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动手
屋内的洞庭察觉异样，立刻开门而出，那道白影见了洞庭倏忽逃窜消失。
安知言皱眉道：“这是什么人？”
洞庭眯眼细想，然后微微一笑，这下，原本尚有疑虑之处，她也全部明晰。之后她朝安知言道：“没什么。都这么晚了，咱们都早些歇息吧。”
说完，洞庭也不管安知言作何反应，果真就自个儿回屋了。安知言拍了拍脸颊，甩甩脑袋，也回屋内去了。只是这下他哪睡得着。
还真被洞庭说对了，藏着怪事、透着古怪的伏阳山庄，真能如两位庄主说的那样，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刚才不会真见鬼了吧？”安知言心里这样想着，之后又反复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
最后，他不得不继续修行《太上吐纳法》，沉静其中，心境也便慢慢平和下来。
第二天一早，洞庭这头才醒来片刻。安知言那边才修仙完，躺下不久，准备小睡一会儿。林向阳便火急火燎地敲开两人房门。
一开口，便是不好的情况。昨天夜里，有妖来犯，仍旧从镇南侵入，这次来袭的规模较小。可就算如此，就算设有暗哨，但面对妖群的第一次夜袭，还是有六人丧命，不比前几次少。若非镇子里那些功夫不错的人都住得靠近镇南，打退了妖物，伤亡还会更大。
于是，安知言和洞庭立即跟着林向阳，往镇子里赶去。
一路上，林向阳神色沉重，一语不发。
三人遇到人后，又问情况。连问几人，才知现在死者及家属都在镇东外的义庄。于是又立刻赶去义庄。
六人当中，只有两人的尸身还在，其他四人都被妖物拖走吃掉了。那些妖物也有两只负了伤。
三人行至义庄。此时，义庄外都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看见林向阳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义庄门外，便能听见嚎啕大哭。义庄内，气氛更是凝重。
安知言与洞庭进了门便停下，只有林向阳走到停放尸体的木板草席前。两人都没入棺，只用白布遮盖。
林向阳看着两具尸体，深感自责。
他伸手想安抚身前那声音开始嘶哑的妇人，却不想妇人肩膀一扭，躲开了他。他才开口喊了一声“钱婶”，便无措的没了下文。
林向阳口中的钱婶，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死者是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在之前的一场妖袭中便丧命了。妇人哭，那还不太懂事的小女孩儿也便跟着哭。
另一边死者的家人只有一个，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死的是她的丈夫。她听到林向阳的声音后，扭过头，爬满泪痕的脸上全是怨毒：
“都是你！你们伏阳山庄就没一个好东西！如果不是你组织什么抗妖的队伍，我家汉子就不会死！我家在镇北，那些妖在镇南杀够了，我家根本就不会有事。凭什么死的是我家汉子，凭什么是我家汉子死？他昨天还说，等这之后要去贺阳镇给我买对镯子的。我前天给他打的酒还没喝完。我昨天夜里劝过他不要去的，我昨天夜里该拉着他不让他走的。都是因你！你们伏阳山庄都不得好死。”
林向阳身后，有人听见这妇人才说一半，便站出来想驳斥她，但被林向阳拦下。
他说：“都是我的错，我无话可说。但今后，我林向阳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必会把这场妖祸彻底平息！”
然后林向阳向她们及死者深深鞠了一躬。没再说什么，林向阳走出义庄。
人们让开路，但这次并非为林向阳，而是为一个迎面走来的老妇人。
老妇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有人看见后想拦住她，被林向阳叫开。
这位老妇人与先前咒骂的妇人一样，也是镇北人家。她是老来得子，如今已年过花甲。本来老伴儿也死得早，留下她和儿子相依为命。妇人这些年靠着给人织布洗衣，辛辛苦苦，终于将儿子拉扯大。她儿子虽然没多大本事，但很勤快，也很孝顺，今年刚二十出头。
她听到儿子的死讯后，也没哭，就是脑袋里哐当一下有些浑，恍恍惚惚觉得，满屋子都是那孩子的影子。
再默默无闻的小卒也是从小长大的，也有他们的故事，也有自己的爹娘。
当她听说，她儿子的尸身也没落着时，才流下两行浊泪。
昏昏沉沉的老妇人记起一事后，打听之下，来义庄找到林向阳。她走到林向阳面前：
“林少爷，我家狗娃子最喜欢您了。他比您小四岁，是跟在您的屁股后面长大的。他经常跟我说，想成为像您一样的人。我以前老说他是瞎想。这是他自己做的一把匕首，本来是想亲手送给您做礼物的。可惜啊，他福薄。”
林向阳接过匕首，哽咽道：“白婶，福生，他比我强多了。”
老妇人说了声谢谢，然后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没什么分量，勉强笑了笑，转身离开。
林向阳捧着匕首，看着老妇人离开，此时却连送一送，他都不敢。
之后，林向阳去拜访了其他几家人，他们都表现得很通达。这让林向阳心里自责更深。
安知言和洞庭就这么一直跟着，一直跟到林向阳去了南镇口的山丘。林向阳默默坐在山丘上。
洞庭对安知言说：“要想过去，你自己过去。咱可不会这一套。”
安知言便独自到了林向阳身边陪他坐下。
林向阳说：“刘公子，谢谢你。我没事儿。”
安知言说：“嗯，这一次除妖，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林向阳再次道了声谢。
安知言说：“我们没什么好值得你谢的。”
话落，他又说：“我觉得你也没多少好自责的。”
林向阳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没多大用，要是这些妖物一拥而上，我组织的队伍，根本抵挡不住。
之前几次，也有死人。死者的家人对我，也无非是今天这几种情况。我也难过，但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自责。我之前也猜想过妖物会夜袭，但都没有，直到昨天，所以我松懈了。我心里其实也有害怕，我有安安稳稳的伏阳山庄作退路，所以也怕。
前几次，我都在场。我觉得自己都已经尽力了，就拿这个安慰自己，但这一次不行了。这一次让我明白，我就是在自欺欺人。”
安知言本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林玉珂从他们身后向两人走来，也不知刚才林向阳的话，她听见了多少。
林玉珂生气地拉起林向阳，向他喊道：“林向阳，我告诉你，你是我最大的骄傲，是我最崇拜的哥哥！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气馁！哪怕是一会儿都不行！”
安知言见此，默默离开。之后两人的话，他没有听到；之后的事，和他多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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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林，洞庭慌忙从西南方逃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伤势。
那些监视的小妖很快便发现了她的身影。这些小妖看不清她根脚，还以为是负伤的武人或者修士，立即召集群妖。
洞庭看见这么多妖物后，表现得如释重负。
樵林盘踞的妖物并未全至，但也有二十多只，他们以三只二境妖物为首。
这三只妖物分别是蛇妖、鼹鼠妖、猫妖，都离化形远着呢。外貌上，要比普通的动物狰狞可怖许多，体型也大上不少，都是五六倍的样子。
猫妖率先以妖语询问洞庭的身份。
洞庭同以妖语说明自己是一只妖，并释放妖气，向他们证明。
那边确认洞庭也是妖后，低声讨论起来。
洞庭心里发笑，他们还商量着要不要乘她病要她命。
见三妖迟疑不定，洞庭又率先发声：“你们这里有没有龙骨境以上的妖？”
蛇妖心生怀疑道：“你问这干嘛？”
洞庭样子焦急：“咱被修士追杀。现在赵国这一片地区，闹得太厉害，咱根本没有藏身地方。同为妖，面对修士，咱们现在只能通力合作，共渡难关。”
鼹鼠妖被吓得不轻，赶紧问：“追杀你的修士有多少人，修为多高？”
洞庭说：“有五人，都是金光境。他们清扫时，发现了咱的藏身之地。之后一路追杀。本来以为好不容易逃出龙属山，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安稳了。谁想到还能被他们找到。”
这些妖物神色越来越难看，洞庭气道：“现在这个时候，大家就别想着还互相对付了。这些修士厉害得紧，咱逃掉几次都还是被他们发现追上。最迟明天，他们就能顺着咱逃的路线找到这里。
我看大家都有些本事，也没逃走的意思，那就干脆合在一起，好好想想怎么一起应对他们。”
三只二境妖物脸色更黑，嘴里细碎地骂骂咧咧，但仍是将洞庭带到了樵林中央。
樵林中央，围聚这十六只二境妖，比洞庭他们起先探查的还多出几只。
洞庭因伤势，此时也只表现出二境实力。这让这些妖物不用惧怕她，不过能从五名金光境手下逃掉数次，也足以令他们心生忌惮。
洞庭和三妖简单说明了当前情况，随后十七只妖开始攻商接下来应当如何处理。说着说着，他们便大吵大闹起来。
洞庭还是坚持自己一开始的主张：大家团结起来，共渡难关。这赢得了六只妖的赞同，那四只也是从龙属山逃出的妖全在其中。持反对意见的妖同样也是六只，剩下四妖左右摇摆不定。
洞庭倒也没有针对持相反意见者，只是对所有赞同她的妖表现出力挺之意。这样的行为，引得双方越吵越凶。
甚至有只狐妖直接对着来自龙属山的妖破口大骂，说是全因他们才招致如此祸患。
此话一出，态势陡然升温，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之意。
幸而，另一只同样主张逃离的蛇妖站了出来：“二境与三重楼差距还不至于是无法弥补的鸿沟，我们加上这里的几十只一境妖，是有击退这些修士的可能。但就算我们挡下了这场无妄之灾又如何，那之后呢？再退一步说，我们就算侥幸将这五名修士全部留下，就真能保证他们宗门的人不会循迹追查过来？
要知道，对付五名三重楼修士，我们势必会伤亡惨重。一旦这之后再来五个十个，怎么办？万一还来了四重楼修士，又怎么办？大家都明白，现在赵国这一带大乱，有四重楼修士出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群妖鸦雀无声，唯有洞庭站出：“那你是打算逃了？就算咱们分开逃遁，那之后呢？大家更明白，一旦分散，咱们就完全失去了与他们抗衡的能力，轻而易举就会被逐个击破。别忘了，他们现在还紧紧跟着呢？”
蛇妖冷声道：“我们只要离开这里，他们就是追，也会是先追杀你！”
洞庭轻轻一笑：“他们可不止一人，就是说，除了咱，总还有几个同样的倒霉鬼。难不成，逃遁的时候，结伙还能带着外面那些一境小妖？”
先前大骂龙属山妖物的狐妖此刻又想站住说话，却被蛇妖拦下。然后群妖便听见洞庭撂下狠话：“大家都是妖，既然你这个态度，咱干脆就在这不走了，束手就擒。到时候，该倒霉的，倒霉得更快！”
这一下，连最冲动的狐妖都不敢冒头。谁也不知道其他的妖，心里究竟想的什么，就算是意见相同，也难保此刻一句话不会被暗中忌恨。到时候，无论是战是逃，都难防暗箭。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有小妖来报，有几只一境小妖脱逃了。
这下，不管是持什么态度的妖，脸色都难看至极了。
不表立场的猫妖此时道：“我们现在应该还有点时间，先把这几只小妖捉住，然后再说。”
大家就坡下驴，追拿那些小妖。
没花多久，逃走的九只一境小妖全部被擒获。即使这种时候，还是有四只被杀，剩下五只被押解。
随后那猫妖又问洞庭：“你估计他们最快什么时候到？”
洞庭估摸说：“按他们前几次追杀咱的情况来看，最快今天下半夜就能到。”
猫妖说：“这样，我先去查看一下周边情况。要不了多久，等我回来，大家再做决定”
猫妖这么说，却没有哪只妖质疑他会借机独逃。
洞庭心里自然也明白，有什么可查看的，无非是去报告真正的主子罢了。
猫妖这一去，只花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得到的答复很清楚：逃自然是要逃的，但必须先解决掉这几名修士。否则，随着时间越往后，能腾出手的修士就越多，有这几名修士提供线索，逃不了多远。
同时，猫妖还得到另一道命令：不等了，先对阳山镇动手。
结果，猫妖还没到樵林，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樵林里，剩下的家伙们自己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