算你没有。那杯践行酒是怎么一回事?”太子俯下身来,轻言细语地问。承影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是由于惊吓还是撞击,脑子里嗡嗡嗡地响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他昔日好好打理的发凌乱地铺在脑后,发髻全散掉了,满头满脸都是泥土,看来像是曾在哪里摔过一跤,太子也并不在意。

  “圣旨是真的,康公公和在场的所有太监都可以作证!究竟是谁藐视先皇一问便知。”丽妃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能作证的都不在了这个事实,尴尬又愤愤然地住了嘴。

  “母妃,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承影似乎受了什么打击,面上惊惧却又黯然,说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捂住了口。

  “怕什么!”丽妃一脸恨铁不成钢,“大不了就是一死!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娘也只能认命了!岂不知现在我们娘俩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难不成还想跟他求情?”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娘有什么意外……如果娘出了什么意外,儿子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的语音渐渐小了下去,紧紧握着的拳头一下一下刮擦着粗糙的地面,一时间血肉模糊。太子听着他絮絮地哽咽,冷笑着走到他面前,踢了一脚他的手:“三弟,你假传圣旨,逼死先皇,又谋害亲兄,该当何罪?”

  这句话等于为三皇子下了判决,在场的人无不惊慑,谁也不知太子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有人甚至移开了目光。空气中漂浮着醇厚的血腥味,虽有明亮的烛光照耀,胜利者的身影也笼罩在一层哀怨的血雾之中。承影突然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拉住他的衣裾,炯炯的目光在灯火的映衬下格外明亮。他抬头望向太子,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越来越浓重的哽咽:“兄长,今日不敌于您手,是我意料之中的。不论何等处置,承影皆独自承受绝无怨言。但是请哥哥念在母妃对您有养育之恩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就算她从前怎样不公地对待您,也没有真正地害过您,还保全了您的太子之位这么多年。我不配做你的弟弟,求求您,哥哥,不要因为我迁怒母妃,毕竟,毕竟她也是养育过您的……”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太子回过头,夏柔嫣款步走上前来:“我大梁以忠孝礼义为立国之本,如果不将大逆不道之人诛杀,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夫君大人,可知先皇是怎么死的?”

  所有人都看向夏柔嫣,只见她转身回头,愤愤然朝丽妃指去:“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先皇!先皇病重,不能进补,这几日连药膳都吃不进去了。这个狠毒的女人,却给先皇进了一碗千年老参的参汤!先皇躺在床上,不出半个小时就七窍流血,瞠目暴毙。可怜先皇陛下,连儿子都没看到最后一眼就去了。丽妃应当按大逆罪凌迟处死,方能安慰先皇陛下在天之灵!”

  “你胡说!”丽妃瞪着她,目眦欲裂,“我是你姑母!你凭什么指责我杀了陛下,我为何要杀他?”

  “你知道你是我姑母,那你可曾记得先皇陛下是怎样对待你的?弑君都能做得出的人,不配做我的姑母!”

  “含血喷人!你有什么证据?”丽妃几乎是疯了,若不是因为旁人将她牢牢按住不得起身,或许真的能上前撕了夏柔嫣。夏良娣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无所适从。此时叶飘蓬站了出来,默默地走到她的身侧,洪亮的声音一字一字地道:“夏小主的话句句属实,在下愿以性命担保!”

  “哦,你是如何得知的?”太子转身望向叶飘蓬。不想他竟站了出来,不觉有些疑惑。丽妃恢复了平静,面上看好戏一般似笑非笑。

  叶飘蓬瞟了一眼丽妃,双膝跪在太子面前:“殿下,臣之前一时糊涂,听从丽妃摆布,背叛了您。放三皇子进太极宫去见皇帝,便是听从她的话所做的事。丽妃从冷宫出来,派人倒掉了先皇陛下想吃的食材,亲手为先皇陛下进献了参汤。陛下刚用完了参汤便七窍流血没了气息,臣亲眼见到陛下暴毙之惨状,心里愧悔难当。此时正遇到夏良娣过问此事,才良心发现,带着所有的御前侍卫和良娣小主所能控制的所有有武艺的内侍们,带着打晕了的丽妃前来搭救殿下。丽妃谋害先皇陛下,是臣亲眼所见,不敢有半分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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