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故事
星河璀璨，明月皎洁，夜色深蓝似海，穷极目力也难以看到天际线。
这一夜仿若亘古不变，抑或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永夜。
这个幻境似乎已经不再想方设法地迷惑他们了，而是选择直截了当地暴露异常之处，似乎是知晓他们其实是根本走不出这里的。
王简和陆暮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这个幻境中他们没有参照物，因此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
夜空中的那轮圆月自升起以来，位置似乎完全没有移动过，宛若亘古长存。
群星也一直闪烁而耀眼，像是完全没有暗落下去的意思——不过这极其矛盾的一幕，也让他们在晚上能够行动，而不是选择休息。
本来王简还想着，他们或许可以通过北极星或者之类的星座来辨识方向，现在看来也是毫无必要了。
脚下这片荒凉的平原也是不见尽头，永远都有寥寥几棵枯萎的大树孑然而立，远远的看着朝它们走来的王简和陆暮，沉默而无言。
这样走下去，恐怕永远都到不了头……王简心中有数，只是如何也难想出脱身之法，全靠心中的执念支撑。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困境下，冥帝却一直沉寂着，这让他略微有些疑惑不解，却也不好贸然发问。
他悄悄地朝身后看了一眼，没有说一句话。毕竟还没到生死关头，冥帝不可能事事都教导自己。
陆暮紧紧跟在王简身后，只是落后了几步之遥。
他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已经基本可以行动自如，不用王简再搀扶着他了——而这也就代表着，外界最少过去一两天了。
两人可能都不算是十分健谈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都更愿意沉默着，而非刻意寻找契机来交流。
于是，这里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及偶尔吹过的轻微风声，仿佛他们本就是这里的一部分，完全没有违和感。
许久，陆暮忽然开口了，语气慨然，声音悠远：“我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么美的夜空了……也许最近在梦里见过吧。”
王简微微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没猜透陆暮的意思，仿佛真的只是一句淡淡的感叹罢了。
与此同时，他忽然想起了他和城主燕思卿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两人眼前也是一片繁星烁烁的夜空，只不过谈论的话题却是天马行空，常人若不深思，则如听天书，令人费解。
不过想到最后，他还是决定像个普通人一样地回答。
毕竟这回对面可不是那个出尘绝艳的城主，而是和自己同样的人类。
嗯，他还算是个人类，应该没错。
“虽然有些千篇一律的感觉，不过的确美得不像人间。”王简没有回头，貌似随意地回了一句。
他这么说，是想刻意提醒一下陆暮，不要沉迷于此——这毕竟只是个幻境而已，外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以前，我和殇璃偶尔会偷偷遛到外面，就是在这样的晚上，天朗气清，不见云雾。”
王简蓦地一愣，没明白陆暮口中的“殇璃”是谁。
这听起来可不算是好名字，怎么会有人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呢？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陆暮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细节问题。
“我们得小心地离开自己的房间，小心地打开家里的大门，再小心地关上——不能发出一点特别的声音。嗯，这很难，但是我和殇璃几乎每次都做到了。”
“然后我和她会走绕开邻居家的那条路，因为邻居家有一条老黄狗，很凶很凶，绝不能让它叫起来。我们会小跑着拐进一条羊肠小道，进入一个健身公园，再绕着它走半圈。”
陆暮眼中浮现一丝怀念，显然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然而即便是现在，他却依旧能够详细地描述出来。
王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中莫名地有些烦躁。不过他克制住了心中的不爽，忍耐着继续听下去，没有去说话打断陆暮。
“那是一片很空旷的原野，或者说田地，不过已经荒废很久了，这个时候大概只有枯黄的杂草——我是说以前的世界。旁边的土地已经开始修建楼房，显然那里也不会幸免，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不过，那片荒原还是有点不同的。有一次，我和殇璃在傍晚的时候躺在那里上，因为她听某个同学说今晚会有流星雨，而且刚好就在我们这块区域。
“我其实不是很相信，因为殇璃那个时候很天真很单纯，别人说的什么都信。但是我还是和她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没有成功说服她吧。
“我们在那里呆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夜幕降临，星星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银河，无数的星星，就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样。我都有些惊呆了，因为我觉得这里应该不能看到如此璀璨的星海的。
“殇璃好像没有那么惊讶，大概是因为她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难得的事吧。不过看到如此的美景，就算今晚真的没有流星雨，应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陆暮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的笑意越加明显，甚至笑出了很大的声音，在这空旷荒寂的原野上十分明显，想来那的确是相当快乐的回忆。
只不过王简十分惊异，因为这是他首次见到这样一面的陆暮，或者说他无法想象陆暮能够有这样的表情。
这完全破坏了陆暮在他心中的形象，却也令他久久思考着什么。
陆暮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稍微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们看了很久，还对那些星星指手画脚的，也不知道星星听到了会有什么感觉。正当我们站起来，打算着离开的时候，意外就忽然发生了。
“那是一场流星雨，很盛大，很绚烂。虽然从没有见过流星雨，但是我相信那绝对是最好看的流星雨。
“但是殇璃比我更加开心，不仅仅是因为见到了这绝美的流星雨，更是因为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比起预想之中的事情，意料之外的事情才更令人兴奋吧。
“然而我们还没等到流星雨结束，就被突然出现的他抓住了。他只是看了眼夜空，什么话也没说，就拽着我和殇璃回去了。”陆暮忽然一转，语气逐渐变得低沉起来。
“他”是谁？王简皱眉暗忖，大概猜到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