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赘

  景欢自懂事起就能见到不同颜色的泡泡,这么多年前发现些秘密。头顶上的泡泡颜色代表不同的欲望,而多少则代表近日是否顺遂。

  周元武头顶上的泡泡因世子的咳嗽声而有变化,可见他的‘灾祸’是与世子有关的。

  几声咳嗽让王妃也跟着紧张起来,王妃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听话懂事,她心疼得不行。

  “怎么出来了,有事让下人说一声就成。”王妃自己过去搀扶儿子。

  “母亲说笑了,我还能走动,就多走几步。”

  世子跨过门槛,外间一缕光在他身后落下,驱散了他身上病弱的气质。

  景欢站在他的身侧,恰见到世子一截脖颈上,肌肤苍白羸弱不说,还能看见细小的青色血管。

  世子病得太重了。

  徐令宜迈过门槛,目光扫过景欢,一身华丽的海棠裙,濯濯而不妖,神色瞧着老成,不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世子与王妃一道落座,周元武不敢坐,干巴巴地站在原地,景欢瞧见世子就觉得亲切,大胆地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

  好像是有故事看的。

  世子与王妃说话,说了一盏茶的时间,周元武额头上落了豆大的汗珠,他时不时地伸手去擦。

  徐安宜品茶,低眸听着母亲的话,眸色如燃起的幽幽鬼火。

  王妃重复说着大夫的话,叮嘱儿子爱惜身子,最后叹了一句:“也不知我这辈子可还有孙子抱。”

  一直低眸的徐安宜抬眸,看了一眼景欢,旋即,低下双眸。

  景欢被他幽幽一眼看得心中发憷,一双澄澈的眼眸犹如一池春水。

  周元武看着景欢,有片刻的失神,景家这个孤女,竟有倾城之姿。

  他盯着景欢,感觉一道阴冷的光,转首去看,却见世子看着他,自己立即不寒而栗。

  屋内气氛过于诡异,周元武更是浑身颤栗,悄悄后退两步,朝着王妃与世子行礼:“王妃、世子,我先回府去了。”

  “慢着。”景欢蓦地出声,昳丽的眉眼漾过一阵风,温润了眼睫。

  王妃皱眉,不高兴,“景欢想说什么?”

  “没什么事,想问问周公子如何处置我那个婢女落日。”景欢巧笑。

  风入屋内,吹动长发,亦可听见徐安宜轻微的咳嗽声,他生得清俊不凡,咳嗽似一道绳子将他绑了起来,生生榨干他的气力。

  咳嗽过后,他轻声细语,道:“落日已经死了。”

  景欢愣了,“你、你杀了她,好狠毒的心。”

  小姑娘害怕了,前日还活生生的人,好端端就没了。她气恨,温软的眉眼拧起一丝不悦,“周元武,你自己扑向她的,又来杀她,是何用心。说到底,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王妃皱眉,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过一贱婢罢了,你作何这么激动。”

  “那是您送给景欢的婢女,七八年的岁月,难道我不能多问一句?如此心狠手辣的人,景欢不能嫁。”景欢抓住机会,陡然强硬起来,声泪俱下,“前日周家的人来给她收拾行囊,我还以为周家仁慈,让婆子跟去开口,见她好端端进了周家的门才回王府。今日怎地说没了就没了。”

  徐安宜轻笑,感觉一股气血翻涌,伸手捂住唇,生生将咳嗽压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

  景欢生气,一双眼睛就透露她的情绪,小扇纤细的睫毛正在微微发抖。他笑了,惯会顺着梯子爬,比起前世聪明多了。

  “好了,死了就死了,你嚷什么。”王妃不高兴,被晚辈忤逆,她哪里还有面子。

  她看着干站着一句话都不说的娘家侄孙,“哑巴了,同她解释。”

  周元武就像话本子被人点穴一般,立即动了起来,“回禀王妃,她是自己落水的。”

  “自己落水?”景欢不肯退让,“如何证明是他落水。”

  “说了落水就是落水,你哪里来的质疑。”王府没有耐心了,“一桩小事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景欢,你的规矩呢?”

  景欢心沉了又沉,王妃霸道不讲理,头顶上冒着黑色的泡泡,对她厌恶至极了。

  她沉默下来,屋内静寂须臾,外间的声音大了起来,此起彼伏,像是很多人的脚步声。

  “王妃,不好了,刑部来人,要带走周公子。”

  徐安宜捂唇,没有咳嗽,却笑了笑。

  周元武顿时慌了,看向王妃,“王妃、您救救我……”

  景欢如释重负,坦然地坐了下来,目光扫过正在咳嗽的世子,她眨了眨眼睛,对方面色漠然,对她没有多余的表情。

  “真丢人。”王妃不快地说了一句,匆匆离开,还瞪了一眼周元武:“安王府的颜面被你丢光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定这门亲事。”

  都是烂泥扶不上墙,还祸害了安王府。

  周元武扑倒在地,忙抱住了世子,“表叔、表叔、你帮帮我……”

  徐安宜猛地咳嗽两声,景欢眼皮子一跳,指骨发紧,“你、走开……”

  她将周元武拉开,未曾想男人的劲道比想象中大大,她怎么都推不开,急得眼泪掉了下来:“阿舅、阿舅。”

  “表叔、表叔,是王妃说不能留下她的,我这才、这才鬼迷了心窍,没想到、没想法到他父母找来了。”

  徐安宜拽着景欢的手腕,一脚踹开周元武,面色阴鸷,唇角微颤,可见是将咳嗽压制住了。

  周元武在地上滚了两滚,灰头土脸,崭新的衣袍也变得不堪。春木闻讯跑进来,见到世子脸色通红,忙上前去安抚,不料,世子瞪他:“将他带走出去,告诉周斌,两府婚事作废,聘礼送回去。”

  “表叔,您说退就退,我可名声都毁了,她就相安无事,指不定就是他给我下药。”周元武不顾礼数,爬起来后就凝着小姑娘,唇角抿出一条直线,“不过是一贱女,世子忘了当年被……”

  “闭嘴。”徐安宜怒喝,脖颈间青色的血管颤栗,“春木,打出去。”

  周元武被世子的狠厉吓到了,他何时见过这么阴狠的世子,他咽了咽口水,春木拖着他就走,“您还是给自己留几分颜面为好,若是闹得不好看,别说是世子不待见你,就算您回周家,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您还是乖乖出去,配合刑部去查案,别连累我们景姑娘……”

  春木嘴巴伶俐,几句话就将周元武贬得一文不值。

  屋内的景欢感觉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温度,抹去脸上的眼泪。她低眸,手腕上的五指骨节分明,煞是好看,檀口微开:“阿舅。”

  从她的角度去看,徐安宜下颚线条干净,唇角弧度完美,竟有些勾人。她怔了怔,世子松开她,靠着椅背,方才握着景欢的手在袖口中握住,“婚事退了,你拿什么感激我。”

  “阿舅,他刚刚想说什么?”景欢故意忽略世子的话,反正婚事退了,欠了他就是了。

  她眉眼弯弯,憨态可掬,像是要耍无赖。

  徐安宜瞧她一眼,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景家现在谁当家。”

  景欢愣住。

  徐安宜悠闲地靠坐着,忍不住咳嗽一声,脸色骤然白了不少,可一双眼睛尤为有力,透着些许精锐。

  “八年前你进安王府大门,景家每到年底就向我禀告一切事务。今年你及笄,该还给你了。”

  景欢瞧着他头顶上粉色的泡泡,不贪钱不贪权,心思是好的,她暂时放下心来,故作轻松:“我信阿舅。”

  徐安宜有些疲惫,方才一脚耗尽他的力气,眼下动一动都很吃力,“我走不动了。”

  景欢眨了眨眼睛,方才的恐慌被这么一句示弱的话激得消散了干净,瞧着阿舅干净如玉的脸颊,嘴快道:“要不,我背您?”

  语带挑逗,徐安宜睁大了眼睛,脸上皆是浓稠化不开的阴沉,“不想嫁人了?”

  “阿舅,我想招一入赘的,您看可好?”景欢也是为难,心中叹气,景家是商户,王妃不待见,她注定是找不到良人的,不如寻一人入赘景家,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入赘?”徐安宜轻笑,“你也太给自己脸面了。本就没人要你,再要求入赘,你就准备做老姑娘吧。”

  “那可未必,街头乞丐那么多,总有品貌好的,不求他有银子,只求他一心一意,我养他一辈子,足以。”景欢自信,眼眸湛亮,心情好极了。

  景欢嘴巴里又甜甜得喊着阿舅,自己俯身,靠近徐安宜,乌黑的发稍扫过徐安宜的侧脸,瞧着他脸颊上散发出莹润的光,悄悄开口:“阿舅,我想回景家了。”

  小姑娘巴巴地凑到面前,嘴巴像摸了蜜糖一样。徐安宜合上眸子,冷笑道:“回家招婿入赘?”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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