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蓦然响起一道小姑娘的清脆呵斥，不仅那三个正在虐猫的小混混吓一跳，就连谢酒旁边的唐思念都浑身一凛。
“算了，我们走了。”唐思念悄声拉她，“他们好多人……”
谢酒根本走不了，她盯着不远处被球鞋鞋底碾着的那只猫，一阵比一阵来火。
“——我们在干什么啊？”其中的寸头反应过来了，笑着抬手撸了两把自己的脑袋，“我们玩呢，小姐姐。”
“走吧酒酒，走了。”唐思念又扯扯她。
谢酒应付着嗯了句，却抽出手臂，把唐思念往外推了推，脸色更差了：“你发个消息，叫周川他们过来。”
说完，她径直走向了那个提着白猫的小混混，手一伸，表情不快：“给我。”
“……”
被直视着的那个小混混愣了下，可能是没见过像她这样能理直气壮得这么自然的，他看着面前五官精致的女孩，恍神了足有两秒才反应过来，调笑问：“给你什么啊小姐姐？”
好难听的公鸭嗓。
谢酒皱了皱鼻子，催他：“我的猫，给我。快点。”
公鸭嗓：“……”
公鸭嗓跟旁边的人面面相觑了下，笑了一声，忽然猛劲提着猫的尾巴往下甩了一记，刹那间白猫又发出一声凄惨的喵叫，在他手上剧烈扭动了几下身子。
“这是我的猫，小姐姐——”
寸头倒是稍微收敛了点，但依旧没松开脚，笑问：“我们又没犯法，管这么宽呢小姐姐？”
三个小混混还在变声期，一口一个“小姐姐”，听得谢酒越发烦躁了。
公鸭嗓：“小姐姐好正义喂，是不是警校的啊？”
她不屑接道：“我是你爸爸。”
公鸭嗓：“……”
“只会欺负猫，算个屁。”谢酒伸脚踢开了寸头正踩着猫的球鞋，不待他反应，蹲下就把那只气息奄奄的橘猫抱起来，表情大写的瞧不起，“有本事就欺负人。”
“……”
寸头被踢了个脸懵。
他想动火吧，眼前女孩踢他的力道也不重，骂人的声音也软乎得好听。虽然表情是颐指气使了点，但放到她这张极为漂亮的小脸上，有股张扬的吸引力。
寸头就笑了：“那你让我们欺负欺——”
后面那个“负”字还没说完，小姑娘就转过了头，直接扬起调子：“唐思念！”
不远处，唐思念正好给周川他们发送了定位：“我我发了，他们就快来了！”
谢酒：“拍。”
唐思念跟她有默契，只听一个字就理解了意思，立马打开拍摄录像功能，举起手机就对准了这边。
三个小混混一愣，公鸭嗓刚想迈步往唐思念那边走，被谢酒一下拽住了胳膊肘。
“你们是十七中的？”她瞅了眼他短袖上的校徽。
“你管……”
“我说的欺负人——”谁知道谢酒忽然开口打断他，“意思是，下次再让我抓到你们做这种事，我就叫我的几个男朋友去学校里找你们。”
她心情不好，表情要多不顺有多不顺，对着一排垃圾桶稍扬了扬下巴，道：“像你们这种没本事的，才会躲在垃圾桶旁边虐待猫。”
“我欺负别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
公鸭嗓整个人都被眼前这女孩有恃无恐的语气给震慑住了。
什么正义感，他们只看出了一股浑然天成的社会气息。
在一片被震住的安静中。
谢酒看了一圈三人，没什么表情地冷哼出一下鼻音。
她的语气，完完全全就跟谢识以前怼她时的一模一样，嘲道：“初中小屁孩。”
“……”
说着，她拽着转过公鸭嗓的身体，低头，不愉地拍了下他提着猫尾巴的手腕。
谢酒的手又往前一伸，说：“我的猫。”
十几分钟后，几个同学从去ktv的路上半路折回来，赶到了。
赶来的时候，谢酒正蹲在那只橘猫旁边，低头拨电话。
蒋昊然一看，没看到唐思念说的小混混：“那几个人呢？”
“早就走了，一群虐猫的神经病，十七中的。”唐思念说，“刚才你们都没看到，谢酒好牛逼哦。”
蒋昊然的英雄救美计划落空了，他挠挠耳朵，走近谢酒，关心问：“那个，你没事吧？”
“唔。”谢酒在忙着打电话，头也没抬。
大美人不接电话。
这只橘猫看起来像是流浪猫，浑身又是血又是脏污，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一直在哀哀喵叫，站不起来。有两个女生去找了个纸箱装着小猫，先带去宠物医院了。
而另一只白猫已经不见了。
不久前，在公鸭嗓终于要松开白猫尾巴的时候，被它猛地一扭身子，尖爪瞬间在公鸭嗓的手背上抓出三道血痕，挣开了。
谢酒都还没来得及抱住，就见猫猫一落地后，迅速蹿了出去。
很快蹿没了影。
那身纯白的长毛，那双湖蓝的猫瞳——她就没见过第二只那么漂亮的猫猫。
一定，肯定是那只仙女猫。
旁边，唐思念忽然啊了一声：“电影的时间过了诶，那怎么办？我们买下一场的？”
谢酒摇摇头：“我不能去了，等下我还有事。”
唐思念懵：“什么事啊？”
“大事……”谢酒在大太阳下环顾了一圈，幽幽回，“找猫猫。”
午后，明媚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洒在雪白的床头一角。
来查房的医生带着两个实习生推开了门，单人病房里，病床上正躺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看起来气质温和。
“黄阿姨，”男医生一笑，问躺着的黄秋淑，“今天感觉还好吧？”
黄秋淑笑应了声：“好，挺好的。”
“腿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一旁，其中的女实习生注意到了病床边上坐着的男人，一看过去，被惊艳得一怔，目光顿时挪不开了。
男人平静听着医生的询问，在问答声中拿过床头的苹果和水果刀，眉眼稍敛，削苹果。
他的手指十分修长漂亮，苹果皮在刀锋下被削成了纸一般的薄度。女实习生盯着他那双极白的手看着，心脏怦怦直跳。
感觉对方那不像是在削苹果，是在玩刀。
对方气质淡漠，五官深邃又英隽，就是坐在那，看起来身材比例也惊人的好。
——帅哥中的极品。
查房结束，医生走了。
黄秋淑止不住咳了两声，旁边，陆淮晏抬了抬眼，搁下刀，递给她一杯水。
“没事。”黄秋淑喝了两口，笑着把水杯拿在手里，想到了什么，蔼声道，“我刚才，看那个护士小姑娘一直在盯着你。还有这几天，来跟我打探你情况的小姑娘也多得很……”
陆淮晏知道黄秋淑的意思，顿了顿，接话：“不用。”
男人将手里的苹果干净利落切成小块，连苹果带瓷盘一起搁在了旁边，又淡淡道：“我没有成家的打算。”
黄秋淑微愣：“以后也不成家？”
陆淮晏应声。
黄秋淑大概猜到了原因，心里叹气，不多说了。
她继续两人之前中断的话题，又说：“老关——找不到就算了。既然它跑都跑了，也别找了。”
陆淮晏：“嗯，我心里有数。”
老关是黄秋淑的猫，是她在丈夫病逝后才养的，连名字也起了和丈夫一样的称谓。
黄秋淑前段时间在下楼的时候突发心梗，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大腿骨折。住院后，老关就交给了陆淮晏在养。
前几天那猫跳出窗跑丢了，至今没回家。
但黄秋淑更顾虑陆淮晏的事，又说：“我这边也不会再出什么事了。要是你在北京有事要忙，就回去吧。”
她提起自己的儿子：“关逸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这边有他。你那边的事最重要，别耽误你的事。”
陆淮晏擦干净手指，平静回：“不耽误什么。”
他的眉眼间有倦色，很浅，但黄秋淑看出来了。
“淮晏，”她猜到他这几天应该是为找猫费了心力，有点过意不去，叹气说，“我看老关找不回来了，算了。”
黄昏。
某一幢居民楼下，矮灌木丛里，忽然响起一阵拔高的喵呜声，听音调活像是在骂人。
下一秒，正被这猫臭骂的小姑娘从灌木丛里爬起来，怀里还抱着只不停挣扎扭动的仙女猫——
谢酒已经累到根本不想说话，瞅了眼怀里的仙女猫，拖着软绵绵的步子往附近的平安小区走。
抱着一只不停反抗的大猫，还要爬上六楼。
大美人不是应该很有钱的吗？
他干嘛要住在这种没有电梯的老小区里——
敲门声传来。
隔了好一会儿，里面的男人打开门。
“师父——”谢酒吸了吸鼻子，再也忍不住了，迎面就是一句酝酿好久的小抱怨，“你怎么不给猫猫剪指甲啊？”
陆淮晏的手指还搭在门把手上，扫见眼前的场景，视线明显一顿。
门口，一团乱毛的白猫终于挣脱了桎梏，纵身跳下来，扒着主人的裤腿喵喵直叫。
仙女猫的叫声又黏糊又惨，谢酒的表情却比猫咪更委屈更可怜，不待男人出声，她抬起头又说：“你的猫真的好凶啊师父。”
“你看，猫猫抓我。”谢酒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待遇，抬起手臂，挨个指着被抓的红痕一道道数过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陆淮晏垂下眸，视线完完整整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一身薄荷绿的收腰裙，此时浑身上下蹭了个脏兮兮，乌黑的长发也散乱地贴在脸颊边上，白皙的皮肤也被晒得潮红。
那双杏眼泛着水光，噙满了被猫抓疼的生理性泪水。
邀功一样，谢酒把手指上的伤口怼近到了他眼前。
“你看看。”她用湿漉漉的眼神，又吸了吸鼻子，含着鼻音告状道，“——疼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