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魂去

  屋子里爆发撕心裂肺的哭声。

  康念桥握着那只松散的手掌，粗糙的老茧摩擦着她的手指，像是一把钝了的锯子在她心上来回拉扯。

  痛的她喘不过气。

  王大婶别过脸也偷偷落泪，她知道人老了总是要有这一天。可听着康念桥这般痛哭心中也跟着酸涩起来。

  她才多大的姑娘，从小无父无母也就算了，现在连唯一的亲人也……

  棺木早就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准备好了，王大婶抹了把眼泪。知道康念桥现在伤心什么也做不了，她直接转身去叫人。

  入棺出丧是大事，也耽误不得。

  村子不似城里的冷漠，虽平日大家七嘴八舌的总说康念桥一个女孩子读书无用，反对康爷爷的做法。却也没人真的就排挤她们爷孙两个。

  一听王大婶说康爷爷走了，好几家人都主动上门帮忙。

  换寿衣，堵七窍。又有人搭手将康爷爷抬入棺材。康念桥始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泪流满面。

  王大婶不知从哪找到了个水瓶塞到康念桥手里。

  那是个破旧的瓶子，不知道在外面吹了多久早就没了商标。握在康念桥手里却是热的。

  她到记得康念桥的手冰。

  “念桥，大婶知道你伤心。但也得注意身子，你这身子这么冰可不行。今天你就先去我家住吧。明天大伙再帮你发丧你爷爷。”

  掌心的温暖顺着血液传达全身，可却温不热她的心。几乎想也不想，康念桥便摇头：

  “不，我要陪着爷爷。”

  过了今天，她就再也不能见到爷爷了。她要陪爷爷在人间最后一晚。

  康念桥目光执拗，王大婶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劝说她的心思。：

  “好吧，那我们明个早上再来。”

  帮忙的人哄哄散散的走了。七七八八的离开，康念桥也得以安静。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康念桥走到棺木前，看着上面绘制着精美的二十四孝图案。在棺木两端更是画着南天门和天堂的云朵。

  她的爷爷，应该是去了天堂了吧。

  可天堂那么大，没有了她爷爷自己要多孤单？要是有人欺负了爷爷，谁来帮他？

  想着想着，康念桥的眼睛就又湿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黄纸上，终于让康念桥想起自己的职责。

  守夜，烧纸。村子里的习俗是长子守夜，烧的纸越多老人在另一边的钱财就越富足。可爷爷只有她一个孙女，她不能不尽最后的孝心。

  将洗脸的铁盆擦干净，又找来一根较粗的树枝，康念桥跪在棺材前点燃了冥钱。

  一沓一沓的放入盆里，见到没有完全燃尽的便用粗树枝扒拉几下。明亮而妖冶的火光跳跃，映射在她的脸上。

  一人一棺，安静的重复一个动作。从傍晚至深夜。

  康念桥终于熬不住了。

  原本就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能撑到这么久完全就是硬挺着。火盆的火星一点点黯淡下去，直到最后一个红点也消失，康念桥也没有再填一张冥钱。

  她侧躺在棺材旁，枕着一只手臂。就这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