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何子燕怒鞭小霸王

  何子燕将手中那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老掌柜交到伙计的手中,从桌上抽出那只久插在剑鞘中的三尺长剑,指向阁楼道:“今日不将你们这些害群之马杀个底儿翻,姑奶奶倒着走出去。”

  何子燕何尝不是个火爆脾气?虽说这些年在边关冷面长缨,麾下部将尽皆虎狼,却也知晓不可随意动怒。若是被人趁了机会,稍不留神就会丢盔弃甲,严重的还会丢了那一夫当关的襄云城。可一袭白衣的何子燕也有一颗侠义赤子之心,懂得该杀时杀。若没些铁律镇着,怎么约束麾下那些征战厮杀若家常便饭的豺狼虎豹?

  “呦呵,还是个女的,有意思。”一脸醉意的龙辰泽带着一抹冷笑饶有兴趣地看向那地上站着的白衣侠士。一只脚踩在阁楼的栏板上,出言调戏道:“小娘子,声音倒是很甜美,摘下那黑纱斗篷,让我瞧瞧,若是把爷我伺候高兴了,便饶了你。”

  一旁的恶仆都哈哈大笑着,见惯了自己主子欺负老实人与那大街上遮面掩羞的小女人,自然是见怪不怪,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好事。一个劲儿地起哄嘲讽,激得那握剑的何子燕勃然大怒,握剑的手咯吱吱响。

  凌州府公子龙辰泽,不少去逛那些拥塞了胭脂杭粉的花街柳巷,可近些年终究是厌了几分,直呼那些都是些庸脂俗粉,就是再撩拨,也是些曲意逢迎的姿态,缺了那玉面娇羞拘谨若离的感觉,倒让他觉得愈发无趣了。

  在烟街柳巷的温柔乡得不到满足的龙辰泽这才将眼光瞄向了那些带刺的玫瑰,是那些贞洁烈妇才好,那才有味道。今日倒是犯了桃花运气不错,让自己碰上了一个如此倔强的小侠女,若是来个双修,那岂不美哉?

  龙辰泽拔出袖间的一尾雁翎刃,向那木板楼上一扎,指着何子燕道:“伙计们,取下她头上面纱,本少爷倒是要看看,这斗笠之下罩着的是何等样的面容。”

  一旁的恶仆们像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从二楼蹦到楼下,震得那地板梆梆响。十几个八尺高的大汉围拢而来,将白衣黑纱斗笠的何子燕围在当中。

  多久没见过荤腥的恶仆们眼中放着光芒,以前自家的小少爷在那青楼艳馆游逛时,他们可是遭了罪,一个个只好守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也不敢挪动一步,被人当石狮子一般。如今改了游戏,那些被少爷玩够了的小女子们,哪个不是随意丢了去,被这些仆人们分刮一番,揩足了油,温存过,才随意扔在凌州大街上任其自生自灭。多少上吊跳河的良家女子,又有哪个不是带着这些恶主恶仆们的暴行深埋地狱?

  而相比之下,那深居在镇州将军府的大纨绔二公子,倒是让人倍感亲切。毕竟没有去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绝命之事来让人憎恶。

  武夫恶仆们取出那一片片亮闪闪的大刀片子,一脸奸笑着围了上来。何子燕率先出手,身着白衣的身形若鬼魅一般斜闪而过,剑尖轻挥,从面前一条大汉身旁飘过,微细若丝的剑尖一瞬间便抹了吼。那大汉连人影都未曾看清,便血流如注喷出了二尺,瞪着那惊骇大眼轰然倒地。

  周围的恶仆脸色大骇,握刀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番。这熟练入化境的迅捷身手,若非是常年行走江湖的武林侠士,是绝对使不出的。西南天下,能使出这一剑的,绝对在少数,或是那高居深藏于暗影楼,排在西南三大剑客之内的‘冷面侠’谷虚,怕才能使出这一杀招。

  可若是那真的西南剑客谷虚亲至,他们这几个菜怕还真的不够看,就算再添上几个手握雁翎刃的青衣死侍,也得乖乖的留下来,毕竟这威名显赫能并列到西南三剑客之内的高手可不是靠吹嘘出来的。

  若云中燕般迅捷的何子燕身形轻轻落在一旁的地板上,杀人的剑尖上不见一丝血迹低落,仍旧手持着剑,侧身立在那些持刀的大汉面前,冷峻若孤松。

  才窥一斑的奴仆们向后退了退,知晓这次踢到了铁板,脚丫都感到生疼。滞涩了几分,终究是提不出勇气再上,只好几个人背靠着背围拢在一起站定僵持着。

  阁楼上的龙辰泽惊诧万分,骇得眼珠子掉到了地上,从那黑木板上拔下雁翎刃,轻轻塞进了袖口。说话的语气也认真几分,冷着脸问道:“阁下何人?”

  在西南的凌州城,龙辰泽也见过不少的持刀猛士带剑刺客,可若论武功,却都是些徒有虚名之徒,牛皮吹得震天响,真要上场不死不休的时候,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就是被剁得稀巴烂。当真是一个个挂着虚名的软蛋包子,中看不中用。

  可莫看这龙辰泽是一个人人憎恶的大纨绔,但对于那些高手之道却是十分痴迷,只听说那些深藏不露的侠士都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逆天手法,能取人性命于无形之中,毕竟自己可是常常惹事,若能得到这样的一位高人相佐,碰到那些仇家也可令其敢怒不敢言。若是每次都派去那青衣死侍,那可当真是费财费力又不落好的事情。

  如今见了这带着斗笠的白衣侠士,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高手,若真能收入麾下,那岂不是莫大的幸事?可如今这形势下,怕是不可能了。

  何子燕冷冷一笑,斗笠下的眼睛斜瞟在那阁楼上的身影,淡淡说道:“凭你也配问姑奶奶的名字,在这西南,就算我杀了你,也没有人敢找我的事,倒是你,先管好你自己,免得脖子上发了凉,还不知道自己是死于何人之手,那可就是件悲哀的事了。”

  龙辰泽吃了一惊,摸了摸那微感到一丝凉意的脖子,不在意笑了笑,自己纵横凌州城这么多年,还未曾遇到过敢说出如此造次的话,也是当下自己遇到厉害的吃了憋,才会如此软蛋地忍辱偷生,若身后站着的是一百的青衣死侍,会惧你一个混迹江湖的女剑客?

  可这位被称为凌州小霸王的纨绔公子,却始终未曾料到,这与他当面对持的乃是西南七虎大将中排名第四的白衣何子燕,否则如何敢说出这般大胆的话,毕竟那深居于凌州城的大城主龙骁可不是好惹的,手下两万铁甲军,再加上那三百青衣死侍,就是那些江湖上声名鼎赫的世家大族,宗门正派,怕也要畏惧三分吧。

  “女侠,龙辰泽本无恶意,又何必咄咄相逼,掌柜的酒肉不对我等的胃口,也只是略微惩治一番罢了,既然如此,那我等告退便是。多有得罪,望乞赎罪。”说着,看向身后站着的惊颤族人们吩咐一句:“走。”便带着些许儿郎们踏下楼来。

  龙辰泽虽然纨绔,可他也不傻,知道目前自己的小命儿捏在别人的手心儿里,若是不认错服软,还不被生吞活剥了?面前的这位小姑奶奶下手可是个狠辣的主儿,听这说话的语气,把自己身边的人屠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龙氏宗族新近失了势,光靠着那空带着虚名的大族老,和那远水解不了近渴的凌州城老爹,可是远远不够的。

  台阶还未踏一半,却被何子燕出言阻止道:“说得轻巧,人也打了,桌椅也砸了,就这样走怕是说不过去吧。”

  龙辰泽脚步滞涩下来皱一皱眉,身后跟着的人远远看着,不敢再踏下一步,也跟着停下来。他看向那戴斗笠的白衣侠士,嘴角勾起一抹笑道:“女侠,龙某无意冒犯,你怕是还不知道我是谁吧,西南凌州府是我的家,我爹就是凌州府的将军龙骁。你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

  “嚯,原来是凌州城的大公子啊,熟悉,太熟悉了。可是这镇州城,一切都要按照龙雎大将军的意思来办,你他娘的算哪根葱?在这里撒野?”还未待何子燕开口,身后一个穿着黑色玄衣的白髯老者笑着开口道。

  “老家伙,你他妈是谁?敢在这里插竹杠,麻溜的给我滚蛋。”龙辰泽身后的一个龙氏子弟指着老头儿鼻子骂道,说话句句带刺,甚是难听。

  还未待他说完,就看到老者身后站起一个个带刀的老武夫,亮闪闪的大刀片子拍在木桌子上铛铛响。放眼望去,这些人哪个不是在大将军帐下效过命的将士,胸前填满了那沟壑纵横被刀剑抹上的印子,横七竖八地斜在那里,虽是老了,但也豪壮十分。这般情形,将那龙辰泽身后的龙氏子弟都吓得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有一个老武夫站出来笑哈哈豪放道:“小崽子,老子打仗的时候你他娘的还不知在哪个娘们儿肚子里头转筋呢,当年征汉江,平南城。你爷爷都吓得躲在被窝里,生下你们这些龟孙儿,还目无长辈,惹恼了老子一刀劈了你。”龙氏子弟威风,还不是靠这些老卒们冲锋陷阵一刀一枪打下了江山,才让你们过得舒坦?

  身处正中的龙辰泽不置可否地笑一笑,面带着笑意,潜藏着内心的愤怒,示意那站在一旁的恶仆们一眼,又笑着看向何子燕道:“那阁下想如何?”

  “跪下磕头,赔礼道歉,赔偿店里的一切损失,便放了你们。”何子燕冷冷道。

  龙辰泽继续笑着,一面点着头一面带着人向楼下走来,刚到楼梯口,便收敛了笑容,瞪着何子燕道:“从小到大我除了这天地父母,还未向别人磕过头,你觉得我会磕吗?”刚说完,便抽出雁翎刃向着何子燕撇去。趁着这空当向外逃去。

  何子燕一偏头闪了过去,刚拔出剑,便见到迎面一柄钢刀杀来。几个大汉一起动身,手持钢刀杀了上去。

  何子燕挥剑一挡,便听到一道金铁交织声响。身形闪在那大汉之后,一剑洞穿脖颈。刀剑迎到面前,卖个破绽,又砍翻两条大汉。纵身三闪两跳,刀剑若虚空之影,左闪右突,一剑杀一人。不到顷刻,便闪到了门前,挥剑一挡,挡住了还未来得及逃出门的龙辰泽几人。身后的恶仆一个个才倒了下去,殷红的鲜血染了地板。

  龙辰泽一惊,被挡了回来,看着那些被砍翻在地的恶仆们,心中一凉,只见到地上躺着的尽是被影剑抹了喉的尸体。连个破了皮的都没有,只有那脖颈上的一抹鲜红剑痕。

  龙辰泽惊骇的盯着那亮闪闪的剑尖,陪着笑脸道:“女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杀了我这么多的仆人,咱们也算是两清了吧,何必还要逼迫我龙某?”

  何子燕冷哼一声,白嫩嫩的右手揪住那龙辰泽的衣领,使出千钧力道向后一掀,将其整个揪起来砸在了店内的厅堂之内。剑指着地上的面孔,斗笠一转,冲着那些呆立在门口的龙氏子弟们冷喝道:“没事的可以滚了,别忘了去刑冥殿领罪,若少了一人,别怪姑奶奶不客气。”

  那些早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呆站着的人,灰溜溜的跑出了饭馆的门口,再不敢多一丝逗留。免得再惹了这位带着斗笠的黑面罗刹,闹得一个杀身之祸。

  寻着一根立在厅堂内的柱子,又找人弄到一条指头粗的绳子,将那一脸慌乱的龙辰泽揪了上来,绑在了柱子上。不知是哪个好事的老武夫从店外的马棚内寻着一根牛皮红鬃的马鞭,递到了何子燕手上。这时,那不可一世的凌州大纨绔龙辰泽才开始害怕。

  一鞭一鞭抽在身上,打得皮开肉绽,何子燕自然是想教训一下这个拿人命当草芥的膏粱,手下只用三分力。凭借这位大姐大的力道,在营内抽死那犯了事的武夫大将,也是发生过的事。何况这绑在柱子上的可是位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大公子。

  龙辰泽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嚎叫着如杀猪宰羊一般,一脸狰狞若困于笼中的恶豹,似挣扎在陷阱内的雄狮,一丝丝鲜血浸染出来,渗透了那锦绣华服。

  抽了十鞭子,何子燕才罢了手,从那被绑着的沾着鲜血的怀里摸出钱袋子,扔给了那站在一旁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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