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北营之虎贲

  云九宸前来踹营一语若天上打的一道霹雳,‘咔嚓’一声劈入凌州军中,使得万千将士声胆俱裂,望风披靡。前几日阵前的那招雷神劫,使得多少精兵悍卒失了颜色。谁人敢挡?

  本还在营内酣睡的龙骁听到喊杀声慌忙起身,自那雕琢祥云底架的甲架子上扯来甲胄穿在身上,顶盔贯甲穿将袍、扎皮带,自武器架上提出攒金虎头枪,拨开营帘向外观望。却见营外杀气弥漫,有千余持弯刀骁骑戴鬼面具奔腾杀来,宛若从地狱中窜出的魔鬼般见人便杀,遇人便戮。

  当先一个披着一身白净如雪的将官袍,脸裹玄巾,手持一杆冲雷枪,突入营中,与百十名将官大战,其中凌州军所辖下的六员参将之中,便有四名参战。可便是此等强悍阵容,在那白袍小将面前似乎也不够看。却见他次次舞干戚,每一次出招便有一名披甲胄的将官殒命,若煞星般凄冷孤寂。

  龙家军内遴选参将是南地最为严格的,神州有几句俗语叫做‘选百夫长元帅操心’,‘选千夫长沙里澄金’,‘一营参将大海捞针’。当官做将的哪个不得千挑万选,自身功夫自然要够硬,开六石以上的铁胎硬弓便是家常便饭,除了这弓马娴熟外,还要有一身拿得出手的好武艺,让那一营的三千军士都服帖了,才能勉强坐稳这一营参将,若是没有这般本事,便趁早回家抱孩子,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可如今却活见了鬼了,武力超凡的四员参将出手,再有百十名将官围攻却迟迟拿不下一个踹营来的蛮子,还让那白袍小将挑死十余员将官,连营帐前持枪杵地的龙骁都不禁失色惊叹道:“好一员骁将。”

  这时,便见旁边营寨内冲出几百兵甲,有披蓝袍的石俊骧持一柄将官刀引着数百骁勇亲卫护在主将营帐周围,尽皆手持弓弩盾牌,披甲持锐。

  石俊骧来到营前,看向那营前一点白缨闯阵的凶狠恶战,大惊失色道:“哪里来的小将?竟如此骁勇?”

  龙骁望了望那营中燃烧的炽热篝火,冷静道:“你看呢?”

  石俊骧踟蹰了一番,瞥见那从营盘四周杀出的鬼头面具,大吃一惊道:“不好,莫非是大将军麾下的黑羽虎贲杀来?那披白袍的是那白缨武靖臣?”

  武靖臣比云九宸略长几岁,虽未练就云九宸那般强横将灵,可这些年东征西讨挣来的名气可比那白袍银枪小将高了不知几筹,那冲锋陷阵的本事可是一点不差。杀人戮命如割稻草,不到加冠的年纪便入了虎贲大营做了百夫长,人怕出名猪怕壮,那些年与他对过阵的敌阵猛将听到武靖臣的大名,便要多布兵将,摆下莫大阵势提防几分。次次大战便是众人合围牵制,使得这头西南蛮虎迟迟也未能赚出一个实惠的将灵拼杀。可纵是如此,也不得不令得对敌之人心悸几分。

  而至于这位蓝袍大将石俊骧为何对那武靖臣如此忌惮,自然是因为当年龙骁入镇州府探亲时,北营之内参略行伍。那当年刚过而立之年依旧年轻气盛的石俊骧与那刚官拜百夫长的武靖臣赛过一次武。被几记花刀砍得灰头土脸,压到马上打得冷汗直掉。由此之后才收敛了几分轻狂之气,难得对他人重视几分,也令那一向傲气的脾气改了不少。

  龙骁胸有成竹一笑道:“俊骧,你莫非是怕那武靖臣怕到骨子里了,不过是那十几年前的镇州城输了一阵,即便他是青年一代的将星,可尚未练就将灵,纵有滔天本事,落入你我手中还有他翻身的余地么?再者说,我兄长手下的黑羽虎贲虽然骁勇,可也不至于怕他,有我二万凌州铁甲在此,谁能翻得了天?”

  说着,龙骁又观望了一番,才松了口气轻笑一声开口道:“话说回来,若那动如风行若鬼的黑羽虎贲才这点战斗力,便不是我大梁第一精锐了!”

  一旁正愣神的石俊骧回过头,诧异道:“将军,您说这些人不是那云州黑虎?可若不是,为何都戴鬼头面具,横握双刀杀人如麻?依我看靠北营那帮兔崽子可做不来。便是北营最擅攻锐的寅字营铁骑也没有这般狠辣做派啊,莫非是龙小子手下的三千虎骑营?”

  石俊骧猜了猜又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像啊,听说那只银亮虎头兵符早交到了掌北营的龙小子手中,便是留在身边做个亲兵护卫都不太够,又怎么舍得派出来填咱们这二万铁甲营的大坑呢?何况那奔袭如电的虎骑,攻城拔寨尚可,可持刀戮人终究少了那般韧性与耐力,绝不可能鏖战这么久。”

  听了石俊骧的一番分析,似乎看明白几分的龙骁则是嗤笑道:“俊骧啊,你这多年不打仗,脑袋都不灵光了。前日灵儿阵前一败,难道还不够吸取教训?那龙小子纵是背了纨绔之名,如今的蔑视之意也早该散了,可不能小觑了他,若非有那两把刷子,如何敢出来带兵打仗?虎骑营在他的手中,可不是那被拴了缰绳的卫队,而是奔袭如电的骁骑了。不过面前的这支队伍,却也并非是那三千虎骑。”

  石俊骧闻言笑了,鄙夷道:“哦?这却有意思,不是虎贲,也非虎骑,那又该是谁?难不成还是那北营内的骑兵?这可有点扯了。”

  龙骁将手中虎头枪插在地上,又淡然一笑道:“依老夫看正是那北营骁骑,俊骧啊,这些年来你虽磨砺了脾性,可对于行军打仗尚欠历练啊,不可总用那老眼光看人,勇战之士,首在气胜。气势为主而力为辅,古来便有一鼓作气之说。说的便是那深藏在肺腑内的狂野之气,古时轩辕军大破齐地青兖大甲士,用得不就是这招,你也是经历行伍的老人了,一百多年前的三通长鼓累三军的典故,你也该耳闻过几分了吧。”

  瞧着旁边没什么反应的石俊骧,龙骁摩挲了一把随身剑柄继续说道:“习性被压制得久了,便会生成一股煞气,长年累月受尽排挤,自然想着用一战祭刀,洗刷前耻。气憋得愈久,爆发出来的蛮性变越充足,战斗力便愈是强横。这是我多年沙场历练中总结出的经验。你打过以多胜少的碾压战,可又打过几次以少胜多的漂亮仗呢?”

  龙骁说得不清不楚,让人听得一头雾水。一脸呆滞的石俊骧挠了挠脑袋,始终想不透。看着眼前的尸骨成堆,众多铁甲都染了血。他还就不信那没有力支撑的军队能从那弱鸡变成雄鹰?什么气势不气势的,气多了最多放成屁,还能化成刚刀戮人不成?

  话讲一半留了悬念的龙骁笑而不语,依旧安静观战。手下带着几百弓弩兵的石俊骧却犯了难,看到那阵前混战到一起的数千军队,难舍难分的架势,他手中的这些箭簇却丝毫派不上用场。只得令那箭法入神的几十员神射手先射那阵前显眼的白袍小将。

  此时,便听得东面营寨有人率军杀来,手攥凤尾梅花枪披粉紫袍的龙灵儿挑翻数十员袭营骁骑,跨着奔袭如风的红霞豹驰骋而来。武力不俗的红粉巾帼虽说前日在阵前一败,可依旧是傲气无双,虽未曾上阵磨过枪的龙灵儿敢说自己败给了那吞天摄地的将灵,却独不承认自己败给了哪个纵马持枪的武将。只因自己还未能杀够千人,没练出那一怒当千的霸场利器。若自己也能有一个同等将灵,她自信才不会败得那般窝囊,最少也得是个平手,就如同那阵前酣战的几十合一般。

  脸裹玄巾阵中无人能挡的云九宸正杀得起劲,远远瞧见那营内一侧有披粉战袍的巾帼杀来,又见那帅帐前的几十员弓弩手瞄准了自己,随即眼珠一转,手中雷煞枪当空一扫,击开十余员将官兵刃,拉起闪电银龙驹,枪尖爆发出万道雷光挑翻身后十数只兵甲,拔马冲翻数人退出酣战,起身便走。

  退出大战的云九宸拔马抬枪拨开射来的十几只箭簇,看向那立在营下的龙骁,二人锋锐的目光一碰,仿若乍起千道寒芒,化作利刃能杀人。云九宸淡然一笑,自随身箭囊中抽出蓝羽大箭,冲着龙骁‘嗖’一箭射去。却见这位见惯行伍的大将偏头一闪躲开那箭簇,使得那支利箭不偏不倚钉在了帅帐的木辕上,透彻三分。

  凌州军麾下几十员将官穷追不舍。见那血透征袍的白袍小将纵马向营外冲锋,周围戮人的几百骁骑聚集白袍将身后且战且退。龙灵儿凤尾梅花枪寒光凌厉刺死十几骁骑,看那当头之人正是前日杀败自己的那员小将,麾下众将正等着随着龙灵儿追击的时候,这位大小姐却令人意外地收枪拉住马缰没去追赶。

  收弓纵马持枪闯出主营的云九宸一边逃,一边爽朗开口大笑道:“龙将军,多有得罪,三日后镇州城外,云九宸再来谢罪了。”说罢,便引着数百骁骑向镇州城方向奔腾而去,颇有些江湖中人的潇洒习气。

  立在营盘的龙骁拔出那一支嵌在木辕内的箭簇,却见那箭尖处绑着一卷明黄色的蜀锦信笺,龙骁拆开信札看了看,才目视那一丛骁骑离去的方向,淡淡开口道:“镇州城,云九宸?有趣。”说罢,嘴角边勾起一抹泛着冷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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