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疑
半夜送走了粟广，颜容看着自己的床，很想叫人来换掉寝具。他能不管不顾地睡别人睡过的床，自己可接受不来！但已经拒绝了迎春值夜，没有人帮忙，这对自己现在的小胳膊小腿来说就是个大工程，便没了心情。她走到外间的榻上，窝了半晚。</p>
早上起来洗漱之后没去主院却先去了青鸿居。</p>
“娘亲，您也在这里？”颜容见到连氏时吃了一惊，看到她明显憔悴的脸色，更是心疼，“您守了一夜？大哥可好？”</p>
连氏勉强地笑笑：“半夜里果然发热，天亮才降了，正睡着呢。”</p>
“娘亲您回去休息吧，今天这里就交给我，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大哥的！”颜容拉着连氏的手说。</p>
“好好好，叫阿宛来咱娘仨一起用早饭，然后娘亲就回去休息！”连氏话间才落，海棠就走了出去吩咐外面的小丫鬟。</p>
其实她们姐妹在青鸿居里跟本做不了什么。颜寰一直安静地睡着，颜宛静静地坐在床边，颜容拿本书坐在不远处的窗边看。</p>
突然她握书的手一紧，脸色就有些苍白：昨天大哥是被五皇子叫去骑马的，而黑衣人似乎也说到一个“五”字，这是不是表明，其实这些黑衣人的背后就是五皇子呢？</p>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这个念头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p>
走出外间，她叫来连翘：“昨天已经让人去那里查马场里谁接触过大哥的马，现在再让他们查查五皇子和柳姨娘处是否有异动。”</p>
“是。”连翘小声地应了。她一直陪着三娘子找大郎，对大郎坠马之事算是比较了解，此时自己就想到了那黑衣人未说完的话。不管是谁，都不能害自己的主子！</p>
颜容看着连翘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几步远给她们放风的迎春不明所以，小心地走近来，想问又怕打扰到她，只能看着她欲言又止。</p>
“迎春，你干什么呢？”颜容一回神，眼前就是迎春纠结的脸，吓了她一跳。</p>
迎春忙站直起身：“三娘子，你站在这里吹风可不好。”</p>
颜容边转身边笑说：“那我进去了。”其实这丫鬟是想问自己和连翘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说完之后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吧？</p>
迎春果然忍耐不住，见她脸上带笑，便放下心来叫住她：“三娘子？您刚才……？”</p>
“没事。”她回头眨眼，“回去再说。”这后一句是用唇语说出来的。</p>
回到里间，颜寰还在睡，颜宛不再看书，而是拿着针线在绣东西。她凑过去看了看，一片花团锦簇。</p>
“怎么了？”颜宛放下针线，用手语问。</p>
“没事。”她在旁边坐下来，示意颜宛继续绣。</p>
绣帕上明亮的颜色让人看着就热烈，不是跟二姐姐失声前的性格相符吗？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态已经完全调节好了呢！</p>
两人安全地陪着熟睡的颜寰，直到中午饭连氏过来他还没有醒。姐妹俩在房间里听到动静，颜容拉着颜宛迎出去，问好后都站在院里说话。</p>
“阿寰可曾醒？”连氏耐着性子等她们见过了礼才问。</p>
“没有。”她们一个摇头一个出声回答。</p>
颜容不等连氏继续问，便接着说：“大哥睡得挺香的，也没有再发热，娘亲您若是不放心，传太医来再确定一下吧？”</p>
连氏点头，便吩咐海棠办去了，自己也抬脚往里屋走。姐妹俩自然跟在后面进去。</p>
让人没想到的是，颜寰睁着眼看着她们三人进来。</p>
“娘亲！”他声音沙哑。</p>
颜容倒了一杯水递上去，被早奔到床边的连氏劈手夺了，小心地喂给颜寰喝。</p>
颜宛从没见过娘亲这样粗鲁的动作，担心小妹会不高兴，忙打了手势安慰她。颜容摆手，连氏此时的心情哪还顾得上其他，她理解得很。</p>
“慢点，别呛了。”连氏心疼道。</p>
颜寰半夜发烧，又睡了那么久，早就有些脱水，此时虽然尽量压抑着，但还是比平时喝得急了，不过虽然洒了些出来，却没像连氏担心的呛到。</p>
他喝完了，颜容接过杯子。连氏也是被人服侍惯的，跟本就没理会是谁接的，注意一直都在颜寰身上。</p>
“儿啊，疼吗？”连氏眼眶红红。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啊。</p>
颜寰脚被木板固定着，受伤的地方麻劲已过，此时疼得就像有千百只虫子在啃咬般，但在连氏眼前，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痛苦来：“不疼。”</p>
他看到连氏身后的两个妹妹，脸上还带了笑：“二妹，三妹。”</p>
“大哥……”两人也只回应了他，便住了嘴不再继续说。</p>
连氏也没给她们机会。她不停地叮嘱他平时动作要小心，想吃什么就差人去说，又想到哪些要忌口哪些事不能做之类，小半个时辰都说不完。</p>
颜宛和颜容站在后面听着还没叫累，颜寰就先晕乎起来。他才刚醒，本来就迷糊着，被连氏这一顿炮轰，直接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小心地打断连氏。</p>
“娘亲，我……我伤得很重？”</p>
颜容心里一突，她相信娘亲和二姐此时肯定也是这样。</p>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p>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连氏脸色一点都没变，只是伸出手给颜寰掖了掖被角：“别担心，好好养着。腿骨都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做好思想准备吧，没满一百天之前，娘亲是不会让你下地的。”</p>
避重就轻！</p>
连氏只说了他的伤，并没有把太医的推断说出来。不过，此时也并不是好时机，更何况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他的脚好不了——不到最后关头她们谁都不会接受那个可能性。</p>
看来娘亲早就想好要怎么说了。颜容悄悄退出去，外面小丫鬟们已经提了食盒过来，她特别看了给颜寰的，就只一碗粥和两个切得细细的小菜，满意点头，又问起太医怎么还没来。</p>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动静，她探头一看，却是太医到了。她转身回到里间，轻声报给连氏。</p>
颜寰听了，似乎非常激动地想要坐起来，却痛得力不从心地倒回床上。连氏忙站起来帮他，太医已到门外。</p>
“进来吧。”连氏让女儿们走到屏风后面。房间虽然大，却站了太多人。</p>
“娘亲，让妹妹们到外面坐吧。”颜寰平静说道。</p>
颜容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个可能，便笑着走了出去。颜宛也跟着走了，当然也把自己的丫鬟带了出去。</p>
“娘亲……”颜寰叫了一声。</p>
“啊！”外间却传来颜容的惊呼。</p>
“阿容，你怎么了？”里间连氏和颜寰急问。</p>
颜宛发不出声音，急得蹲在地上围着颜容掉泪。</p>
颜容坐在地上不起来，她左手支地，右手握住右脚脚踝，涨红了脸。</p>
“三娘子，奴来扶你！”迎春过来就要用力抱她起来。</p>
颜容仿佛不经意般弯了腰，迎春的动作落了空。</p>
连氏已经从里间奔出来，见一群人围着她，吓得几乎晕厥。近来儿女儿事情不断，她实在是怕极了！</p>
“太医，太医快过来！过来先给阿容看看！”</p>
颜寰下不了床，在里间连连挥手，也急着叫太医快去。</p>
待太医出来，蹲在她面前的地上看她，她才小声地、委委屈屈地说：“脚疼……”</p>
老太医低头给她检查，她便坐直来，凑近脑袋，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我大哥脚虽然不能恢复到以前，但总是会好的，对不对？您只告诉他什么时候好就行了。”</p>
她话音才落，老太医便猛地抬起头来瞪她。</p>
眼前的小娘子双眼里盛满祈求。</p>
老太医不出声，站起来看向连氏：“夫人，小娘子无碍，休息片刻即可。”他拈须晃头，“在下还是去看大郎的伤势吧。”</p>
大家愣神看老太医进了里间，迎春这才醒过神来扶颜容站起。</p>
“迎春，叫婆子抬了软轿来，送三娘回院去。”连氏见颜容的脚没破也没肿，稍放了些心，便丢下一句话转身跟着老太医进了里间。</p>
颜容傻眼。老太医没有给明确的答复，她要在这里等着！</p>
“迎春，扶我进里间。”颜容冷声道。</p>
“可是三娘……”迎春对上她坚定的视线，话语断了。</p>
颜容收回严厉的目光，就着迎春的手坐到了外间的矮榻上，颜宛在她边上拉着她的手。</p>
里间的声音很小，侧耳细听也没能听清，但气氛还算平和。见到连氏亲自送老太医出来，颜容不禁站起来。老太医玩味的目光看过来，顺便在她的双脚处稍做停留。颜容脸皮一厚，脸上扯出笑来。</p>
“太医，我大哥的伤如何了？”装傻，谁不会呀。</p>
老太医胡子一抖，双眼一瞪便不再理会她，走了出去。</p>
颜容吐了吐舌，俏皮一笑也不在意。转眼连氏就走了回来。</p>
“阿容，太医大人今天累着了，他刚才在里间用特殊的手势给你大哥推去淤血。你的那些问题问娘亲就好了！”</p>
看着走到近前来蹲下想要除掉她的鞋仔细查看的连氏，颜容脚一缩：“娘亲，现在没有那么疼了。”</p>
见连氏执意要看，她只得转移话题：“娘亲，人家好饿了，大哥也要用了饭服药呢！”</p>
连氏还是捉住她的脚看了，小小的足踝洁白如故，一点也看不出问题。这才站起来吩咐摆饭，又亲自端粥进去给颜寰，看着他吃完又服了药，才出来。</p>
饭后颜容小声地问了连氏太医对颜寰的说辞，得知并没有提到伤好之后的严重后果，这才放了心，又和连氏咬了会儿耳朵，叮嘱了一番约束好下人，让他们也不得说出去后，才心满意足地回院子休息。（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