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萧乐

  天际渐亮,皎月西沉,晨曦将至,否极泰来。

  极远处,沉默的惑迭森林逐渐明亮了起来,虽然依旧毫无声息,然而在天边的鱼肚白衬托下,却显得分外地充满生命的希望。

  黎明悄悄地驱散黑暗,然而却没能恢复那伤痕累累的大地。方圆数十里之内,寸草不生,无数道幽深的长壑密集地排列着,仿佛被巨人犁过了一遍又一遍。

  即便如此,生命依旧顽强不息。不知何时,一点点绿尖儿小心翼翼地从土壤中冒出头来,几乎无处不在,也不知是怎么在冲击波下幸存下来的。

  一滴露水在青翠欲滴的草叶上静静凝结,然后轻巧自如地滑到叶尖,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儿。

  而随着那叶片深深地一沉,露珠便匆匆地脱离了草叶的庇护,宛如一位离开了母亲的游子。

  虚空剑客忽然睁开双眼,若有所感,看向静静地卧于草地上的宁如珖。

  她双眼微微翕动,似有淡淡的青光从眼皮下透射出来,令人疑惑于醒过来的到底是那位倾国倾城的女孩,还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虚空剑客一言不发,眉头微皱,左手轻轻探出,一股玄妙非凡的剑气在手心中流转开合。

  他紧紧地盯着宁如珖那白皙的面庞,看起来竟然略微有些紧张。

  宁如珖轻轻地打了个冷颤,然后才微微睁开那双撩人的眼睛,晶莹湛蓝的眸子还带着些许朦胧。

  “好……冷啊……”她迷糊地喃喃道,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虚空剑客左手一挥,一道纯澈的白光凭空浮现,从半空中缓缓降下,轻柔地覆盖在宁如珖身上,最后竟然化为一条白色的毛毯。

  粗略一看,这毛毯似乎与真正的别无二致,惟妙惟肖;然而若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上面的每一根丝毛都是模模糊糊的,难以真切地看清楚——那竟是由纯粹的光元素实质化而成的。

  毛毯完美地贴合在宁如珖的娇躯上,不留下一丝缝隙。不过可想而知的是,这条由光元素变成的毛毯,应当不会妨碍到人的移动,肯定十分舒适暖和。

  然而宁如珖却浑身猛然一绷,双眼倏地精光烁烁,仿佛如临大敌。

  不过在她看到虚空剑客的那一刻,身体又重新柔软了下来,眼中闪烁的青翠荧光也渐渐沉入那双湛蓝色的眸中。

  “你来了啊……”宁如珖缓缓吐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虚空剑客看着她有些游离的眼神,停顿了一会儿,低声回道:“已经有太久没见过面了,我连你的声音都有点记不太清了。”话还没说完,他脸上渐渐浮现笑意,“还好依旧记得你的琵琶声,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赶来呢。”

  宁如珖倦惫地点了点头,柔声道:“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想见你一面。正好眼前有些麻烦,就打碎了琵琶引……”

  虚空剑客眉间隐有忧色,迟疑了半晌才继续说道:“在这个新世界里,我们大可不必去在乎过去的事情了,为什么你还要留在玄光静地呢?”

  宁如珖脸色苍白,语气无力地答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那里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我需要去取回来……”

  虚空剑客看着一脸茫然的宁如珖,心中忽地一动,仿佛猜到了什么。

  他思索了许久,才接着说道:“不如……我去帮你取来?”

  “不行!”宁如珖神色凛然,语气决绝,“我一定要自己去拿……”

  虚空剑客沉默了片刻,宁如珖也没继续说话。

  须臾,宁如珖挣扎着动了动,试着半倚起身子,却没有成功。

  虚空剑客刚想扶起她,却被她摆手拒绝了。而最后的结果,便是宁如珖暂时放弃了起身的想法。

  “你在虚空里有没有想到什么好曲子……”宁如珖微微喘了口气,轻声道。

  虚空剑客呆了呆:“虚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一点风元素都没有,怎么吹得出曲子呢?”

  宁如珖双眉倒竖,装作嗔怒道:“你可不要说,你一首新曲子也没有?”

  虚空剑客嘴角不自禁地扬起一分笑意,脸上逐渐焕发神采:“那倒也不是,刚来到这个新世界,我就有了一些奇妙的点子,不如你现在来听听吧?”

  宁如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躺在草地上,侧耳倾听。

  虚空剑客微微一笑,右手的五指忽地一转,一道纯净至极的白光闪过,手中却依旧空无一物。

  然而如果用另一个角度——元素视野去看的话,就能看到他手中正握着一根长箫。

  长箫完全是由光元素凝聚而成,只不过这是一种肉眼不可见的光,或者说是一种透明的颜色,所以人看不见,不过它又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

  虚空剑客随性地把这支透明的长箫放在嘴边,开始轻轻地吹了起来。

  一阵清扬优雅的箫声徐徐传来,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开始时如清风过林,流水出泉,悠长而细腻,恬静而雅致,仿佛有一位楚楚动人的娇弱女子在低声哼唱。

  箫声不歇,由缓渐急,由静至动。直至此刻,才能忽地发觉,刚才的轻柔绵长其实只是暴风雨前的压抑,而非真正的宁静自然。

  箫声突然变得时断时续,一张一弛,如同正在进行一场金戈铁马的战斗,难有丝毫的松懈之机。

  风突然变大了,箫声也随之飘扬远去,然而低沉之处更甚刚才。

  仿佛鸣金收兵,一丝淡然的悲怆悠悠地从人的心底涌现,越是压抑,则越是汹涌难耐,正如星火燎原般,不可阻挡。

  箫声倏然而止,断在了高潮的前一刻,令人有些讶异。

  然而天地间的风声没有停歇,竟似画龙点睛般地补上了这欠缺的最后一段。

  整段曲子添上了这自然之音,霎时间仿佛活过来了一样,玄妙之处令人忘言。

  只是风声刚落,近处却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惨叫,硬生生地打破了这完美的意境和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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