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吃洛爷一锤
中了计的满红山如今才算是骑虎难下，莫说敌军如今重兵围谷他是插翅难逃，便是能逃回去，怕是也免不了会受那老茂的一阵奚落，到头来再挂一个轻敌冒进的罪名，虽然凭借自己老爹在南楚王驾前的势力也落不到一个砍头的罪名，可他从此就是一辈子抬不起头了。何况而今身陷重围，闹不好就是性命难保了，也顾不上想那些面子了。他堂堂南州城双枪小太岁，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满红山的老子满卫山早些年不仅伺候过当今的楚王田翏，年轻时也是老楚王架下之卒，只抗蠹便扛了三十年，是南楚内老牌的功勋武将。若说这抗蠹自然不够，便是老楚王当年征战时，便换过十来个抗蠹将军，早先那些个扛旗的将官混了一辈子却仍旧是籍籍无名，到老也就只混一个武官的职位月月领那些糊口的俸禄银子。
可满卫山老爷子便没走那寻常路，早年没交好运，只捞得一个四品中郎将，官卑职小。在南州城走一走踩了高官显贵的鞋都会招惹麻烦。晚年却碰到了莫大的运势，也该着这位老臣升官发达走鸿运，除了早年的抗蠹之功，便是二十多年前的从龙之运了。
当年田翏夺位，五名将官共同起事，将当今的楚王扶上了楚王大位，其中便有如今楚地的南山一柱满卫山老将，经过大变之后，满老爷子才算在南楚朝廷内彻底扎了根，摇身一变成了开元的功臣。再加上那江汉保驾之功，南楚王以兄友相待，从此更是大红大紫，一发不可收拾。
凭借着老爹挣下的势力名望，满红山在南州城可算是横行无忌，虽是恶名昭彰，可武力却是一个好把式。十二岁便有横举百斤之力，虽不像那纨绔一般喜欢做那提笼架鸟的活计，可却喜欢提人，聚众摔跤打折骨头掐断胳膊是个家常便饭的事。可这般凶狠的人，缺了好的家教。除了在行伍中的律法约束，那早便是南楚擎天一柱的将官老爹也没再管教过。
与那凌州城小霸王龙辰泽不同的是，这小太岁却专挑那些达官显贵的公子哥来擦拳动武。对于那街头巷尾的流氓无赖混混地痞，却视而不见。而视小民百姓便更觉如草芥般，没有正眼瞧过。目中无人的态度却着实让人觉得面目可憎，不过这样也好，也少了那许些民家良善遭了恶手。而除了那达官贵胄尚且入眼，便是那富户人家也难逃厄运，不是有钱的人家他满红山便是弃之如敝履了。
这些年满红山在南州城内混迹，在他手下打折胳膊揪短腿的富家公子哥恐怕也不下了双手之数，多少在南楚王驾前当官拜将有头有面的人物，也没少去找那位功勋卓著的满大将军评理，可到头来顾及楚王近臣的面子，也惹他不起，便不了了之了。
为此南州城内不少的世家子弟见到这位满大少爷便绕着墙根儿走，背地里谈起才咬牙切齿得给这家伙扣上一个‘太岁’的名头。后来干脆也得了一个洛胖子在镇州城一般无二响亮的‘活阎罗’称号，蛮横霸道可见一斑。
可如今才算热闹了，南州城内不可一世的小太岁对上了镇州城专横跋扈的洛阎王。若是不掐一架，自然也对不起这两位在蜜罐温塘内培养出来的骄横习性，也盖不下这二人心高气傲的火爆脾气。
一旁的秦三业看着二人斗嘴都觉得一阵可笑，后来听到这小胖子压不住肚子里的火，要与那崖下的蛮子斗武，顿时失了颜色。洛胖子自小是土生土长的镇州人，副将洛青山自军伍名声显赫时，秦三业便到了龙家军中。彼时这洛胖子还在娘胎里转筋呢。洛胖子那满岁酒他也尝过，是在眼前看着这小子从襁褓内长起来的。别人多少斤两他不晓得，可面前这胖子几斤几两还是逃不过他的法眼。
这胖东西小时便不喜修文习武，曾也是遍访名师，只这学艺之事便令得金枪将洛青山废去不少脑筋。七岁时想起城南古药师深山草庐炼药，又精习谶纬，刀术纵横江湖几十秋。便令这洛胖子拜师学艺。一年下来连皮毛都没捞到，却讨了不少打。后来又遍寻名师，经了各门各道的牛鬼蛇神的引荐，才投到了秃头鹰薛方门下，那少时压老欺幼残留下的暴戾气质却得了江湖道高人薛方的赏识，这才练就了霸气无比的武云步。
武云步听起来像是步法门道缺了杀伤力，可真正用起来则不然，武云步最讲究并非是步法，而是那横冲直撞的非凡力道，不管是出拳、出腿、还是出锤，力道均是不弱，炼到一重砸骨断筋，炼到七重断钢截铁，便是气势都能压人一等。以洛胖子常年来主修法门来说，早已是九重圆满了。虽是练气练力的下乘功法，可用起来也的确有些骇人。
可即便洛胖子练就了武云步这样非凡法门，可想要斗过那常年来南州城军旅混迹的满红山便是闲扯了。以常年带兵的沙场老将秦三业的毒辣眼光来看，崖下那南楚蛮子生长一副熊腰虎臂，膂力定然不俗。眉目之中隐有煞气，竟有几分像是战场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罗刹般，透着的那般气息，竟令人有几分心悸。
那满红山虽是个纨绔霸道公子，却丝毫不染纨绔劣性，只留恶霸习性，争强斗勇的背后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武痴。而洛胖子早年存了好吃懒做的惰性，如今终究是武道不精。二人斗法，洛胖子绝对是要败绩。
秦三业抬起粗糙老手一把按住洛胖子的迎风马鬃，刚爬上马背正准备提缰而去的洛胖子一提缰绳，竟拉起几声马叫嘶唳，却丝毫拨转不动马头，黑鬃战马在原地连个转儿都打不动，可想这征伐几十秋的老将有着多强的气力。
洛胖子看着秦三业老将按在自己马脖子上的干枯老手，诧异得挤了挤眼问道：“老将爷，您这是为何？”
秦三业低头看着下方四面楚歌的短髯大将，眼中露出一抹锋芒，头也不回道：“小胖子，你可信得过你秦老伯这双老眼么？”
洛胖子则是俏皮呲牙咧嘴一笑道：“瞧您老说的，您老人家见过的阵仗比我胖子打过的呼噜都多，我洛胖子便是再糊涂，还能信不过您？”
秦三业轻笑了笑，手指向崖下那满红山指了指道：“小胖子，这崖下那披红袍的蛮将可不比镇州城那些寻常参将，别看你在西南也算是闯南走北，可终究没碰到过能入得了眼的高手，这蛮小子正是一个大敌，依老夫看来，他那双臂膂力便可硬抗你的武云步功法，功力也在上乘，你此时若是下去与他争斗只怕是讨不到好处，闹不好还会被折辱一番。”
洛胖子则是不在意一笑道：“老将爷，既然您老如此说了，胖子心里也算有了底，可常言道；大丈夫立世，当活一口英雄气。折辱也好，若是胖子在乎那些面子，还会有后来的洛阎王么？输了事小，若是以后传扬出去我洛阎王怯战，岂不更跌面子？话又说回来，这蛮小子说话当真气人，若是不出战，恐怕更会令他嘲笑我等三分，老将爷无需担心，等俺胖子下去会他一会。若是不济，腿儿长在咱胖子身上，还不会跑么？”
正琢磨着如何劝降那蛮子的秦三业一愣，心想这胖子所说也算是话糙理不糙，西南梁地向来尚武，不仅是军旅之内的精兵锐旅崇尚敢战死战之风，便是那一贯没给老百姓留下过好印象的江湖道都讲那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若是临阵畏敌如虎，便是十足的无能之辈了。对于他秦三业来说，此子是不是可造之材他管不着，只要有那逢敌亮刀的勇气便值得大加赞赏。老将伸手捻着鬓角垂下的一缕白长髯，微眯了眯双眼笑着开口道：“好吧，那便令你出战，务必当心。”
洛双点了点头，便拎起那百十来斤铜把大锤，拽起马缰向崖下奔去。满红山遇伏之地在靠近梁州三里处，洛胖子乘快马下崖转个弯儿，不片刻便到了阵前，便前来纵马冲阵。
秦三业大手一挥，数百名弓箭手齐齐就位，在那夹岸若一线天的锁虎口上摆开阵势，防备那楚军之内有心存侥幸之徒趁机逃窜。训练有素的虎骑营将士，早有千余人马候在山下，随时准备冲锋灭阵，由此足可以知晓秦三业所率的虎骑营绝对算是有备而来。正是有了此等底牌，这明知技不如人的洛胖子才敢有如此大的胆子前来挑阵，否则还不白白送了命？
自信能一枪挑下来将的满红山嘴角勾起轻蔑微笑，见那胖子来势汹汹，却未敢怠慢。只与那旁边扛旗将官使个眼色，那将官顿时会意，策马向军阵后退了退，闪开了两马交锋的地方。
洛胖子黑棕战马跑得飞快，一纵破开那火舌一线天，双手亮开铜把大锤大喝一声：“红袍蛮子，吃洛爷爷一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