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夜半幽魂
颜容静静地睡下了，白天的事对她影响不大，真正为此而辗转反侧的人，只会是连氏和颜寰吧。</p>
但她却很晚也没有睡着。</p>
“我这是怎么了？”她坐起来，关着的窗让她看不到外面的黑。外间没有人，四周安静极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p>
突然，她觉得脖子被掐紧，她要透不过去来！</p>
“谁！”她双手挥动，却打到空气，气管没有被松开，她的小脸憋得通红。</p>
虽然自从在这里醒来，她就由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变成一个不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让她相信世间真的有鬼魂这种东西，她又觉得难以接受。</p>
说不出话，眼睛在黑暗里也看不清东西。她用脚敲打着床，可是只发出很轻微的声音——住在耳房的两个大丫鬟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听到。</p>
吾命休矣。</p>
在这一刻，她还有心情自嘲。虽然也许，这话马上就变成真的了。但是，她似乎也并不排斥死亡，好像那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p>
娘亲和大哥他们会伤心的吧？</p>
她只有一些不舍。</p>
“我不要娘亲和大哥伤心！”</p>
颜容迷糊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这样说。</p>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吗？我没有这样坚定的信念吧？</p>
“是我说的！”</p>
颜容觉得脖子上的束缚松开了，新鲜的空气又能进入肺里，她的身体又活回来。她剧烈地咳起来。</p>
那个声音也随之安静。</p>
“三娘子，三娘子！”连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p>
她好不容易止住咳：“连翘，我没事。”她想知道那个莫明的声音来自何处。</p>
害怕，当然是有的，只是，她又没有做亏心事，还怕人找她算帐不成？！</p>
“三娘子，盖好被，别着凉。”连翘打着哈欠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间里又恢复安静。</p>
“你是谁？出来吧。”颜容平静地说。但她所有的感官都调动了起来，四周的丝毫动静都不能瞒过她。</p>
“我在你的身体里。”那个声音没有引起周围一点波动。</p>
颜容正在判断着这话的真假，它又继续了：“其实，这应该是我的身体。”</p>
“你是原来的颜容？”她此刻已经肯定了九成，“你为什么把身体让给了我，自己却缩在角落？”</p>
“我不在角落。”</p>
她觉得这“鬼”挺难沟通：“你既然没走，为什么把身体让给我？”</p>
是让吧？这可不是她抢来的，她可以对天发誓，她眼一闭一开，就到这里来了。</p>
“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无常让我看着。”</p>
“看着？”颜容突然竖起寒毛，“这段时间的事你一直看着？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在看着？”</p>
这事想想就让人觉得不舒服。她才适应了一些这个身体，现在又觉得难受起来。</p>
“没有，我太弱，睡了很久，这次和你说完话，也要继续睡。”</p>
“白天是你在说话？”颜容不知道怎么评论这个弱鬼。</p>
“没错！”这正是那灵魂出来要说的事，听了顿时激动起来，“你为什么要拆散我爹爹和娘亲？！”</p>
颜容却对她“看着”的事耿耿于怀：“你什么事不明白要一直看着？既然要看着，为什么又说是一直在睡觉？既然在睡觉，又怎么知道娘亲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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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灵魂仿佛连思考也特别困难，她过了很久，才用弱弱的声音说：“我的魂力太弱，只能沟通一小会儿。虽然在睡觉，但我能感知到你遇到的事情。”</p>
“你还没说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呢！”颜容听了半天，最重要的答案却没得到，自然不会被它蒙混过去，“你是不是把不明白的事弄明白了就会离开？”</p>
整日生活在一双“鬼”眼之下，换谁谁不自在。她甚至想着，如果你不走，那我走。</p>
“不明白为什么我拼命地表现得很好二姐姐却越为越不喜欢我；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会相信别人不相信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他；不明白为什么爹爹突然会背叛；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如此无情；不明白……”</p>
声音渐说渐小，最后归于平静。颜容知道这是那个灵魂陷入沉睡里了。</p>
可是，那一堆的为什么，听起来，似乎不像是一个九岁女孩的思想和生活啊。</p>
这什么人啊，怎么活得这么不明不白？！是不是把这些不明白弄明白了，你就不会再阴魂不散了？</p>
颜容更是没了睡意，认真地想着怎么才能快点让她弄明白这些“不明白”好把她给打发掉。</p>
月渐西沉，在她看不到的天空上，有一颗星亮过又暗去。天，转眼就要亮了。</p>
“三娘子，三娘子。”迎春小声地在门外叫，“卯初了，该起来了。”</p>
颜容甩了甩昏沉沉地头。她静静地坐了半晚，腿也麻头也晕。</p>
“进来。”她走下床，晃动着僵硬的身子。</p>
“三娘子！”迎春带着小丫鬟们把热水帕子放进净房里，挥手把她们赶出去，亲自上前来扶了她，“您晚上没睡好？瞧这眼圈黑的！一会儿奴给您敷一敷。”</p>
被动地让她扶着，颜容走进净房里，例行每天早上的“公事”。</p>
“三娘子，今天穿黄色的骑装好还是穿桃红的？”连翘兴致勃勃地把两套新骑装都捧过来。</p>
“黄色吧。”她扫了一眼，无所谓地道。</p>
连翘捧着桃红那套放回去。三娘子最近稳重得多了，要是以前哪，肯定会选亮眼的桃红色！虽然如果没有对比的话，黄色那套也是很亮眼的。</p>
太阳刚升起来不久，从颜府里驶出来的一长队马车吸引了路人的视线。那是五辆马车和一百多名护卫的队伍，平时若没什么事，是难以看到这种热闹的。</p>
“阿容，晚上没有睡好吗？”连氏看着颜容眼下已经不明显的阴影，关心地问道。</p>
连氏今天上了个比平时浓很多的妆，却仍掩盖不住脸上的憔悴。只要凑近了仔细看看就能见到她比颜容重得多的眼圈和水肿的眼皮。</p>
“三妹妹，娘亲心情不好，你以后要懂事些，别让娘亲多担心了！”颜宛端起面孔教训道。</p>
“二姐姐说的是，我们以后都要懂事些，相亲相爱的，娘亲看着才会开心。”颜容笑着说。</p>
马车外，很快经过了闹市区，不大会儿就到了城门前，守门的兵士都很激动地向骑在马上的颜飞毅行礼。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护国英雄！</p>
颜容平静地看着这一却，连氏脸上却出现自豪与难过的神情。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快得让人误以为是错觉。</p>
“娘亲，爹爹是大英雄！”颜宛快乐地像只小鸟，“你看，大家都争着上前和他见礼！”</p>
真是小孩子！前一刻还知道娘亲正伤心，下一刻就只记得为父亲高兴。</p>
“娘亲！”颜容主动贴近连氏，“还有多远啊？阿容困了。”</p>
“出了城，还要走大半个时辰呢！”连氏轻轻搂着她，“眯一觉吧，到了娘亲再叫你。”</p>
“娘亲也眯一觉吧。”颜容乖巧地笑答。</p>
听水居的小丫鬟们很给力，早饭过后，她就得到了主院昨夜的情报。连氏从听水居回去后，直接回了房，坐在主院书房里的颜飞毅听着脚步声近了又远，却没有人招呼他去睡，便自去了房间。但在一刻钟后，又回到了书房，然后，他整晚都歇在那里。（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