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道士下山
公元602年，也就是大隋仁寿二年。因为文帝杨坚从去年开始便疾病缠身，一直不见好转，于是便把国号由开皇改成了仁寿，希望能给这位年近六旬的老皇帝带来点好运。
这一年，应该是历史上的李淳风出生的年份，可是现在的李淳风已然十一岁了，他正轻装简行，意气风发地从静云观出来，沿着南坨山向西去了。
行到僻静无人处，他便施展开轻身之术，纵跃如飞，转眼十几里路已在身后。
他相信，至云道长发现了他身体上的秘密，除了让他学习一些凝神炼气的法门之外，传授他最多的便是轻身术了。所以，现在的李淳风，可以说是身随意动，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随便折腾去。他的父亲李播早就辞了乡正的官职不干，自己取了个道号叫做黄冠子，在家搞起修行来了。他和静云观之间一直都有往来，对李淳风的一举一动可以说了如指掌。所以，他回去的首选也是唯一目的地，那就是岐州雍县的老家。
如果走官道的话，就要经过洛阳和长安城，虽然李淳风也非常想去看一看古人的大都市长的什么样子，可是那样一来，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将近一个月才能到达岐州。所以他放弃了走阳官大道的诱人想法，改为穿山越岭走直线距离，这样一来，他不但缩短了路程，还可以发挥自己快行的优势，又能避开世人的眼睛，省去很多麻烦。
不过他的想法最终还是落空了。
倒不是说在深山老林里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他那位不懂得低调的父亲李播，早就把他的爱子学成归来的消息放了出去，更是豪言此时的淳风已不是当年只会断凶不会教人趋吉的半打子“铁嘴乌鸦”了。
所以在李淳风到家前三天开始，李家便门庭若市了。
其实李播有他自己的小私心在里面，他是借着儿子的名头行自己传道之实，堂而皇之地开起了黄冠子道坛，坐台讲道。
而真正愿意听他讲道宣法的人几乎没有，大家虽然也按时来按时走，但是心思却全在那位即将回归的“铁嘴神断”身上。
李淳风是悄悄溜进府里去的。六年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小娃娃变成了象模象样的大小伙子，除了他爹和他娘，不会有什么人认得出来。
他混在人群中听他爹李播讲了两天道。李播当然知道他回来了，所以越讲越起劲。到后来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跑到后堂去找他娘裴氏。
裴氏虽然风姿仍旧，但是明显苍老了许多，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鱼尾纹。李淳风闯进来的时候，她正陪着一个人说话。
见到自己的爱儿回归，裴氏自然是喜出望外，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人，拉着李淳风抱在怀里好一通亲，让李淳风在心里大呼吃亏不已。见李淳风面红耳赤的样子，裴氏擦了擦眼中的泪花笑道，“小娃娃变成大孩子了，以前没走的时候少抱一会儿都不行，现在知道害羞了。对了风儿，这位是你的远房舅舅裴寂，快过来见过舅舅。”
“裴寂？”李淳风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有一位鼎鼎有名的人物也叫裴寂，那可是大唐开国第一任宰相，不知道和此人有什么关系。
想到此处，他施了一礼试探着问道，“淳风见过舅舅，敢问舅舅今年多大年纪，身居何方啊？”
那裴寂呵呵笑道，“风儿不需多礼，我听你娘说你能断前世今生，身负异能，那你便测一测我的来历吧。”
李淳风心中暗骂，测个鬼啊！只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和历史上的那个裴寂相差不多，便躬身道，“那就冒犯了，如果说得不对，还请舅舅指正。”他整理了一下记忆说道，“舅舅今年应该二十有九，现居sx太原，位于真龙旗下。”
裴寂闻言面色大变，急忙起身来到门边，探头向外看了看，小心地的把门关好，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李淳风深施一礼，“得甥明示，裴寂致礼！”
李淳风从他表情便判断得出自己猜得应该八九不离十，裴氏却笑道，“二弟不必如此，风儿所言即便全对，也轮不到你这当舅舅的给他行礼啊。”
裴寂拉着李淳风的手重新坐好，眼中闪闪放光，“风儿，你倒是与我说一说，什么叫做位于真龙旗下？”
李淳风心想，总不能直接告诉你李渊将来会当皇上吧？况且李渊现在何处，他可是不知道的。
“舅舅，我只是凭空猜测，没什么依据的。”李淳风随口说道。
裴寂却不放过他，继续追问道，“关于那条真龙的信息，你可否透露一二？”
李淳风只能继续卖关子，“这是天机绝密，我不能随意透露。不过此人临于梁下，靠水而居，后辈中有杰出之人，功冠古今。”
裴寂默默念道，“临于梁下，靠水而居？”他忽然眼睛一亮，伸手在茶杯中沾了些水，在桌案上划了起来，“风儿你且来看，临于梁下，梁为木，下站一人是为子，木子相合当是个李字，邻水而居嘛……”他只划了三个点，便不再写下去，仰面哈哈大笑起来，状极得意。
李淳风有点傻眼，这小子聪明啊！还是自己的暗示太过明显了？
裴寂笑罢，又压低声音问道，“风儿，真龙何时腾渊而起？”
李淳风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你都猜出一个李字了，我再应你一个渊字，那么这个人是谁，傻子都知道了！便随口道，“那只是一条假龙而已，飞不起来的。”
裴寂一愣，奇道，“可你明明说过他是真龙？”
“我说过吗？”李淳风撇了撇嘴，“我什么也没说，都是你自己猜的，到时候抄家灭族，你可别找上我们。”
裴寂一听他这话，顿时开怀大笑道，“这是我们私底下的秘语，即便被别人听了去，还能如何？”
裴氏也笑道，“风儿多虑了，你舅舅现在是晋阳宫的总管，娘是想让你舅舅帮你在那里谋个差事呢。”
李淳风一听，顿时心中一动，那样一来会不会离李世民近些了呢？谁知裴寂却摇头笑道，“姐姐，晋阳宫太小，可容不下风儿这尊大佛啊，他去那里可是屈才了。”
裴氏叹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风儿象他爹一样整天痴迷黄道，不理正事吧？”
裴寂正色道，“姐姐此言差矣，姐夫这是以退为进，谋求自保的妙招啊！”
裴氏一愣，“二弟这话是何意？”
裴寂道，“当今朝廷已有风声传出，皇上日渐病重，皇权眼看就要旁落，一场大位之争就要开始，伴随而来的必是各级大小官员的重新梳理，这里面的血雨腥风……”他摇了摇头叹道，“小民百姓哪能尽知呢？！”
裴氏道，“我也听不太懂你说的话。可是他这样就能免祸吗？”
“能！”裴寂道，“历朝历代，无论如何更替，鲜有对方外人士不敬的，当今皇上更是重视理道敬佛，所以姐夫这一步实是明智之举。”
裴氏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世道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她眼中尽是慈爱之色，望着李淳风，“只要风儿能平平安安的，届时娶一房妻子回来，给我李家生个一儿半女的，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李淳风见裴氏神色落寞，便半开玩笑道，“娘，娶一个怎么够，怎么说也要一两百个才行，到时候让我的小崽子们排着队管您叫奶奶。”
他话音一落，裴氏和裴寂都笑了起来，不快的气氛一扫而光。裴寂笑罢，却若有所指地说道，“风儿志向远大，你想娶一二百名美女回家也是不难，只要你做到一件事即可。”
“什么事？”李淳风问道。
裴寂向东指了指，“去长安，做长安之主！”
“长安之主？”李淳风愣了一下，裴氏却色变道，“二弟不可乱说，那可是谋逆大罪，要灭九族的。”
李淳见这才反应过来，瞪了裴寂一眼，“我娘胆子小，你可别吓她！”
裴寂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声未落，房门突然被人撞开，李播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