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剑意
从李长夜现身，到血衣齐远的出现，尚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尽管沉稳男子竭力阻拦李长夜，但夺取妖脉的六人仍未得手。
齐远瞥了七人，冷漠道：“宋玉明，你和你的手下可真是废物。”
沉稳男子闻言眉头微皱，虽然齐远方才救了他，但对齐远，他向来不喜，尤其是齐远嗜杀，无论敌我，更无原由！
齐远轻轻抬手，掌中浮现一滩血水，从指缝流下，黏稠如泥泞，滴落在脚下血红阴影之中。整片血红顿时浮起万千血滴，一名夺取妖脉的化生境修士被血滴粘黏，顷刻化作血水，在齐远手上凝成一颗血珠。
浩神宗修士惊悚，宋玉明震怒：“齐远！”
齐远置若罔闻，手中血珠飞至李长夜身前：“此珠可助你恢复灵力，之后你我痛快一战。”
李长夜不为所动，笑道：“我可无福消受，你若想与我一战，尽管出手便是。”
齐远面露笑意，收回血珠，融于衣中。
推崇剑术的古剑道早已落寞，曾为其中翘楚的承天宗更是大不如前。但说起剑术，承天宗保留传承的种种上乘剑术仍就有一席之地，只是无人能习至巅峰。
而李长夜，身为承天四杰之首，剑术造诣极高，大有振兴承天剑术之势，齐远早就有意与之一战。
而今天下，世间剑术，始终要被剑意压住一头！
齐远伸手，掌心朝下，那一片血红迅速倒回至他身前，一把血色宝剑从中拔出。
李长夜冷声道：“赤霄，到了你手中却成了一把嗜血剑。”
赤霄剑本是一位承天宗开源境大修的佩剑，大修在剿灭浩神宗时身死，而后此剑便落入浩神宗余孽手中，最后又传给了齐远。
这位开源境大修曾随承天宗当代掌门征战四方，更是曾说出“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的豪言壮语。宿应怀更是夸赞：浩浩然者，莫过于赤霄。
却不想这一把正气十足的宝剑，落到了冷血嗜杀的齐远手中。
齐远端详赤霄剑，忽然笑出声来：“再多的称谓，也难改其本质。剑者，凶器也。”
言罢，一股肃杀之意席卷而来。
自剑意被开创以来，剑道复兴，皆因剑意在增强剑修杀力的同时，也可影响削弱对手。故而，李长夜迅速拉开身距，瞻月剑脱手而出，一分十，十分百，化作百千流光。
齐远蓦然出剑，剑意浑厚，以致剑锋所向，皆飘渺模糊，不可见其真容。百千流光交替袭杀，看似剑剑穿透齐远身躯，但实际上，没有一剑触碰到齐远衣角。
齐远逼近，李长夜剑指交叠，百千流光如洪流倒回。齐远倒持赤霄，反手一斩，剑流中开，凡过其身的剑影尽数断成两截后消散无踪，只留下瞻月剑真身回到李长夜手中。
斩开剑流后，齐远身在原处，剑已脱手，紧随瞻月剑，刺向李长夜胸前。李长夜持剑横挡，赤霄击中剑身，李长夜身前闪烁出一片红光，逼得他睁不开眼。
再看齐远本人，已至李长夜身前，抓住赤霄剑横切出去。李长夜感知到危险，以瞻月剑挡住侧翼，仍旧被一剑斩出数十丈。
齐远没有追击，只是冷漠道：“剑术有三：剑招、剑光、剑气。你是觉得只凭剑招、剑光便能胜我，还是真魔一道，不练本命物，以致剑术有缺？”
李长夜已经摆脱红光影响，不过受齐远剑意影响，瞻月剑暗淡无光。他看向齐远，忽然笑了：“养了十几年剑气，只求一朝重如山。”
说完，李长夜剑气澎发，除齐远外，无论是浩神宗修士，还是赵国群修，甚至连那渡劫的蝾螈妖物以及漫天劫雷都为之一沉。这是宋玉明所具剑气完全无法比拟的。
那降云山的蜈蚣老妖曾说，宋玉明便是开源境以下近乎无敌的人物，不过孤陋寡闻罢了。
李长夜、齐远这类人才能当此称谓，放之天下皆准！
瞻月剑化作虹光，所过处，剑气相随，硬生生将齐远周围盘踞的剑意撕开一个缺口。而后李长夜如彗星般激射而出，直奔齐远。
齐远也再无保留，肃杀的剑意更加冷冽，身后泛起一片红芒，血衣上飞出无数冤魂，环绕周身，就连他手中的赤霄剑，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李长夜不断逼近，剑气与剑意交接，针锋相对，致使包裹着李长夜的剑气外燃起通红的火光。
瞻月剑在被齐远挥剑弹开后，李长夜身上的剑气迅速攀附至剑身，修长的剑气如同手臂，驱使着瞻月剑一剑从天斩下。
齐远不躲不闪，剑意裹挟着冤魂如逆流般硬撼瞻月剑，剑意洪流中，肃杀的冬季光景不断闪烁，致使剑意洪流不断增强。到剑意与剑气冲撞时，两者已不相上下。
轰！
就在躲在远处的安知言和洞庭都觉得脚下的山峰似要坍塌，更近处的修士们已经停手，纷纷全力自保。
那本来铺天盖地的劫雷消散一空，只留下渡劫失败的蝾螈妖物奄奄一息。
宋玉明见蝾螈妖物此时已无力收回劫淬妖脉，当即欲取。但还未靠近，一缕剑气便差点将他洞穿。
宋玉明愤怒回头，正要质问齐远为何拦不住李长夜，却看见李长夜头顶，那座伫立了近三百年的锁灵大阵浮现真容。
这一刻，整座龙属内山从黑夜变成白天，大阵光幕上，如同水波的灵气疯狂朝李长夜汇聚而来。
宋玉明不由惊呼：“齐远，快拦住他！”
齐远依旧置若罔闻，静静看着李长夜，任由李长夜的气势不断攀升，直至巅峰，他那双漠然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期待的神采。
见李长夜已经完全掌控了龙属山锁灵大阵，齐远再次浮现出僵硬的笑容：“不打算与我公平一战了？”
李长夜咧嘴笑道：“从一开始就没这打算。”
从镇云关活着走出来的李长夜，如果执着于公平二字，坟上草早就三尺高了。李长夜不屑于倚仗外物，却并非从不利用外物，不过依时依势而定罢了。
宋玉明看了看那条劫淬妖脉，朝齐远咬牙道：“齐远，你我联手……”
他话未说完，齐远已经直冲李长夜而去，于是宋玉明扭头朝劫淬妖脉飞去。就在宋玉明动手的同时，李长夜也动了。
电光火石之间，便与齐远交手数次，最终逼退齐远，直取宋玉明。
奄奄一息的蝾螈妖物察觉到宋玉明与李长夜飞来，奋力挣扎起身，只是还没等它动手，李长夜已经将宋玉明一剑斩落，对它却不闻不问。
就在李长夜准备击杀宋玉明时，他抬头一看：远处的齐远七窍流血，状若疯魔，手中赤霄剑一声哀鸣，裂作无数碎片。以齐远为中心的草木迅速凋零，山石粉碎，流水沸腾。
离齐远稍近的修士只要来不及躲避，无论敌我，当场炸裂惨死，其他修士纷纷退避。
肃杀的剑意如水面冻结，急速朝李长夜蔓延。李长夜被剑意锁定，无法躲闪，只能催动剑气，形成一座近乎实质的剑气山岳，从天而降，砸向直指他的剑意。
剑气冲刷，剑意荡涤，天地一沉，本就残破不堪的两座大山，在这一刻彻底被夷为平地。
现出真容的锁灵大阵再度隐没，李长夜气息萎靡，却无大碍，拿着瞻月剑，一步步走向宋玉明。
宋玉明虽然伤势不重，但仍旧不敢与李长夜对敌，御空退去。李长夜欲追，却听见齐远说：“剑意仍胜剑术一筹。”
李长夜转头望去，齐远半跪在地，一身血衣破碎不堪。他满身伤痕，只有胸前一道斜跨半个身躯的血口是此战新伤。
李长夜杵剑在地，笑道：“无论如何，李长夜终究是胜过齐远一筹。”
说罢，李长夜拔起剑，弃了宋玉明，朝齐远径直走去。此时的宋玉明已经恢复了冷静，知道若是任由李长夜这样杀了齐远，所有在场的浩神宗修士都难逃一死，立即命令所有浩神宗修士围杀李长夜。
浩神宗众人不知李长夜现在还有多少实力，不敢贸然出手，但随着宋玉明身先士卒，他们不再迟疑。
只是赵国群修见大局已定，也纷纷出手拦截，最后围攻李长夜的只有七名四重楼修士。
无力出手的齐远吃力地盘坐在碎石上，痴痴笑道：“齐远亦可杀。”
就算李长夜实力折损大半，但宋玉明等人仍不是对手。
正当李长夜将要击杀宋玉明时，重重天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比李长夜与齐远交手的声势更大，比他们出剑的速度更快，包围着整个龙属山的法阵碎裂开来。
废墟上，腾空的国师等人，飞跃的累轻侯等人，边战边退的浩神宗修士，想要以伤换伤的宋玉明等人，还有神色祥和的齐远；另一座山顶，安知言、洞庭；羽卫营地，正在布防巡视的秦商与一干羽卫；甚至龙属山外山被惊醒的普通甲士、羽卫；所有人尽皆望向天幕。
只有妖物噤声躲藏，只有李长夜一剑必杀。
本来再度被照亮的内山夜空，刹那间被洪水一般的黑暗冲刷殆尽！紧接着，志在必得的李长夜被这道黑幕逼退，只留下身下一个大坑。
被阻塞的溪流，水汽蒸腾，弥漫在整片战场。
幸得保全的宋玉明惊喜出声：“弟子宋玉明，恭迎纪师叔！”
其余六人一齐附和：“恭迎纪师叔！”
齐远轻声道：“果真在。”
李长夜快意笑道：“开源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