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集 轻轻一触
期中考试的排名榜终究还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公布了。
踮着脚尖，目光绕过或悲或喜的层层人墙，陈羽探着脑袋朝着榜单张望着。
“啊……”
一声轻叹，陈羽意兴阑珊地耷拉下头。
105名，虽然在足球队里也不算差了，不过一想到一回到家，自己就不得不将这份成绩单交给姐姐陈徽雨的时候，陈羽还是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么简单的函数都不会解吗？集合不会看吗？你真是我弟弟吗？……”
陈羽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徽雨叉着腰数落自己的模样。
不过让陈羽惊讶不已的是副队长南宫的成绩。一边进行高强度训练一边还要处理队中的内勤事务，但是成绩依旧能高居傲人的第七名。
“这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呀……”
“嘿嘿，毕竟是南少，哪是我们能比的呀！”
正在陈羽自顾自地诧异之时，熟悉的粗犷嗓门从他的脑后响起。左木双臂交叉站在了陈羽的身后。
陈羽回过头，冲着傻大个一个贼兮兮的笑。
“倒数第三说得还真是大言不惭哈。”
“切，我那……是没有好好用功知道吧臭小鬼！”左木赌气似的扭过头左右言他，“你看，那边好像有美女呢！”
“切，这是什么老套的借口呀。”
陈羽“嘿嘿”一笑揶揄左木道。他一边还不忘用手肘顶顶他的手臂。
不过左木却不为所动地向着陈羽的背后眺望着，仿佛在陈羽的背后真的有个美女一般。
“喂，傻大个，你给我……”
“小羽”
正在陈羽准备阻止左木的“自导自演”时，一串清脆的银铃摇进了陈羽的心扉。
“啊，沐熙……”
几乎是毫无延迟地回过了头，陈羽忙不迭地朝着左木的腰腹一顶，直教傻大个一脸诧异地朝着远离自己的地方踉踉跄跄。
“喂！臭小鬼你……”
“沐熙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视了室友的抗议，陈羽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脸，眨都不眨地注视着穿着东大附中制服的沐熙。
不过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是被少女收在眼底，她捂着嘴莞尔一笑。
“嘿嘿，来找陈老师补习足球呀”
俏皮地露着小虎牙，沐熙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朝着陈羽亮出了两张球票。
华灯初上，人群似潮水一般从虹彩足球场涌了出来。
鼎沸的人声大多来自主队沪申格林地的球迷。不久之前在自家门口，蓝军用两个精彩绝伦的进球止住了燕京安泰队的连胜势头。格林地的球迷们此刻有说有笑，比手画脚地谈论着当家前锋伊洛格的梅开二度。
而小心翼翼地护着沐熙的身前身后，陈羽他们也跟随着人群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今天一向对足球情有独钟的猎豹似乎感觉有点晕乎。他甚至都不太记得伊洛格杀死比赛的那球究竟是用头打进的还是用脚踢进的。
他那游移不定的眼神时不时地瞥向身边的沐熙。
入乡随俗的她换上了略显宽大的主队队服，白净的脸上还涂抹了两道蓝白彩绘。沐熙的脸蛋泛着些许红晕，闪亮的眼神似乎还意犹未尽。
“呐呐，小羽，那个伊……”
“嗯？啊，啊……那个叫伊洛格。”
“对，嘿嘿。”沐熙头颈一缩，顽皮地笑着，“他好厉害，那种情况下都能把球打进去。看都不看的！”
“嗯……哦！那个背身凌空啊。我们去阿尔汉的那次，纳因海姆也打进过一个类似的。”
“真的吗？就是那个说话很好玩的烤肉小哥哥吗？”
“哈哈，对呀。那个家伙身体壮得很，我拦都拦不住。”
“嘿嘿，小羽得加把劲了呀。”
陈羽在沐熙的注视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与此同时小猎豹暗暗下了决心。
（明天一定要翻倍练习力量才行！）
少男少女的谈笑几乎没有间断。
没有了球场上的锐利，猎豹一路兴奋地说着，完全变回了一个顽皮的大男孩。而身边的沐熙则背着双手，笑眼盈盈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陈羽的侧脸。
人流四下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流去。人影渐稀，路灯在路砖上拖下了两道肩比着肩的长长影子。
“下场比赛是和重日附中的客场战，只要能拿下的话我们就能够占据绝对的主动。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会这支号称‘铁军’的球队了！”
“啊，星期天的话我也能来看呢！小羽你们一定要加油呀！”
“那是当然的！我们可是要颠覆‘四大附中’的王朝，成为新科状元的！这道障碍，我们要攻破给你看！”
陈羽感到胸口的斗志之火前所未有地旺盛，攥紧拳头贴在胸前。
“嘿嘿嘿。”
沐熙突然笑着转了过去，继而仰起头望着天空。
城市的夜空中没有繁星，连月亮都显得有些朦朦胧胧。不夜的灯火朝着深邃的黑暗照去，仿佛在向着深空探求着什么。
“真好呀，跟着小羽在一起，总感觉我也能抓住光了呢。”
少女朝着天空伸出了手，嘴角浅浅地一弯。
“哈哈，你不是也有着自己明确的梦想么？”
大男孩仿佛不知道小女孩的意思，侧过了头说道：
“成为一流的画家，用作品给大家带来幸福。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梦想。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看看沐熙的画展呢！”
“是呀……”
沐熙垂下了手。她低下了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但……有时……”
“别跑！”“他妈的给我站住！”
突如其来的叫嚣瞬间盖过了少女的嗫嚅。几抹人影飞也似地掠过了陈羽和沐熙的面前。
“呀！”沐熙一声尖叫，陈羽本能地将身子向前一挺。
“你退后。”
陈羽伸出臂膀挡在了沐熙的身前，一边警觉地注视着来者。
人影似乎不是冲着自己的方向而来。陈羽分明注意到，跑在前头的正是被自己和南宫两度教训的天不亮李立，一边紧张地回看着身后一边连滚带爬地向前跑去。
而紧随其后的是五六个染着各色头发的年轻人，穿着各种绘着夸张图案的广告衫，挥舞着木棒锁链高声叫骂着。他们没追几步便将李立和他的两个小弟团团围住。不一会儿圆阵的中心只传来了李立求饶的哀嚎声。
围殴很快便划上了句点。五六个青年跨过李立他们的身体扬长而去，只留下三个伤痕累累的身影挣扎着朝着远处挪动。
“没事了。”陈羽放下了拦在沐熙身前的手。
但是沐熙却还是低着头，颤抖着的手紧紧地抓住陈羽的衣摆。
不仅是手，陈羽发现，沐熙的整个身子都战栗着，像是听到了惊雷的猫。
“沐熙……”
“不要走……”
用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嗫嚅着，沐熙突然将侧脸贴靠上了陈羽的后背。
陈羽不由自主地一个激灵。不过因为惊讶而睁大的双眼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转过身，用额头替代了自己的脊背，贴靠住了沐熙的前额。
“没事了，有我在。”
手轻轻地落在了沐熙的头顶，顺着她的发丝温柔地向下轻抚。陈羽凝视着沐熙低垂的眼，压轻了嗓音细声安抚着。
少女娇小的身影蜷缩着，肩膀因为抽泣而不住地颤抖。她的双手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抵在陈羽的胸前，继而却顺着他的侧身滑落，搭在了陈羽的腰际。
“不要走……”
沐熙重复着前面的嗫嚅，紧紧攥住了陈羽腰间的衣服。陈羽不禁心头一紧，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另一只手竟已揽过了沐熙的肩头。少女顺势一倾，依偎在了陈羽的怀里。
呼吸、芬芳、体温、心跳……一切仿佛天旋地转，揉成一团彩色朝着陈羽的脸上呼来。恍惚之间陈羽闭上眼，干脆放松了自己，把脸埋进了沐熙的秀发中。
街灯将相拥的两人无限拉长。大男孩沉默着，用无言守护着受了惊吓的女孩。
直到一声略带沙哑的喊叫划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沐熙！”
听到这喊声的沐熙像是触电了一般赶紧推开了陈羽。猝不及防的陈羽不禁朝着后面踉跄了一步。
“你……你对沐熙在做什么？！”
一名留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瞪着眼睛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冲来。他愤怒地挥舞着右手，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与一身精品的西装革履格格不入。
然而抢先了男子一步，沐熙转过身，张开双臂挡在了陈羽的身前。
“不是你想的这样，阿……爸爸。”
眼眶因为刚才的抽泣尚还红着，但沐熙昂着头迎着中年男子的眼神。
“你……”
男子眉头微微一拧。他看了看沐熙，又瞅了瞅背后的陈羽。
末了，男子像是投降了似的松下了表情，两撇浓眉无奈地向下一捺。
“走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男子话音刚落便转过了身，刻意放缓了步子向远处走去。
沐熙像是如释重负，垂下了双手转向了陈羽。眼里还闪烁着晶莹，沐熙朝着陈羽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带着些许的歉意，像是一抹淡淡的、冷冷的月光。
陈羽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目送着小巧的身影小跑步地跟上前去，挽住了她父亲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