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赌鱼风波 九

  “切,说我年纪小,倒显得你多大似的。看着还没有我大,一会儿我揭开帽子,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

  乐意如是想到,颇为不忿地撅了撅嘴。只是现下求知之心旺盛,也顾不得其他。是以乐意只是在心中腹议了一番,没有辩驳回怼。

  江帆就当她屈服了,命令道:“你将它先捞起来,我给你说说。”

  若是一般家世显赫的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或许又会遇到困难——不敢抓鱼,或是抓不起来鱼——可对乐意而言却没有这份困扰。毕竟是师从医道世家,见过的伤者残者不知凡几,岂会害怕区区之物?

  是以乐意眼疾手快,一个猛地出手,捏住了胖鱼的后背,随之一使劲,就将它轻易地捉出了水面。

  本以为这番利索的操作,会让江帆刮目相看。哪知江帆却一脸严峻地看着乐意,“你下手不会轻柔一些么?你知道你抓的可是一位‘孕妇’呢。”

  “你……”乐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仅没得到夸赞,还被这人很恶劣地凶了一脸。正待辩驳,说一句本小姐不干了。可刹那间注意力尽数被江帆最后话语中的“孕妇”二字给吸引住了。“你说什么?孕……孕妇?”

  “对啊,你看不出来么?”说话间,江帆已然动了手,从乐意手中将那胖鱼小心接了过去:只见他一改乐意捏着胖鱼的后背处,而是一只手轻缓地放在鱼身下,说是抓鱼实则更像是提供了一个底盘,让鱼在上面歇息。

  一旁刘伟好歹也抓过鱼,知晓鱼的特性。见状好心提醒道:“江哥小心些,这鱼滑得很,你这样盘着它铁定要滑下去了的。”

  可哪知江帆闻言不语,仍旧如此。而那鱼也不知为何,之前还在乐意手中死命挣扎,被江帆盘在手中后却温驯安静了起来。

  江帆就此将鱼拿到了乐意眼前,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你瞧仔细些,这鱼可不是肥胖而是怀孕了。它可是一位准妈妈。肥胖者,虽然同样臃肿,可身子到底轻快了些,而且行进时,动作也很迅猛,犹如狂风骤雨;相对的,怀孕者行动不便,并且为着保护肚中孩子,行进时并不猛烈,而是轻缓。这点你都没看出来?”

  “我……我只是……”乐意不想认输,不愿在江帆面前承认她没有瞧出来鱼怀孕了。可支支吾吾半晌,到底是脸皮不厚,强行推诿不得,也就说不下去了。

  江帆一边将那胖鱼放回盆中,一边对还在纠结的乐意道:“现下你该知道缘由了吧?”

  “啥?”乐意和刘伟二人俱是一脸懵逼。

  江帆当真是有些无奈,只觉得双方这个层次差距太大,一则在大学完成了本科学业,另则却在幼稚园大班,刚刚结束了拉粑粑在裤子里面的伟大壮举。不由得心累无比,长长叹了一口气,“唉,这鱼唤作‘星鱼’,生活于水质清澈的山间小溪。雌鱼因要回源产卵,会吞食大量的食物,积攒力量,再加上这一段路途的跋涉。导致其肉质紧实细腻,唇齿留香,回味无穷。雌鱼和雄鱼的价格因此变得天差地别。历年来被人大肆捕捞,数目已然稀少无比,雌雄比例严重失衡。而偏偏呢,这星鱼是少数几种重视族群利益的鱼,平时会一起捕食,一起抵御天敌。相应的,在星鱼族群中为着繁衍后代,整个族群便会对雌鱼,尤其是怀孕雌鱼特别的‘优待’。找到食物时,让雌鱼先吃。遇到天敌时,让雌鱼先跑……”

  说到这儿,江帆顿了顿,一指向那水道终点处,反问二人道:“我问你俩,你们两人道那庄家是靠什么让这九条鱼一股脑向着终点冲去的?”

  “什么?”二人确实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何每一轮比赛开始后,九条鱼都会齐刷刷向着终点游去,而不在半路停歇起来。是以当江帆问到这个问题,二人俱是愣愣地摇了摇头。

  “便是食物的气味。”江帆一打响指。“所以,你知道了吧。刚开始其余八条鱼齐刷刷向前冲去,只是为了给这位准妈妈探路,看看前方是否有危险。而到了终点前,已然探测到一路安全,其余八条鱼便按捺不动,将食物先让与了这唯一的一条雌性怀孕了的鱼。”

  “啧啧啧,这鱼儿的操作,倒是让不少人跟着汗颜了不可。”

  江帆一席话,好似一个无字天书。乐意和刘伟二人从未想过自然界中会有这么具有“人性”的鱼。而乐意尤其是哑口无言,她不仅不知道有这种鱼的存在,更是辜负了家族的培养,身怀秘籍,居然没有看出这鱼是怀了孕的。

  “小意,知道爷爷带你来的目的了么?”就在乐意整个人显示着失落的低气压时,一旁那安坐的老爷子总算是站了起来,到了乐意身前,带着慈祥柔和目光,“你之前也说过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位小哥便是那山外山,人外人了。以后可不能再骄傲自满了,咱们为医者,不仅要学贯东西,掌握前人秘籍,还得有一颗医者仁心,多为病患考虑,了解其实质病情。今日,你输了便是输在你小觑你的‘病患’,只看了看皮毛,却没有察看到它居然是一位孕妇。”

  “爷……爷爷,我……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乐意低垂着头,这一刻,乐意不仅为自己往日的自衿惭愧,也为着自己给乐家抹黑而愧疚,觉得辜负了爷爷。老者却颇为开明,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小意,吃一堑,长一智。爷爷年轻时也曾误入歧途,可之后还是回归正道。你应该感到庆幸,庆幸今日遇到了这位江帆小哥。要知道,从失败中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不错,老爷子的这席话好似一道明光,刹那间照亮了乐意的心扉。其整个人在这一瞬间,突然顿悟,整个人的外在气质立时变得不一样了。

  江帆就在身侧,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这个变化。这样想来,这个小妮子倒是因祸得福,突破了心境上的一道枷锁,假以时日,必将取得更大的成就。“恭喜,恭喜!”

  “你……”见江帆涉足自己二人的对话,乐意当即有些急了。唯恐被江帆发现了两人的身份,这不啻于在小小的蓝口县掀起轩然大波,届时来寻求她二人者,不知凡几。可紧接着那先前突破了心境的豁达感传遍全身,乐意反而淡定了起来。对着江帆便是深深鞠了一躬,“今日之事,倒是我得好好谢谢你一番才是呢。”

  那老者也跟着拱了拱手,“小哥能在方寸之外,轻易瞧清这鱼儿的纤毫,想来也是颇有来历的人。老夫乐道,今日还多谢你为孙女点播开悟,多谢了。”

  这老头倒是机敏,知晓以江帆那目力,连纤毫小鱼都看得清楚。自己二人这浅薄的装扮,在他面前自然是如视无物,因而也不再遮掩,直接开诚布公。

  可惜,此时的江帆虽然带有几百岁的沉积,可这个时间点的江帆确确实实就是一屌丝宅男,哪听过“乐道”的大名?他却不知,这位老者便是双庆市中医协会的会长,双庆市第一中医医院的名誉院长,还是华夏中医协会的常务委员,华夏特级中医大师,享受着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国宝级人物。尤其是年岁越大,近年来已然不再出诊,最多便是每年前往帝都,与其余几位国宝探讨一番药理,再给领导人把把脉,开开养身药方罢了。

  可以说这样的人物,旁人是想见上一面,决然是百难千难万难。

  可江帆却好似与一普通老者交谈一般,言谈中有对老者的尊敬,可也仅仅是尊敬罢了。

  “没事,老爷子严重了。不过刚刚您孙女可是要和我打赌呢,这一轮我可压上去了,她再不压上,是不是要认输了呢?”

  “这……”乐道压根没想到,在自己自报姓名后,对面这少年却是这般样子,不由得纳闷自己是不是老了,年轻人都不知晓了么?随后,又不免有些微微气恼,这小子有些滑头。照理来说,自己怎么着也称得上德高望重,主动示好之下,首先自报了姓名,对方怎么着也应该说一些关于他的信息。乐道可不会相信这样厉害的少年,没有传承呢。哪知人偏偏不买账,直接转移了话题。

  “谁说我认输了?”乐意却没有想那么多,心境突破后,整个人都变得开阔了起来。这时听见江帆的话语,忙应和道:“刚刚是你赢了,不过也是我一时不认真。可不能理解是我们乐家的传承不好。这次我得为乐家挽回名声,我就不信接下来的比试,你能一直压我上头。”

  见自家孙女说了这样的话,方才的氛围也被破坏了,老者也不便再和江帆细谈。只好在乐意的搀扶下,再次坐到了圆凳上,为着二人的比试,给乐意提供比试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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