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常乐财神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下子跳出来这么多有趣的人?”一个清亮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音未落而人已至,赫然是丁小虫。天道剑圣丁宪的孙子丁小虫。

  “喂,死人脸,你还不赶快回去?蓑衣老头被人暗算中了毒。”刚刚站稳脚跟,丁小虫就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叶青衫和林秋蝉大惊失色,蓑笠翁何等人物?居然会阴沟里翻船,被人用毒暗算?如果这话不是从丁小虫的口里说出,两人甚至会认为这是他们听过的最有趣的笑话。

  “据说是‘盼归’。我找人打听过,传言似乎不假。”丁小虫说着话,眼睛却瞟了瞟鱼盼盼,立即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怪笑看向叶青衫和林秋蝉,“哦——我——懂——了!看美人确实要比看糟老头重要。”

  “我不是——”林秋蝉急着分辩,却被丁小虫毫不客气地打断。

  “哎!你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事,这种事,我也是男人,我懂!”丁小虫笑呵呵地跑到长孙兄弟身边一把搂住两人的肩膀,“两个小朋友,看你们很眼熟啊?混哪的?胆儿够肥啊,敢和我兄弟抢女人?”

  “我总算知道天道剑圣为什么讨厌你回剑庐了。”林秋蝉看着正自说自话的丁小虫叹道,“你果然很让人头痛!”

  “喂!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丁小虫捋着袖子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意思,“你以为我怕你啊?这么嚣张?你知不知道我会十二剑?”

  “只会十二剑而已。”林秋蝉耸了耸肩道,“如果我没记错,剑圣的剑法好像名叫天道十三剑?还有一剑被你吃了么?”即使是呆板冷峻如林秋蝉,也没好气地回呛起丁小虫来。

  “那是因为我不想学,没必要学,我这么年轻,连老婆都还没娶,怎么能学那会让人变成怪物的一剑?你搞清楚,我是不想学,不是学不会!”丁小虫跳着脚反驳道,“小爷只需要十二剑就够了!对了,你师父都快死了,你也不回去看看?”

  “没必要”林秋蝉耸肩道,“如果下毒的人想他老人家死,那么能让他老人家都中毒的人,就算我赶回去也没用。”

  “那如果不是想杀你师父呢?”鱼盼盼好奇地问道。

  “那就更加没必要赶回去了。”林秋蝉歪着脑袋说道,“既然他老人家死不了,我回去做什么?反正要真的有事,他老人家自己会通知我的。”

  “有道理”丁小虫竖着大拇指赞道,“要是我家老爷子也和你师父这样通情达理就好了。”

  如果有可能,长孙兄弟真的很希望几人就这样一直聊下去,直到彻底将自己二人忘记。来此之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遇见几个这样可怕的人。更可怕的是,这几个人里,除了叶青衫和丁小虫之外,其余两个他们根本听都没听说过。

  承天长孙氏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闭塞了?

  “几位,如果这里没有我的事,我可不可以先告辞?”叶青衫苦笑开口。他原本就有伤在身,与鱼盼盼那形同儿戏的追逐早已让他气血翻腾,此刻他的喉间已泛起一丝腥甜。

  “呀呵?看你的打扮,你该不会就是那个被人追得满天下乱窜的岳之南关门弟子叶青衫吧?怎么,有伤?”丁小虫兴趣大起,一把推开长孙兄弟便凑了过来,“嘶——还挺重!闻这味道,是雨楼的伤药么?你小子可以啊!连雨楼的人你都认识,难怪被天玄四座的人追杀了好几年都没死!改天介绍给我认识如何?我这人最爱交朋友!”

  “有机会的话,一定”只想尽快离开的叶青衫随口敷衍道,“你们聊,告辞!”

  眼看着叶青衫“失礼”的离开,之前已追了他一路的鱼盼盼却出人意料的没有跟去,反倒停在原地蹙眉思索起来。而丁小虫则一脸不耐烦地冲着长孙兄弟摆了摆手,如同赶苍蝇一般。

  “他已经走了,你们俩还傻愣着做什么?等我请吃饭?”

  轰走了长孙兄弟,丁小虫突然又变得正经起来,眼看四下里再无他人,这才看了眼林秋蝉与鱼盼盼一眼沉声道,“田子渊去了大富大贵帮。”

  没有人知道唐富贵有多富,就好像没有人能知道财神有多少钱财一样。但有一件事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大富大贵帮的帮主,常乐财神唐富贵是一个知足的人。

  知足方能常乐。

  唐富贵不能不知足。

  显赫的地位、惊人的财富、贤惠温婉的妻子,再加上一个精明美丽的女儿。任何男人只要拥有其中一样都会很满足,而唐富贵全有。

  所以已经无欲无求的唐富贵很慷慨。甚至慷慨的过了分。以至于只要有缺钱的人登门,不论是否相识,唐富贵都会不问缘由地解囊相赠,而且数额总会比对方需要的多上许多。

  但这样荒唐的败家行为却并没有让唐富贵的钱减少分毫,反而让他变得越来越富越来越贵。因为没有底线的人终究是少数,更多得过他帮助的人都会牢牢记住这份恩情,并在日后加倍的报答。如果实在没钱,那就干脆把命给他。

  于是大富大贵帮里就有了许多高手。

  真正的高手。

  比如梁韵之和马九川。

  在跟随唐富贵之前,梁马二人就已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加入大富大贵帮之后,两人的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因为常乐财神很有钱,并且很舍得。于是不论什么奇珍异宝神丹灵药,只要钱能买到的,唐富贵就会买下来然后送给跟随自己的高手们。

  所以如今的梁韵之和马九川都已是灵犀境。

  但此刻他们却不敢动。因为唐糖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一个戴着纸面具的人。

  唐糖糖是唐富贵的女儿。唐富贵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得不得了的女儿。作为财神的女儿,当然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谁都知道只要唐富贵愿意,他能拿出足够让全天下九成九的高手都动心的钱财,让他们为自己的女儿出气。

  没有人认为自己能比岳之南更厉害。自然也就没有人敢伤害唐糖糖。

  梁韵之和马九川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但此时此刻,他们知道自己错的很离谱。

  因为那个戴着纸面具的人刚刚才甩了唐糖糖一记无比清脆响亮的耳光。唐糖糖的嘴角都已经渗出了血。

  连唐富贵都没有这样打过唐糖糖!

  但梁韵之和马九川还是不敢动。整个雨楼只有三位戴纸面具的执事,任何一位都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更何况,坐在唐糖糖对面的这位纸面执事还是最可怕的那个。

  “滚”

  田子渊只说了一个字。

  挨了一记耳光的唐糖糖居然没有哭。以她的娇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真的没哭,反而放肆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唐糖糖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俊俏的脸上满是狞色。

  对于江湖中的许多人来说,唐糖糖这句话实在不算自大。因为她是“心想事成”的唐糖糖。只要她想要,她就一定能得到。这几乎已经成了铁律。

  唐糖糖十一岁时说要让大富大贵帮富甲天下,于是短短六年后唐富贵就完成了从富甲一方到富甲天下的转变。

  唐糖糖十三岁时说要做天道剑圣的孙媳,于是不久之后天道剑圣就和唐富贵交换了自己宝贝孙儿与唐糖糖的庚帖。

  唐糖糖十六岁时说要当公主,于是亲自带人送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唐糖糖成了皇后娘娘的义女,当上了货真价实的公主……

  唐糖糖想要的,她最终都得到了。至于怎么得到的,人们并不太在意。世人大多都是只看重结果而不计较过程的。

  所以当唐糖糖想要让田子渊加入大富大贵帮时,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遭到拒绝。

  因为这世上真的没有多少人能拒绝一百万两银子。

  可是田子渊却用一记耳光和一个滚字回答了她。

  “唉——”一声长叹在酒肆外响起,是唐糖糖的父亲,富甲天下的常乐财神唐富贵,“丫头啊,不要以为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钱只能支使小鬼,从来都请不动真神。真正有本事的人,通常都不是些许阿堵物能打动的。”

  唐富贵很胖,胖到让每一个看到他走路的人都感到揪心,生怕他的两支腿承受不住那“团”肥硕身躯的重压而折断。所以他走路一向很慢,但不论走的多慢,别人都愿意耐心地等他。因为他是常乐财神。

  从酒肆大门到桌前不过十数步的距离,唐富贵却走了足足盏茶的工夫,当他好不容易来到桌前撑着桌沿时,沉重的喘息和颤抖的双腿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随时都要累昏过去。

  但是唐富贵却没有坐下,哪怕脚边的那张绝对谈不上舒适的长凳此时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还是没有坐下。

  “我能不能坐一会儿?”唐富贵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开口问道。

  “随意”田子渊耸肩。

  “谢谢”唐富贵松了口气,拒绝了想要搀扶自己的随从撑着桌子艰难地挪到长凳上重重坐下,那条结实的长凳竟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小女无状,阁下教训的应该。”唐富贵擦完汗水,仔细地将汗巾折叠整齐放在桌角,然后给自己倒了杯酒露出招牌式的笑脸,“这一杯,聊表歉意。”

  田子渊没有说话。

  “这一杯,略尽地主之谊,欢迎阁下大驾。”唐富贵又干了一杯。

  田子渊还是没有说话。

  “这最后一杯,是想请阁下赏我唐胖子几分薄面。云州庙小,供不起阁下这尊真神。故此,还望阁下赏我唐胖子几分薄面,早些离开如何?”

  田子渊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唉——”唐富贵长叹招手,立刻便有几位随从簇拥着一个浑身颤抖得如同筛糠般的男子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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