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殊死一搏
直到第二天下午，监狱方面才来通知夏城，换了一个狱警，是之前打过交道的胖狱卒。
胖狱卒把他带到办公室，夏城现在的心情反而很平静。
“坐坐坐，”胖狱卒这次客客气气地用手示意夏城坐他办公桌的对面。
“如果放你出去，你是愿意服从分配呢，还是另想办法自谋出路？”胖狱卒一脸慈祥地问道。
“什么叫愿意服从分配？”夏城对这个有点好奇。
“监狱管理局会给你们每个刑满释放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在你们找到一份稳定工作之前，会安排你们基本的衣食住行。”胖狱卒耐心地解释道。
“如果是自谋出路呢？”夏城继续问道。
“我们会给你一笔钱。”
“我宁愿自谋出路。”他知道这里有猫腻。
“你是愿意要储值卡，还是要现金？”
“现金。”夏城心说要是用你们的卡，我在哪里我买了什么不都被你们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胖狱卒突然沉默了，双手手指交叉搓了一会，突然站起身道：“那行，你回去等信吧。”
“我操，这是几个意思！”夏城越来越觉得这一切根本是一个陷阱。
夏城又被带回号里，刚一进门，“黑蹦筋”就指着地板上坐着的一个人道：“这个新来的说他认识你。”
夏城仔细打量这个人，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国字脸，小眼睛，像是在哪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缓缓站起来，犹如一座缓缓升起的铁塔。真是祸不单行！夏城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回遇到大麻烦了。
“还没认出我吗？夏城警官。”“大高个”冷冷道。
见夏城还在发愣，他又道：“不记得了吗？在孤星俱乐部门口，那晚下着很大的雨。”
夏城想起来了，是那个跟踪他的家伙，这人当时穿了雨衣，光线较暗，加上雨帽的阴影，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脸。他看上去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巧！
夏城还在想如何应对，“大高个”突然环视四周，朗声道：“诸位弟兄，我现在跟大伙宣布一件事，此人的真实身份是警方的卧底，你们之所以能进来说不定就是拜赐于他的努力。”
听“大高个”这么一说，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夏城，几个打扑克牌的精壮小伙子缓缓放下了拿牌的手，一个输了牌被罚喝自来水的也僵在那里，水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校长”皱起了眉头问道。
“我并不认识这人。”夏城平静道。
“大高个”冷笑道：“卧底就没一句真话。”
“卧底最可恨了！”孙公正在一旁插了一句，“我就是因为卧底告密给弄进来的。”
“卧底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老规矩，斩立决。”说这话的是一个打牌的小伙子，夏城想起刚进来时并没有注意到有这人，听这声音他想起来了，他就是那晚7号跟警察调侃的犯人。再看另外几个人，也是生面孔，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估计也是从隔壁号里临时调来的。
夏城一看这阵仗，知道这回完了，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得拿证据出来。”“校长”对“大高个”道，“光凭你一说，那不行，空口无凭。”
“您不要信他狡辩。”“大高个”道。
“我谁都不信，我只信证据。”“校长”冷冷道。
“大高个”从里兜掏出一张纸折叠的，递给了“校长”：“给您看看这个。”
“校长”展开纸条，默默看了一会，递给夏城。
夏城拿过来一看，居然是一张警-官证的复印件，上面确实是他的头像和他的名字。他知道这回被人算计了，而且看这样子今晚也绝不是被摆一道那么简单了。
“大高个”冷笑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校长”接茬道：“我是说他刚来时，狱卒会特别关照他。”
““校长”，”夏城反驳道，“他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号？而且他还能准确地进咱们这个号，我觉得他才是卧底，是带着任务来的。”
“我就是来找你寻仇的。”“大高个”粗暴地打断了夏城的话。
“校长”看着孙公正，问道：“您怎么看这事？”
孙公正慢悠悠道：“我觉得他像是卧底。咱们商场上的规矩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
“你个傻逼奸商！”夏城心里暗暗骂道。
“校长”摊开双手道：“那我真没办法了，你们看着办，这事我管不了。”
“甭跟丫废话了，”几个打牌的把手上的扑克牌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其中一个迅速脱下外套，用手撑着挡在牢门观察口的位置。另一个倏地窜上墙把一块毛毯挂在了后窗上。我操，全是大个子，看来都是老手啊！
夏城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以前在学校学过的格斗术，但那些套路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号里所有人差不多都站了起来，怒视着夏城。
夏城静静伫立，一动不动。他的内心已经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平静道：“各位兄弟，“黑蹦筋”，“帅哥”，咱们聊过，你们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们看我的眼睛，我像是说谎的人么。我因为参与了叛乱，这帮逼正想办法用非法的手段害死我，今天这出戏就是他们导的。”
“我跟你。”“帅哥”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站到了夏城身后。
“算我一个。”一个之前没跟他交集的狱友来到了他的后面。
“我，还有我。”“黑蹦筋”也站了出来，看来剩饭没白给他吃啊！
“我也撑偷渡客。”又一个没说过话的站了出来。
“挺我朋友。”工程师居然也表态了。
“大高个”一脸不屑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就你们这点人，我一个就能打你们仨。”
“至于他们，都不用着全上，”他忽左忽右看了看自己人，突然大笑起来，他的国字脸显得更大了，“你们想必也都知道了，隔壁那个号出过几次人命，死者肋骨全被打断了。不瞒你们说，我这四个兄弟，就是那个号的主力。”
夏城心里很清楚，这是殊死一搏，他也决定进行最后的战前动员：“我说别的号的弟兄们，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现在先不说让你们具备基本的是非观，我就很想知道，在你们心里面还有没有点做人良知，有没有点作为人的基本特征。”他这番话其实是说给自己的战友们听的。
“谁他妈跟你是兄弟了，”刚才输牌灌水那傻逼冷笑道：“良知多少钱一斤？我草你妈哦。”
“istandithhi”一直坐在角落的那个白人缓缓站起身来，似乎是因为这帮人影响了他祷告。
夏城能够感到他身后狱友们的恐惧，但扫视了一下，他们一个个又面无惧色。
“主攻大脸。”夏城微微侧过头小声对“帅哥”道。
“明白。”“帅哥”摩拳擦掌道。
“大高个”的国字脸突然肌肉紧绷，目露凶光，他在一下一下地撸起自己的袖子。
先发制人的想法突然蹦进了夏城的脑海，这是他之所以成为神探的最大领悟，先发制人不单单指格斗，任何斗争的基本要领都是先发制人，在兵法中，这招可谓百战不殆。
夏城深知机不可失，他热血上涌，趁这当口，一个健步迈过去，高高跃起，稳准狠地一拳打在国字脸的肉鼻子上。
“大高个”捂住鼻子惨叫一声，慢慢蹲下。这酸鼻够他回味一阵的。夏城转向刚才灌水那壮汉，又是一飞拳打过去，那厮脸一晃，躲开了。“黑蹦筋”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壮汉对着他的头一通猛擂，白人趁此机会飞起一脚踢在壮汉的太阳穴处。
这边，“大高个”刚试图站起身，就被“帅哥”一脚踢在了下巴上，仰头倒了下去。
“啊”地一声惨叫，夏城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工程师咬住另一人的耳朵。
在门口用衣服堵观察孔的家伙见势不妙，从外套兜里抽出一把一头磨尖的牙刷扑向地上的“黑蹦筋”，夏城从侧面一拳打在他腰窝上。几乎就在同时，夏城感到后脑勺遭到了重重一击，两眼一阵发黑。
又一声惨叫传来，那家伙一手捂住另一只手，跑向门口，大喊救命。
再看“黑蹦筋”，只见他立在那里，嘴上糊满了鲜血。
夏城刚想过去帮手，只见从他嘴里吐出一根手指。
战斗结束了。
五个外来者，四个躺在地上，一个蹲在门口哭喊救命。
狱友们都坐在屋子的边上，那个灌水的孙子躺在地板上，一脸是血，嘴里吐着血泡，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
“你不是想知道良知多少钱一斤吗？”“帅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那就让爷告诉你。”
他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踩在那孙子的面门上——他终于不再说脏话了。
“这就是良知的重量。”“帅哥”平静道。
“啪”地一声传来，原来是“黑蹦筋”给了孙公正一耳光，“老丫挺的。”老头的脸旋即涨得通红，一副心脏病随时都会发作的样子。
“校长”脸色苍白坐在他固定的角落里，摊了摊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牢门“咣当”一声开了，原来是送完饭的来了。门口那哥们趁机哭喊着爬了出去，那些送饭的都带着白口罩，默不作声地分发食物，一副见怪不怪、毫不吃惊的样子。
“这个头我不当了，”“校长”终于开口了，“你们谁要当谁当去。”
最后食物都堆在在夏城面前，他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他头一回经历这种血腥惨烈的打斗，那还吃得下饭。
“大伙都自己来取吧，”夏城声音发颤道，“我不吃了，我这份给‘黑蹦筋’。”
食物很快就被狱友们取走了，夏城心里不禁感叹道：我操，他们还真吃得下饭！一个个都是钢铁般的神经啊！
“校长”那份还留在夏城面前，他没来取，但眼神还是不停地往食物上瞟。夏城端起食物，送到他面前，他没吭声，但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门“咣当”一声又开了，胖狱卒叉腰出现在门口，他迅速扫了一眼室内的情况，突然神色大变，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嘴里，警笛声顿时在筒道里响起。
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冲进来，枪口全对准他们，做举枪射击状。一军官大喝道：“全部抱头蹲墙边。”
随后，胖狱卒也走了进来，命令“校长”跟他出去。
“是他们先挑起来的。”一人试图争辩，被一枪托打倒在地。
“所有人，全部关禁闭，等调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