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棠从寺归家当夜，按马吩咐，在成都县衙后宅院闺房内，便出一截戏目：

  此际，纱灯煌煌亮，小圆桌上酒菜香，年约四旬的县尉申涣，端着酒杯咂得一口，拈了菜吃罢，细眼一量座上那脸红泛桃、分外娇媚、但眉尖微蹙的棠，道：“人儿，咋不高兴似的？心有啥寻，搁在心上，给本官人吐一吐。憋在心里，愁坏了我的心肝儿，我心疼！”说着，递上杯酒，“喝了它！”

  棠故作推辞，挡杯子，叹一口气道：“哎，官人，人家没心喝酒！”

  “哟，怎这么大的气恼？”申涣十分惊异道，把酒杯一搁，上前搂着香肩，表情肃然道：“小娘子，府上是那个丫鬟仆役给你气了？我去帮你拾，就得了。”

  “嗯呀，不是！尔等下人没有这等大的胆子！”

  “是上香，那个地痞混棍？”

  “嗯呀，也不是！青天白日，敢动县尉爱妾，不是太岁头上动土，找死么！”

  “那是？……”

  “嗯呀，不是！么都不是”

  ……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是谁么？”申涣一把抱其柳腰，坐下一揽入怀，软语吹耳道，“小娘子，你不说出来，晚床笫心体不一，焉得鱼水谐调？”

  “是你的不是，惹我不高兴。”棠嘟着红唇儿，娇嗔道。

  “是你官人？”申涣一头雾水，玩笑道，“那我的‘不是’，你数叨、数叨，若‘不是’，致你缺绫罗绸缎衣、还是佳肴味食？你官人当陪‘不是’了。”

  “那我说了。”一撒娇道

  “快道吧！”说着，硬给棠亲了嘴。

  “那奴家从头说……”说此一句，嘴不言了。

  “往下说呀！”

  “给口酒儿喝，我棠借酒胆，下就要道官人的‘不是’嗬。”

  “喝酒，好的！”申涣把酒杯沿凑近其艳唇，轻轻注入齿间后，随言道，“你官人洗耳恭听。”

  “官人，想听奴家言？那我说了，官人不要怨气奴家，责怪奴家的。”

  “自然是不会的，你就快讲嘞！”

  棠道：“那奴家日上香后，出寺衙转时，忽有人拦轿。”

  “么人，敢这么大胆？是歹人、还是良人？”

  “良人。”

  “拦你作甚？”

  棠道：“奴家下轿来，就见俩商人跪在我脚下，言说，尔等为入郡城寻生计，辛苦远足，风尘仆仆，满怀希望，使奴家使方便，融一下你县尉官家，想生意多给关照，自会明白怎好生、好生地会奉上重重、重重的‘孝敬’，你笑纳的……对奴家三呀躬作揖，其额头叩地上都起包包哟，可怜巴巴地一个劲央我、我……你也，奴家历来就心肠软，又经上寺庙拜菩萨，想多善事，给我家官人多积些阴德，图个好报……心下怎么得落忍尔等告，时也未多作忖，便口无遮拦，竟替官人主，答应了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