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二叔也留下了风流债

  李玥明父辈兄弟四人,其他两位是农民。她二叔排行老二。在兄弟几个中职位最高,混得最好。没想到他也是寿命不长的。前些年村子里形成了一股修墓热,一些在外面工作的五十岁左右的人纷纷在村子各自的祖坟里给自己修墓。她二叔也替自己夫妻修好了一座双合墓,坟墓修得很是气派,用了上好的材料,购置了价值不菲的柏木棺材。当然,在给自己修坟建墓的时候,他也替自己的老父亲立了墓碑,在墓地的周围种植了一些珍稀植物,以致于在远近十里八村引来不少人观赏。

  国家禁止土葬,提倡火葬。对于别人来说必须遵守的,但对于他二叔来说,干了一辈子考古工作,和古墓打了几十年交道,他的根基就是土地。知夫莫若妻,李玥明的二婶哭哭啼啼地请大伯子作为家属代表和文物局主办丧事的人谈谈。李玥明的父亲对自己二弟虽然有成见,恨他把儿子明辉送上了歪路,但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对兄弟的突然离世表现出的不是普通兄弟间的悲伤,自从知道二弟去世后,他始终沉默着一声不吭,眼中满是悲伤。他找到文物局主办丧事的领导,谈了自己及家属的要求,主办丧事的人很为难,作为文物局的领导,在商丹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带头执行国家规定,将来到别人跟前也不好执行。最后商定,人可以运回乡下进行土葬,但是单位不发放丧葬补助。另外,也只能悄悄地将人运回,不能让过于声张,以免造成不良影响。

  李玥明夫妻赶紧回到酒店。有瑞泽在,李玥明才真正体会到带孩子的不易,王安康正月初六必须要去新的保险支公司上班,她自己也要在正月初六上班。李玥明让王安康在酒店里陪孩子,自己陪着母亲叫了辆出租车回娘家乡下。车到半路处,李玥明便接到同学丹青的电话。

  “玥明,你在家里吗?”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我也在去你家的路上。”

  “是吗?你这是干什么?你也来奔丧?”

  “你二叔去世了,不过他的风流债没有完。”

  李玥明一惊,猛然想起她的同学,也就是文物局里和她二叔有不正当关系的那个女人,她不会有事吧?

  “我还带着个人,就是上次我和你说过的那位我的同学,另外还有一个男孩子,是你二叔的孩子。“

  “胡说什么呀,我二叔怎么还会有个儿子?”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谁敢胡说?对了,不和你说了,你在家最好,不然,我们去了你家还真不知要找谁呢?”说着挂了电话。

  母亲看她表情严肃,问她:“出什么事?”

  李玥明生气地说:“我二叔也太不象话了,自己不在了,还给家留下一件龌蹉事,把人都丢在阴间去了。”

  李玥明和母亲到家里的时候,村子里已经乱哄哄的了。二叔在村子里有一大院子房,收拾得很奢华,但也只是平时过节时偶尔回来住几天,家里不常有人。七十多岁的奶奶见家里一下子涌了那么多人便知道了一二,哭天抹泪的,感叹白发人送黑发人。村民们是憨厚的,纷纷从各自家中赶来帮忙。李玥明将父亲和两个叔叔叫到一边,说了丹青打来电话的大致内容,大家免不了大吃一惊,尽管他们都知道他们的二弟在文物局有个相好,却没想到他竟然还留下了后患。李玥明的父亲将两个侄女侄子叫到一边,向他们说了事情,他们两人愤怒异常,责备父亲丢人丢的还不够,人还没有入土,就有人要来分家产。

  李玥明劝他们:“生气是没有用的,关键是要有解决的办法才行,另外,千万不能张扬,不然让其他人知道了,二叔还怎么入土为安?村民是朴实的,但最见不得这种辱没家风的事了,如果被传出来,恐怕连个抬棺材的人都没有了。”

  堂哥堂姐表示理解,答应一定不闹事,不生事,要息事宁人,要让他们的父亲早日入土为安。

  李玥明的父亲在紧要关头表现出他的家长作风:“依我看,不如这样,让玥明和她谈,先签个协议,如果孩子经过亲子鉴定是咱家的骨肉,财产你们可以四分一,因为按照法律规定,非婚生子也是有继承权的。”

  他们表示同意。李玥明又叮咛哥哥姐姐:“此事千万不能让婶子知道,不然,会出人命的。”

  父亲吩咐,其他人到灵堂守灵,协议由李玥明起草。

  丹青带着那个女子来了,她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男孩子,那孩子睡着了,细看眉眼却和二叔极象。开车的是丹青的丈夫,他还是老样子,留着胡须,不过是小八字胡,看起来没有以前那般让人讨厌。李玥明将他们带进自已家中的一间房子,关上门。那女子看样子和他们年纪相仿,她眼睛红肿,明显地哭过。

  “玥明,今天我带着她们母子来你家,不是闹事来了,是就事论事来了。去年的时候,你二叔被打时她就已经怀孩子了,后来她要去做人流,你二叔不让,说自己年纪大了,有个孩子不容易,多一个孩子显得人丁兴旺,所以她就生了。原本他丈夫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后来发现孩子长得和自己一点都不象,就偷偷去作化验,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他丈夫一怒之下和她离了婚,家产也没分她几个,她只好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她对外人说孩子是前夫的,但是你看看,这孩子的长相那一点不象你二叔呢?如今,他人突然就不在了,让这对母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李玥明气愤地问她:“你不会这么糊涂吧?他那么大年纪了,你还替他生孩子,哪有这样的傻女人呢?”

  那女子听她质问,哭得更伤心了。

  “玥明,你也是个女人。风月场上,有人心甘情愿地受这种折磨,感情这种事情那是说得清道得明的?这件事情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说总不能这样算了。况且,你二叔毕竟还留下一个孩子,这孩子才一岁多,抚养费由谁来负?以后的日子还长,让他们母子怎么过?”

  “可是,如果这孩子不是我二叔的孩子,岂不是你们在敲诈?”

  “你血口喷人!”那女子情绪激动,一下子从沙发了站起来。“少安勿燥。”丹青将她按到沙发上坐下。

  “现在科学这样发达,只要做亲子鉴定就可以知道了。玥明,你们俩都是我的好朋友,今天我保持中立,不偏不向同,这样吧,你找一位主事的人来和我们谈。不然,出现些什么不愉快的事,可就不好看了。“

  李玥明说:“好吧,我去将他们兄妹叫出来,不过,我不敢保证他们会怎么做?”

  李玥明去二叔的灵堂前叫过来堂哥,他穿着孝衣,脸上满是悲伤。他是个文化人,涵养很高。李玥明劝他:“等会见到他们一定要冷静。”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轻重的。”

  堂哥进了房间的门,那女人吓得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李玥明让堂哥在一边坐下,对丹青他们说:“我二叔的儿子。我堂哥。”

  一阵沉默。

  李玥明开了口:“我起草了一份协议,你们看一下,如果没有意见,签了字,你们现在就回去,等家里所有事情办理完了。我们就着手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她将协议给堂哥看了,他点头表示同意。又将协议给丹青他们看了,那女子也表示同意,但还是有些担忧地说:“如果他们转移了财产,我们又要以什么为证明呢?”

  李玥明说:“我相信,当你生这个孩子的时候,一定不会白生的。你必须有足够的经济基础作为后盾。你究竟从我二叔手里拿了多少了财产我们也不得而知,我们能认下这个孩子已经不错了,你就不要在这方面纠结了。我二叔是一个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是有限的,他能有多少财产?你们文物局的工资表上就有反应。”

  那女子抽抽咽咽地,对丹青说:“好吧,我们走吧。”她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协议一式三份,李玥明一份,堂哥和那女人各一份。

  临走,那女子哭着说:“我能不能去灵堂前为他上柱香?”

  堂哥生气地摔门而去。

  李玥明劝她:“还是不要去了吧?如果你有良心的话,就让他安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必须返回渭高,李玥明和二婶和父母打了声招呼,顺便坐丹青他们的车回县城酒店。

  一路上,那女子始终在伤心。丹青也没有说话。李玥明也不知要说什么,她很快联想到张丽莹,她的情形和眼前这个女人又何其相似?都云女子痴,谁解其中味?

  车子先将那女子和孩子送到她居住的小区。

  李玥明才和丹青说:“你这是什么同学啊,她竟那么蠢,找一个年届六十的老头子,还为他生了孩子,这世上有这样无知的女人吗?”

  “你头脑清醒,不过,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人什么样的没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曾劝她不要生下孩子,她不听,现在可好,人没人,财没财,自作孽,不可活。我们是旁观者,无可奈何也。”

  “你们怎么样?”李玥明看了她一眼,特别留意了一下她的肚子。

  丹青没说话,她丈夫笑着说:“她都五个月了,再有几个月就生了。”

  “你倒是想明白了,相夫教子,是中国女人的优良传统,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前来给你贺喜。”

  天边已经发亮,他们将她送到酒店门口,李玥明向丹青表示感谢:”这件事情亏得有你在,不然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害得你一个怀了身子的人,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丹青笑着说:“本来老同学来了,应该有所表示,结果却遇到这种棘手的事,只能以后了。”

  目送他们离去。李玥明便觉得头晕乎乎地,一晚上没休息,身体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瑞泽正在哭着要喝奶,王安康手忙脚乱地给儿子冲奶,见李玥明进去,长出了一口气:“你总算回来了,时间长了没有侍弄过孩子了,还真是难整。”

  那孩子看见她,竟然扑着要她抱。李玥明那有那个精力,对王安康说:“你看着孩子,我得秧躺一会,等会要去坐车,我实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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