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帐中香

  景家在景欢的父亲景杭手中达到鼎盛,一度成为皇商,可他在十多年前却主动放弃了京城内的生意,退居江南。

  皇帝对景家的了解亦停留在十多年前,景家富有,生意跨南至北,将景家独女招入太子东宫,也算是太子的助力。

  可这桩婚事最后被福安公主搅和了……

  徐安宜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蓦地松了口气,他看向景欢。景欢却瞅着太子与公主,神色一片茫然。

  小东西又在想什么?

  景欢微微出神,看到禁忌之恋后,心口忽而热热的,公主千娇百媚,太子英俊风流,他二人的感情会有结果吗?

  徐安宜轻轻咳嗽一声,她回神,对方面色苍白,极是憔悴,她心疼,悄悄地拽着他的袖口,檀口微张,“阿舅。”

  “世子。”皇帝陡然出声。

  徐安宜抬首,揖礼回话:“臣在。”

  “景家姑娘的亲事可在你的手里?”皇帝慈眉善目。

  徐安宜摇首:“当年景杭托孤,只令臣代为抚养,未曾说亲事。”

  “原是这样。”皇帝沉吟下来。

  许久不说话的福安公主笑着开口:“瞧着景姑娘灵动,不如入宫给女儿做伴。”

  景欢眼皮子一跳,福安公主瞧着太危险了,她下意识看向阿舅,希望他能拒绝。

  “回公主,景欢性子顽劣,入宫会给您添麻烦。臣受人之托,需带她回乡拜祭双亲。”徐安宜声音极轻,似乎费了一番力气才将话说完。

  皇帝皱眉,世子面带薄汗,肤色苍白,唇角更是失去了血色,坊间传言安王世子活不过二十五岁,他可惜良才,无心再问其他的事情,“世子身子不适,先回府去吧。”

  景欢松了口气,悄悄抬首,却见福安公主盯着自己,吓得忙低头。

  徐安宜领着小姑娘退出殿宇,走下台阶,福安公主与太子也跟着出殿。

  “世子,既然入宫,不如去暖阁一坐。”太子盛情邀约。

  景欢面色一白,悄悄地往世子身后躲了躲,她有些害怕。徐安宜含笑,“太子开口,臣若拒绝,岂非不识趣,还请太子殿下带路。”

  福安公主与太子并肩,情意颇浓,宫娥与内侍远远跟着,景欢瞧瞧这,看看那,宫内景色好,亭台楼阁,雕栏画栋,绿荫成团地扎在一起,花红柳绿,恰显出一番春意。

  暖阁与皇帝的议政殿尚有些距离,几人没有坐车,徐徐步行。

  景欢目不斜视,一双眼睛黏在了徐安宜身上,偶尔赏些余光给前面并肩行走的兄妹二人。

  她悄悄问阿舅:“他们是兄妹吗?”

  徐安宜怔了一下,太子并非是皇帝亲生,但福安公主是陛下亲骨肉,这也就是后来齐王问鼎的原因。齐王问鼎后,增添赋税,压制商户,抑商重农,导致了不少商户家破人亡。

  景家便是其中一例!他的目光沉了沉,这辈子无论如何不能让齐王问鼎。

  他轻轻咳嗽,道:“太子与公主自然是亲兄妹。”

  景欢眼内一片恐惧,唇角抿出害怕的弧度,“原来是、是兄妹啊。”

  暖阁位于议政殿北边,走路需一刻钟,到了门外,暖阁内伺候的宫人出来迎接。

  福安公主巧笑如花,揽着太子的手臂轻快地踏进去,太子一脸笑意,吩咐道:“去沏茶,对了,景欢爱喝什么茶。”

  景欢直言:“冬白。”

  公主笑了,“冬白可是好茶,我也爱喝,就是不多见。”每回份例也就那么一点。

  徐安宜咳嗽声一声,公主察觉到什么,她上前揽着景欢的手臂,笑道:“世子这么疼爱景姑娘,可是选了她做世子妃?”

  景欢摇首:“他是我……”

  “公主说笑了,太子今日邀臣而来,就是为了说趣话吗?”徐安宜苍白着脸打断了景欢的回话。

  “进去说。”太子也是一笑。

  四人入内,阁内熏香,香烟袅袅。

  景欢闻出香味,是帐中香,她蓦地一怔,下意识捂住口鼻,徐安宜立即道:“太子,臣略感不适,不如换一熏香。”

  太子颔首,“换一味香料。”

  宫人办事迅速,打开窗户,很快,更换熏香,再关上窗户。

  景欢看向太子与公主,悄悄说道:“方才的香名唤帐中香。”

  “有何特殊之处吗?”公主取了一块点心递给景欢,举止故作亲昵。

  景欢面色泛红,三人瞬息明白过来。太子稳重,旋即一笑,说起了今日要事,“无甚大事,想问景姑娘借些银子。”

  “太子借钱不难,景家也有事情要请您办。”徐安宜客套,目光扫过景欢,小姑娘在吃点心,津津有味。不知怎地,他的心口舒服极了。

  “世子有事,孤自然尽力去办。”太子松了一口气,就怕徐安宜不开口,开口就证明好办。

  “景家想在京城内办事,还需太子给些帮助。”徐安宜随口道,这位太子虽身份不正,可性子良善,比起齐王好过不少。

  纵然有选,他会选择太子!

  太子举起茶盏的手顿住,“只此一事?”

  “还有一事。”徐安宜抬首,眼内深沉,毫无温度,“希望太子拒绝陛下的赐婚,景欢不宜入宫。”

  福安公主眼皮一颤,看向景欢。景家小姑娘白净,眉眼和善,像是精心养在深闺的,与商户二字极为不符。

  小姑娘柔弱娇媚,任谁看了都会喜欢,福安突然没了敌意,将自己面前的点心推给她,“你试试这个,这是用玫瑰花蕊做的,一朵花瓣只取花蕊,甚为难得。”

  景欢低声道谢,装作事外人一般吃点心喝茶。

  她的举止也让太子惊讶,她竟这么相信徐安宜,他二人谈话,她竟一句不问。太子对两人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世子的话,孤明白了,不知世子何时兑现诺言。”

  “景欢成亲后,太子要的银子会送入东宫。”徐安宜轻笑,苍白的面色上带着一股子偏执。

  “世子的话,孤明白了。”太子重复一遍。

  离开暖阁,景欢亦步亦趋地跟在世子后面,宫殿深渊,一眼看不到尽头,墙壁上痕迹斑驳,看一眼,就叫人心口压抑。

  走出上阳门,侍卫与来时一样,纹丝不动,手中的戟明亮晃眼,好像下一刻就会戳入人的心口。

  “阿舅,我有许多问题都不明白。”景欢说出疑问,方才太子与他的对话有许多问题,她想不明白。

  赐婚是什么事?

  徐安宜步履很慢,步态悠然,“你想明白什么,不如想想你的妆容、你的衣裳,这些比较符合你。”

  “阿舅,我日后是要接管景家的,不能总想着衣裳首饰的。”景换不肯,“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您的羽翼下。”

  徐安宜心情极好,指尖拂过腰间的香球,“何为帐中香?”

  景欢一愣,“那是、那是催情香。”

  “你很懂香,不错,有一技之长,不如给你开间香料铺子。”徐安宜琢磨着,上辈子小姑娘凭借着一间香料铺子翻身,将景家从危险的境地里拉了回来,就是性子烈了些,最后用香弄死了齐王。

  他想了想,好似不成,立刻又改变主意,“你还是在府里待着,绣你的嫁衣。”

  “阿舅,你就没有想过谁要害太子吗?”景欢的心依旧留在太子与公主身上,她悄悄勾住了阿舅右手尾指。

  徐安宜脚步一顿,整个人差点跌了下去,他徐徐低眸,诧异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尾指上。

  前几日刚说过的男女大防呢?

  他叹气,景欢趁机而上,神色染了深深的哀愁,手上不自觉地沿着阿舅的手背攀岩而上,最后攥住他的手腕,“阿舅,我害怕。”

  一股燥热在心口生起。徐安宜阖上眸子,好像下一刻,景欢的唇角就会贴上他的耳朵。

  舔舐、亲吻。

  燥热化为热血,折磨得他心口难受极了。

  “不知道,与我无关。”徐安宜默默后退了一步,冷眼睨着小姑娘。

  小姑娘不自觉,掌心贴着冰冷的肌肤,宽大的袖口遮挡住两人的手,她的眼睛也被袖口挡住了,看不见肌肤相触的程度。

  “阿舅,你与太子联合,难道不应该帮他吗?他与公主之间有私情,倘若被人发现,他可就完了。”

  徐安宜倒吸一口冷气,“好好说话,把你的手拿开。”

  景欢浑身一颤,忙撤回了手,“阿舅,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又急忙伸手却贴着他的额头,惊讶道:“好烫啊,发热了吗?”

  徐安宜终于忍不住,绕过她,匆匆上车。

  留下在原地茫然的景欢。

  上车后,景欢继续唠叨:“阿舅,你知晓他二人有私情?”

  徐安宜闭着眼睛,“知晓。”

  景欢心口的慌张被这二字压了下去,“阿舅,你不帮你的盟友吗?”

  “不帮。”徐安宜眼睫颤了颤。

  景欢注意到那双眼睫不停地抖动,本能地凑了过去,屏住呼吸,悄悄去拨弄抖动的眼睫。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没有弄出动静,许久等不到回应的徐安宜忍不住睁开眼睛。

  他睁眼就瞧见了一张粉妍的小脸,五官精致,檀口嫣红,像极了桃花,又似艳丽的牡丹倾城色。

  下一刻,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眼睛上,烫得他脸色发红。

  景欢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嘴里嘀咕:“就知道你装睡,下次再装,还逮你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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