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 杂象丛生

  不用验证,李玥明心里已经知道了十有八九。这些年,她一直在走运,而且与每位领导都走得很近,在人们的眼中是红得发紫的人,自然会引起别人的妒忌。张赓一直不得志,对周边的人都心存不满,包括对王鑫。不过,他是一只十足的笑面虎。他装作和大家关系不错的样子,其实一直在背后使坏。只是,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在给李玥明背后捅刀子之后,回渭高的时候竟然与李玥明不期而遇。一时情急,就编造了去省人民医院看病人的借口。

  骗子,其实每一个人或多或少地扮演着骗人或被人骗的角色,只是李玥明实在可气张赓,自己对他并不构成任何威胁,他却为什么一直要和她过不去?倒是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的现实。

  好在,还有两天公示期就满了,就是有再多的意见也都无法对李玥明构成威胁。李玥明是一个福星,小王在这件事情上帮了她,李玥明不明白小王为什么会帮她?他与她认识的时间也不长。这也是一个谜。

  吃完了饭,才十二点多,半天的时间还真是难打发。李玥明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心静的地方。她一直对告她的人和事心生怨恨,心情不好。最终,她还是决定去王安康的招待所。招待所里人杂,对麦香住在那里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母女连心,只有女儿才是她心头肉。她就近买了一些麦香喜欢吃的东西,坐上公交车就往杨家村方向去。

  公交车行驶的速度特别慢,星期天车上的人特别多。这座城市是全国拥有高校最多的城市之一,全国各地的学生每年都会大量的涌入,周末的时候,学生的人流量超过平时街上人流量的一倍还要多。到处都是青春洋溢脸怀梦想的年轻人,给火热的夏天的天空下增添了无限张力。

  公交车到南京门站的时候,有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中年男子将摩托车行驶到了公交车道上与公交车并行,严重影响公交车的行驶。公交司机大喝一声:找死。因为生气,他骂人的气量很足,那中年男人却不依,回骂一声“狗杂种。”声音从玻璃窗外漂进来,满车的都听见了。司机要还口,李玥明就多了一句:“师傅,注意安全。”那司机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张着要骂人的嘴巴又合上了。不成想,那中年男子骑着摩托车不依不挠地跟着公交车行驶了好几站路,当公交车到站停下的时候,他便停下来,对着驾驶室的司机大骂,连自身的安全都不顾。公交车司机已然恢复了君子的风度,始终没有还口。那中年男子才罢休,将车子骑上其他车道。

  百人百性,公车交司机与摩托车司机对峙的一幕,让李玥明由他们联想到自已,就拿张赓来说,从他自己的角度上来说,他认为他做的就是对的,可是对于李玥明来说,谁阻止了自己升迁的道路是不对的。凭什么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呢?想到这里,她胸中的怒气便消散了。

  麦香看到李玥明提了一大包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高兴得不得了,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给她撒娇:“妈,你不在,我才觉得妈妈的珍贵。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就来了。”

  王安康喜上眉梢。自从知道李玥明要提副处级,他内心的骄傲和高兴是溢于言表。李玥明没有告诉他在这几天有关她公示的背后一直是惊涛骇浪,她不想让他担心。一个招待所,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了。

  这时候,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进了门房,他脸色黑青,精神萎靡不振,明显是一副病态。他拿了二十元钱,往王安康面前的桌子上一放,身子往凳子上一坐,有气无力地说:“开一间房,一个小时。”他看样子对价钱很内行,而且对这里很熟悉。李玥明正奇怪怎么有这么短时间的房客?而且收那么少的钱?正要问,王安康给她使了个眼色,打开抽屉,拿出十元钱找给他,又从墙上挂着一大串钥匙中取了一把,起身去给他开门,那男人冲李玥明看了两眼,将头顶上戴着的帽子的帽檐压了一下,跟着王安康进了后面的院子。

  “妈,这么热的天,他怎么还戴着帽子?”

  李玥明也有些不解,但却她不得不回答麦香的话:“可能是个秃子吧?有的人没有头发一年四季都戴着顶帽子。”

  “这么热的天,你去睡会吧?这里什么人都有,我娃呆在这也不好。”麦香答应着。李玥明拿了一把钥匙,将来时带的一套干净床单被罩枕套带上,连同给麦香买的东西一起拿着,找了一间比较僻静的房子。李玥明一边给她铺上床单,换上枕套,告诉她:“这间房子你就住着,招待所里的东西都有细菌,不能随便用。”

  麦香“噢”了一声,反问她:“妈,你今天晚上住这里吗?我想和你睡。”

  李玥明心里有事,也不想回宿舍,回去了晚上也休息不好,就答应麦香:“没问题,我明天早上再去局里。能来得及。”

  替麦香关好了门。李玥明回到门房。王安康发已经坐在那里了。李玥明问他:“那人怎么看着不对劲,大热的天头上还戴顶帽子,就象做贼一样。再说了,有这样收费的吗?”

  王安康关上门,压低声音:“小声点,让人听见。这个村子是个大杂货铺,什么样的人都有,学生、商人、还有大烟鬼。刚才那人就是个烟鬼,他一般都是半个小时到一个时就解决了自已的问题。”

  “天哪,这样的人你也让住?”

  “不让住怎么办,每个星期只有周五周六的时间才能住满,平时的房间有一半都空着,这样的话,光给房东的房钱交不够,还别说挣钱了。十元钱也是钱,我们不能见钱不挣吧”

  李玥明吃了一惊:“这吸毒的要是被抓了,你这叫窝藏烟鬼,是要被判刑的。”

  “有你说的那和严重吗?况且,这个村子里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呢?还有其他人呢,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起来,你今天看到的只是其中一个人而已。”

  “这叫什么事呢?开招待所还会有这样大的风险?这简直就象电视剧中写的一样,什么样的鬼都有,就这么一层楼,总是不停地有新鲜事发生?真让人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这真正叫做隔行如隔山,都不容易啊,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了,一下子合同签订了三年,这三年怎么过呢?别说是你,就是我有时候也头疼。”

  “这可是你自己给自己设的陷阱,马大刚当时一直在鼓动你接手这家招待所,看来并不是在帮你,而是给自己寻找方便,白吃白住,竟然还卷款而逃。还有,郝学民昨天刚走,估计人还没到深圳你就将钱打给了他,岂不是太过于着急了?他是不是也是一个骗子?都很难说。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去一趟深圳,然后再作决定,你看怎么样?”

  “说的轻巧,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想我和郝学民当年刚到深圳的时候一起出去作单,吃的面条连盐都没有,俩个人在城中村的地下室里住了好几个月,我们俩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同志间的感情,我自然信得过他。”

  “你是太草率了,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又会是一无头公案。”

  “你这人也太差劲了,人常说讨口风讨口风,是要说好话。想我王安康一辈子与人为善,我就不相信这老天爷是眼睛瞎了,净让我受到伤害。人在做,天在看,我就不信这个邪。深圳,我是想去一趟,可是我能走得开吗?这招待所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形形色色的,一般人是很难应付的。让你爸来,我爸来,都不放心。你呢,更不行,况且,现在是你的关键时期,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差池。”

  “最近怎么了,总是感觉不顺心,好象总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王安康训她:“快别胡说,再过几天你就要任命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有什么闪失。所以,这两天你还是晚上过来住吧,不要呆在局大院里,避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该来的总会来的,有些东西躲避是没有用的。况且,我才来不久就要提拔,这让同一部门的人哪一个不眼红?甚至连咱们瑞泽公司的人也想在背后捅一刀。”

  “你说的太严重了,我看你现在总是疑神疑鬼的,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了?要不要看一下心理医生?如果这样的话,那个处级干部不当也罢,把人都弄神经了,还当什么处长?”

  “你这会怎么想开了?我看你把这个处长看得比我还重。”

  “堂堂的外资保险公司的经理现在沦落为给旅客叠被铺床的服务员,这样大的落差我都接受了,还能有什么看不开的。人常说,只想一二,不想三四,想得太长远也未必是好事。”

  李玥明笑了:“看来,你是一天比一天更象个哲学家了。”她长叹一声。

  “对了,你这次回渭高去,家里还好吧?”

  “好什么呀,看王云想要和明辉离婚。”

  “我就说王云不是好东西,她迟早都会出事,果不然被我说中了吧?她能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在美容院工作也不适合她,她虚荣心那么强?每天看着一个个阔太太出手大方,自己从心理上都接受不了。”

  “说起来,这都怪我,我原本是想要好好帮他们,让她有个一技之长,没想到竟然当了东郭先生。”

  “爸妈知道吗?”王安康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点了一支。

  “哪敢让他们知道。王云也不敢对二位老人开口,毕竟他们一直待她象亲生女儿一样。她张不开口,竟然让我替她和父母说。你说可笑不?”

  “那怎么办?”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她这种行为,不能让她离婚的作法得逞。那样的话,家里肯定会出人命的。”

  王安康表情严肃:“真是为难我老婆了,也是我不争气,净让你为这些事劳神了。”

  “是啊,有时候我闭上眼睛就在想,不如眼睛一闭,就不要再醒过来了。要不然,这里这一大摊了事,让人真是数不清,理还乱。都是难题,无解的题。”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