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 走投无路
“可能也与我血糖高有关系吧？”王安康一脸疲惫，他的眼睑发青。
“按时间算，郝学民这会应该到深圳了，你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这么大一笔钱交给他，咱得巴结人家不是。”
王安康答应着，拿手机给郝学民打电话，语音提示，你拨打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
李玥明有些不安：“不会有诈吧？”
“怎么会呢？肯定是手机没电了，要不就是累了，怕人打扰休息关机了。”
麦香推门进来问李玥明：“妈，什么时候吃饭啊？我都饿了。”
王安康顺便转移话题：“还别说，我也饿了，你快带孩子去吃饭，回来给我带一份。”
李玥明还要问他什么，麦香拉着她的胳膊：“妈，走吧，爸爸都饿了。你看，天都快黑了。”
母女俩人下了楼了，就近在一家羊肉泡馍馆吃了饭，又给王安康带了一份。王安康心疼钱，埋怨她：“买一碗面就行了，浪费钱。”
“你这不是在挣钱吗？挣钱不为了花挣那干什么？”
王安康边吃饭，边问麦香：“你妈说要带你回她那边去。你是呆在这里还是和她一起过去？”
麦香往李玥明身上一趴：“我还是想和妈妈一起去，这里太吵了，天天晚上都睡不好。”她又问李玥明：“妈，咱们是现在走还明天早上过去？”
李玥明看了看王安康，想问他的意思，他正大口大口地吃饭。
她对麦香说：“你问你爸，她不想让你走，想让你在这里陪他。”
王安康笑笑：“我当然愿意你们在这里陪着我，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让她陪着我吧。这样，如果你嫌明天早上上班时间太紧张的话，不如现在和孩子一起过去，反正我一个人也习惯了，这地方我都不想呆，还别说孩子。”
麦香很高兴：“好啊，妈，这里的电视收到的台特别少，好多台都收不到。再说了，前段时间参加补习班发的题我还没有做完，快开学了，我得赶紧做完。”
王安康有些落寞：“看来，我女儿还是和妈妈亲。”
“爸，我和你亲啊。到了周末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来陪你，总该行了吧？”
“走吧，趁现在天还不算太黑，太晚了你们在路上我还不放心。”
“你刚才还一直留我们在这里陪你，这会怎么了？一直在催我们走。”李玥明说他。
王安康吃完了饭，用纸擦了一下嘴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这里环境这么差，你现在也是在关键时期，要是影响了你升迁，这可是我的罪过啊。”
“你说的也是啊，我现在连走路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踩死了蚂蚁，蚂蚁会去告状，要知道人要是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渗牙缝。我现在已经草木皆兵了。”
“公示什么时候截止？”
“星期二。”
“过了星期二安然无恙就好了。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明天早上七八点上班高峰期，现在路上车太多了，要是堵车，上班迟到了肯定都是事。”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说我们母女俩自顾自己，不管你的死活。”
“哪能呢？你这不也在给咱家做贡献吗？你要是当了处级领导，我们全家人可得把你供起来。”王安康催她。
“供起来倒没必要，只要你们再不要给我生事就行了。”
麦香收拾了书包，她执意要把妈妈给她买的零食留给王安康吃，不肯带走。
王安康有些舍不得吃，让麦香带走，她就是不肯。李玥明笑着说：“你就留着吧，有时候实在饿了垫吧垫吧。”
王安康内心盼着她们母子快点走，李玥明和麦香去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联系学民，却始终联系不上郝学民，他心里发慌，毕竟他和郝学民分别也已经有好几年了，对他后来的情况也不了解。他后悔自己发财的心情太急迫了，糊里糊涂将从弟弟那里借来的钱直接就打到了他的卡上。电话打不通，他心里一直是嘣嘣地跳个不停，又担心李玥明一直追问，所以就借用麦香的话把他们打发走。
看她们母女下楼走远了，王安康又开始拨打郝学民的手机，还是关机。他实在受不，拨打电话的手一直都在发抖。他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几位以前有深圳保险公司同事的手机号码，大部分早换了号码。最后，他只好将电话打到王霞的手机上，王霞的手机号码还是上次李玥明从深圳回来时新记的号码。
电话通了。王霞在电话中问:“谁啊？”
“我，王安康。”王安康强装笑着向她问好。
“真想不到是你。时间长了，声音听不出来了，不好意思。”
“郝学民还在保险公司吗？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他的情况，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王安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实在担心她会说他不在深圳。
怕鬼就有鬼，王霞说：“他早已离开人寿保险公司，干别的去了，后来听说也离开了深圳。”
王安康就觉得心一下子跑到了腹腔外，强忍着痛问她：“是真吗？我就说他的原来的手机号码一直打不通。”
“你走后，保险公司中的好多人都转行了，郝学民我后来也一直没有见过。”
挂了电话，王安康觉得气闷得慌。又打了其他几个人的电话，还是没打通。好不容易打通了一个人，回答的和王霞说的一样。
王安康彻底蒙了，他连死的心都有了。上当受骗已经不是一次了，他要如何给李玥明交代。再看看窄小的门房和自己的形象，他突然就有了死的想法。
正痛苦得无以复加的时候，有两个客人上楼来要住店，他们是回头客，以前在招待所住过，对王安康的印象特别好。客人问他：“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开灯？我们还以为你不在，但还是上来看看。”王安康才发现因为郝学民的事情，竟然忘记了开门头灯。他心恢意冷，也无心招待客人，对客人说：“对不起，今天我有些事，不收客人，你们去别家吧。”
那客人看他脸色不大好，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王安康懒得说话，只是向他们摇了摇头。
他顺便关上楼口的大门，只留下一个小门给楼上的住户走路。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为了不让楼下的人看到屋子里有人，他关了灯，在黑暗中，他倾听着楼下噪杂的人流声，回想起自己在深圳保险公司的主席台上分享成功的喜悦时意气风发时的样子，再想一想近两年自己失意的光景。死的意愿在他的大脑中欲来欲强烈。
黑暗中，手机响了，手机屏闪出耀眼的光，他惊了一下，以为是郝学民，一把抓过放在床里面的手机，才看到是李玥明的电话，他按了一下接听键，是麦香，麦香甜甜地告诉他：“爸爸，我和妈妈到了，妈妈让我诉你一声。”
王安康“噢”了一声，麦香又问他要不要和妈妈说话，王安康回答不用了。
在那个时候，王安康最不想听到声音就是李玥明的声音。当年，正是因为他总是处于下风，才痛下决心停薪留职去深圳打拼，没想到，到了最后，他仍然是输家，而且输得更惨。他不知道这件事又要如何和她说，他真是没脸和她说自己又被出骗了，他担心她承受不了。
他就象一座雕塑一样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直到外面的人行道归于静寂。他再次拨打郝学民的手机，仍然是语音提示手机关机。于是，他告诉自己，算了吧，你都这样了，还有活下去的价值吗？
他用手机的亮光找出放在抽屉角落着的一个用纸包着的盒子，那是一盒安眠药，有一段时间他晚上实在睡不着时候，就喝上一颗。他找了张纸，在纸上写下“我是自杀的，与别人无关”八个字，然后，他将盒子里的药全部倒在手心里，一把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然后，他找出自己最好的一件短袖穿在身上，将袜子穿好，平躺在床上。他感觉两只眼皮直打架，他似乎看见杏儿在向他微笑，他真地感到太累了。这时候，手机响了，他强睁开眼睛，竟然发现电话是郝学民打过来的。
他极力地睁开眼睛，按下接听键。
郝学民在电话中告诉他，手机没电了，一直没充电，又和一些朋友出去喝了酒，回到家里担心他会给自己打电话，才换了块电池，他向王安康报平安。王安康一时愣住了，只觉得头重脚轻，他立即挂断手机。拼了全部的力量给李玥明发短信：我出事了，你赶紧来。然后，就一头睡了过去。
李玥明洗完澡，折腾了一天了，感觉浑身都发粘。从卫生间出来，她想要给手机充电，才发现王安康发来的短信，吃了一惊，赶紧打电话过去，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李玥明一时惊呆了，她不能想象招待所到底发生了什么？杨家村是城中村，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也是无可预料的。她真担心王安康会不会出意外？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路上的出租车估计了也不好挡，找谁帮忙呢？她去麦香的房间看了看女儿，麦香已经在熟睡。实在不知找谁帮忙才好，她只好给何小光打电话：“我有急事，你马上下楼，我得坐你的车。”
何小光似乎还睡梦中，但听见她说有事，立即答应：“好，我马上下楼，你在大门口等我。”
李玥明到大门口的时候，何小光已经开着车在等，他下楼坐的是电梯，自然比她速度快。
坐上车，李玥明对他说：“往杨家村方向开。”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招待所又被偷了。但是令她奇怪的是，为什么王安康的手机没人接呢？
何小光看她一脸的严肃，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瞧你急地。”
“还不是王安康，开了一家招待所，前一次被偷了，这一次又不知道怎么了，只给我发了条出事了的短信，然后再打电话手机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她说着，竟然不自觉地哭起来。何小光从手纸盒中抽出纸巾递给她，笑着打趣她：“你这可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可别说，哭时候的你和平时的你不一样，但同样美。”
“人家都快急死了，你还开玩笑？一点都不象领导的样子。”
“有这样对待领导的吗？大半夜的竟然叫领导给你出车。我看你这行政办公室副主任是不想干了吧？”
“你说，一个招待所晚上会出什么事呢？抢劫？不会吧，又没有多少钱?火灾？也不大可能啊。你说，究竟能发生什么呢？”
“这可不好说，出什么事只要不出人命就好。你再打电话，说一定是刚才没听到也不一定。”
李玥明继续打，直到手机响了四十多秒，最后语音提示：“你拨打的手机暂时无人接请，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