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计划
罗拉终于走了，雷雪穹方才得以长长的舒了口气。虽说从两人的会谈中他得到了许多有关南部的情报，但近两个时辰的交谈，他也是累得可以。除了昔日在训练魔机战舰操控的演武堂，他曾听过如许长的讲课之外，他还不晓得讨论一件事情尽是要花这样大的精力呢。想道这里，他不禁敬佩起昔日的教官来——他因为经历过，所以明白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的难受。
“水，有没有水？”估摸了一下时间，想来对方已经走远，雷雪穹连忙找到了这会议室一旁的传声筒大声的说道，将自己的要求传到了上两层的茶水室里。
作为龙帝国最高技术结晶之一的魔机战舰，可是有着大量的新玩意在其中，比如这种能将声音沿着特定路线传送的传音筒便是其一。因为战舰的船舱都是以铁门相隔的单间，互相之间得来往并不是那么顺畅，于是为了方便战舰内部联系，龙翔天便设计了这种用于内部特定方位的传声筒。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一位侍从兵从拉开了前头的舱门将茶水端了进来。雷雪穹轻轻的揭开那茶的茶盅，顿时一股清香随着腾腾的水雾冒了起来。这是产于龙帝国汀洲的香雪茶，虽算不上是茶中的极品，但比起别的茶来却多了一点香气。雷雪穹原本是不喜欢这东西，他认为那是女人喝的玩意，但自从参与到这个“超星计划”中之后，他也许是处于感怀家乡的缘故吧，也慢慢的适应了这个。他可是汀洲雷家庄的人哪。
因为面前的茶水还正烫着呢，端在手心上有些热乎乎的感觉，却急切的下不了口，雷雪穹也只好轻轻的抿了一下，就此将那小巧的茶碗放在手里玩把着。
这实在是有些不合习惯，本来像喝这种茶是要用小茶杯的，但雷雪穹却十分不满认为那是女孩儿家用的玩意，硬是让他们换成茶碗，于是茶水室的侍从兵也只好使用上了这一套景致玩意，这本来不是用来装茶水的，而是在全舰举行的聚餐会议上用来准备汤水的物件，只是因为雷雪穹这位舰长的要求才将这东西给改换了。
现在可真是一段难得的时间：手上的事情大都已经处理好了，至于这艘战舰此刻也有副舰长接受管理——只是平常的航行嘛？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任务，雷雪穹偶尔放松放松自己也是正常的。何况他现在在的会议室上有一块用魔族技术制成的水晶屏可以随时随地的与舰桥方面联系。
翘着二郎腿，品尝着芳香可口的香雪茶，那一丝丝温热中又带着点莫名清凉的感觉慢慢入腹，迅速的在肚子里化开，登时产生了一种舒适的感觉，好想一下子恢复了精神，又好想自己的毛孔一下子舒展开来，承受外面轻轻的按摩。
“真是绝佳的享受啊。”雷雪穹轻轻的感叹着，一副无比适意的样子。他轻轻的闭上眼睛，表面上看上去直如假寐一般，但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明白，他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呢。
今天与对方的会谈实际上是处于上头的安排，否则根本不会动用这么大的阵仗。想想看圣龙军的魔机战舰才四十余艘，可这次为了围劫这样的一艘小船就动用了四分之一的力量。若不是关信腾直接下达了命令，哪个舰长有权利作这样的部署啊。
本来就是说谁抢先了，就有谁进行这次会谈。上头不管你和他们怎么谈，谈什么，花多少时间，他们只管他们所希望得到的信息你们究竟到手了没有。一旦到手，你就必须替他分析整理，理清楚一个条例给他。这可是直接向上头汇报的，根本不可能经过舰队的情报分析组。
“麻烦啊。”雷雪穹静静的呆了近半个时辰才将脑海里的一切搞定。虽说蛮有成就感的，但他却不太满意，因为他又有些口干舌燥了。正想再让那茶水室把茶水送来，却听见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脉冲声：“突突突！”
雷雪穹一看却是那与舰桥相接的水晶屏旁的红色知识灯在闪烁，声音正是由水晶屏发出的。
“红色？不会吧，这可是紧急专用的指示灯呢？”虽然上头需要自己这边新获得的情报，但总也不会这样急吧。他颇有些惊愕，但在不断闪烁的红灯之下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按下了那水晶屏的按钮。
“吧嗒……”一声过去之后，只见关信腾那不言苟笑的身影出现在那水晶屏上。他身后则是作为这次南征旗舰“006”号的舰桥。此刻所有人都默默的处在自己岗位上，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您好，关将军。”雷雪穹恭敬的一个立正，向屏幕里的他行了一个军礼。对于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大将，雷雪穹还是满怀敬意的。毕竟一个人能在如此年轻之时就达到这样的地位，确实很难得。虽然他在前期靠了些许别的关系，但来到圣大陆以后立得几场功劳却毫无疑问得消除了前期那种关系带来得影响。人们现在只会说是王上慧眼识英才，破格提拔于他，而不会说他是借助与王上是朋友得关系才得到今天的地位。
“好啊！你似乎也不错啊。事情办完了？”屏幕上的关信腾和气的笑了，同样的也和雷雪穹道了声好。他就是这样，只要不是在正式开会的当口，只要不是在下达作战命令的时候，只要和对方谈的不是军机要事，他便永远都是一副淡淡微笑的模样。
“是呢。我正整理一下我脑海里的东西，打算向将军您汇报呢。”雷雪穹端重的说道。遇到这样正事，他可是不敢有丝毫隐瞒的，自然是实话实说了。
“那好。”关信腾听了顿时放下脸上的笑容来，整个人变得专注起来：“你说吧。我可想早点知道有关南部的最新情报呢。天晓得，这些消息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是。”雷雪穹默默的点了点头，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解说起刚刚从罗拉那儿得到的情报来。其实这些东西他早已在心里分析过一遍了，也想过这对我军的影响之类的事情，可最终得出的结果都是倾向于正面之内的。然而他终究不敢说出自己看法，尤其是在这样还未将真实告知上级的时候。因为是有利还是有弊，最终还是由他们作出的，作为区区一艘战舰的舰长，他明白自己最好不要用本身带着感情的判断去影响整个舰队的决策。
“你认为这样的情况对我们来说是好是坏呢？”关信腾静静的听着雷雪穹的汇报，始终不曾在中间作任何的打断，直到对方结束了整个汇报之后，他才轻轻的问了这样一句。虽然他在听的同时也做了相应的思考，但他此刻却不想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来，反倒想先参考一下其他人对此的意见。
“我想大约是好的吧。”雷雪穹没想到关信腾居然会先问自己的意见，不由得愣了一下。
“大约？”关信腾的嘴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军人里头可不太允许出现这两个字呢？如果你认为是好的，就说出自己的理由。不要那么婆婆妈妈的。”他半开玩笑的警告道。作为将军，他可不喜欢自己的手下都是唯唯诺诺的一群。“那可真是没有男子气概啊。”他如此想着。
“啊？是。”虽然是说笑，但雷雪穹还是从那里头听见了警告。他连忙立正起来，挺起了身子回答道。
“好了，不要绷得这么紧。”关信腾摆了摆手笑道：“你还是好好的说说自己的理由吧。”
“是。”雷雪穹应道，他微微的一沉吟，飞快的将脑中的东西过滤了一遍随即开始了自己的解说：“根据情报，由于卡雷民众对罗尔帝国的厌倦，以及对我军的期盼，为我们进入卡雷创造了一个最好的环境。就战略而言，想取得胜利的关键不是在于一时间攻占了多少的土地或是消灭了敌人多少有生力量，而是在于能否顺利的控制住自己每一片得到的地盘，并将之转换成已方新的后勤基地。
能，则我军将是越打越大，否，则我军将陷入一片苦战的沼泽中。很显然，根据对方提供给我们的消息，我们在南部，至少是在卡雷，我们是属于前者而非后者。我们可以完好的接收卡雷，并且牢牢的在那儿站住脚跟。
而且随着卡雷的入手，我军的装备将近一步改善。就现在而言撇开，关将军您自己统率的直属近卫军之外，其他部队的武器装备只怕都还赶不上罗尔帝国的正规师团吧。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由罗尔帝国军的地方师团转过来的。
仅此两点，对我军整个南征而言就有着莫大的好处。”
“呵呵，说得还真是不错嘛？”关信腾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比较满意雷雪穹的回答。
“若，对方给我们的情报属实，这对我们南征来说还真是有利的。”关信腾笑着说道:“不单单是你上面所说的那两点，仅就它为我们整个南征开了，一个可好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一个攻击敌人后方的豁口，对我们来说就以算是天大的好处了。更别说，它将在今后进一步改善我军情报闭塞的状况。”
“哦？改善我军情报闭塞的状况？这从何说起？”雷雪穹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很简单啊。卡雷现在真正负责的是这个兵器生产者联盟吧。现在他们还处于罗尔帝国的统治之下便与我们联系，这对罗尔帝国来说无疑是一种背叛的行为。罗尔帝国强，我们弱，他们若是不想被罗尔帝国消灭，也只有紧紧的团结在我们的周边，努力的提升我们的实力了。想想看卡雷的兵器生意做的多大，想想看他们能把兵器销售到什么哪里？如果他们没有自己的一套营销门路的话，他们不可能在兵器生产这样一个利润高得让大家都垂涎不以的行业里做到今天这个地位。而这样的营销门路，也往往是收集情报的场所。商场如战场，没有可靠的情报，他们也是无法击败对手的。”关信腾慢慢的解释道，他早已看出了雷雪穹的疑惑：“现在他们既然决定倒向我们一方，那么我们便可以利用这一整套的营销情报体系。比起我们原来单一的从剑士公会获取情报来说，这条新路无疑是宽阔了许多的。”
“原来如此。您要是不说，我还真不晓得呢。我还真是差劲。”雷雪穹依稀的有些理解了，不禁对关信腾更加的尊敬起来。
“呵呵，不要这么说啊。这样的事情并非是你想不出，只是有时人们从一个方向思考问题惯了，忘记了还能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习惯，这么一个无形的框框在不知不觉中限制着我们，令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遗漏了些许。这些许有时是不重要的，有时这是成败的关键。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倒不是说旁观者一定就比当局者强多少，只是相较于当局者而言，旁观者更能跳出那种思维定式更能从其他的角度去看待问题罢了。”关信腾宽慰着雷雪穹。虽然他也明白对方也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曾真的看低自己，但不知怎地他便是就这样说出如此的一番话来。
“嗯。”雷雪穹连连点头不已，那模样直如鸡啄米一般，颇给人以一种发啸的感觉。
看着雷雪穹的模样，关信腾也有些忍俊不禁了，但他还是极力的克制住自己，将心思转到其他方面：
这次东路军远征的目标就是为了先攻占一个沿海城池作为基地，并想办法与由陆路进兵的西路军会合。本来他们都想直接攻取原法明特王国国都鹰翔城来作为南征第一步的，但这样的提议却被自己给制止了，而劝他们换了个目标，选择了这里卡雷。
这倒不是自己的眼光更远还是怎的，只是自己从多个角度对比了沿海各城的得失作出的。
“要跳出原有的习惯看问题，这可是那天聿铭那家伙反复告诫自己的呢。想不到同样的话，却被今天的自己用来教育手下。呵呵。”关信腾对这样的变化感到有些好笑，不禁忆起了那“被打断的约会之夜”后的那场军事会议。
军帐之内，数盏酥油灯静静的散发着它那柔和的光芒。因为不是特制的大帐，是以对这十几位围成圈正在讨论什么的将军们来说显得挤了。一张描绘精细的“法明特王国南部城镇图略”被摊平了舒展在桌面上。因为大家都围了起来，四周的灯火自然将他们的影子投在了中央，形成了一片黑色的阴影遮住了地图上的详细。为了能看得更仔细些许，另有一盏明灯被关信腾执拿着高高的举起。
一个时辰前，自己还处于花前月下的美好当中，却不想这一个时辰后的现在，自己却要窝在这密密层层的军帐内和这些将军们一起讨论南征的具体作战计划。
“唉，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啊。”他不禁苦笑了一下，心中却实在没有任何的怨怼。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军人，一种随时随地都要把时间交给国家的人。也许这个职业在和平之时是最空闲的，但此刻并不是和平的时候啊。无论对这个刚刚建立的圣龙王国来说，还是对整个圣大陆而言，现在无疑都是一个多事之秋。
好了，还是不要再去想这些有的没有的吧。眼下的关键可不是这个啊。如何策划整个南征的行动才是此刻自己真正要考虑的问题呢。惊觉自己似乎有些离神了，关信腾连忙警惕自己，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桌面的那张羊皮纸上。
“你们认为我们必须按照正常的思路来进行作战，必须先把鹰翔城给拿下来么？”关信腾轻轻的问道，转眼环视了围成一圈的将军们一下。
“嗯！”将军们心里似乎都是这样想的，整齐的点了点头。本来嘛，攻打鹰翔城这个地方对圣龙军来说可是有着重大意义的，这里可是原法明特王国的国都呢！虽然现在已经被废弃了，但对在政治上打着“光复法明特王国旧土”为旗帜的圣龙军却依旧有着很强的吸引力——攻下了哪里，就基本上确立了王国的光复啊。
“那里对我们有利吗？除了一个深水海港，除了临近阿尔德克斯的前沿，除了政治上的一些宣言外，我们还能在那里得到些什么？”关信腾皱了皱眉头，反问着他们。
攻打鹰翔城？这个他也想了许久，却实在不曾从上面发现什么好处。尽管对外是宣传着什么“光复法明特王国”之类的，但对直接接触到圣龙王国核心的关信腾而言，这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他不是法明特王国的人，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兄弟——龙翔天打天下罢了。至于这些口号之内的，他也只是随他们说去。他始终定的目标可不是这个，而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多的利益。虽然他也跟着大家有着一样的思维，一下子就把鹰翔城列为了首选，但在细细的思量之后，他却有了放弃的打算。
“我们的船比较快，因此我们与西路军会合的时间还早得很。实在没有必要将棋子放在鹰翔城这个死角落里啊。打防守战，对我们来说可是很不利呢。”关信腾心里悄悄的思量不已，他十分清楚自己部队这个“攻强守弱”的现实。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要说服这些将军放弃这个看似很诱人的果实。
攻下鹰翔城之后，我们能得到些什么？这个问题可着实把在场的将领们给问住了。他们细细的思考了一下，惊讶的发现除了关信腾所说的那三个好处之外，似乎再没有其他的利益了。
鹰翔城已经败落了。四年前的那场疯狂的攻城战，让全城的人口减少了近一半，而后近一个月的掠夺，更是让这座原本美丽富饶的城市蒙上了厚厚的黑纱：本地的居民大都被降级成了奴隶；如今只剩下些许老弱之人艰难的挣扎在死亡线上；城里那独具风格的建筑群早已化作了火焰中的灰烬，在四年后的风吹雨打下，如今能看见的或许之后那偶尔露出的石块和高过人膝的嵩草吧。金币没有，物资没有，人口没有，当一座城市变成这样的时候，它还能被成为城市吗？至多也只有“废城”这么一说吧。
罗尔帝国在整个法明特南部占领区设立了大大小小的领主，却唯独没有鹰翔城领主这个称呼。也正是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座毫无用处的地方。圣龙军若是攻取了它，名义上是好听了，但实际上却是得不偿失的背上了一个包袱，一个沉重的就连圣龙军自己也受不了的报复。
“这样的地方我们还要来作什么？”细细的思量了一下，将军们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他们已经从实际的考虑上放弃了鹰翔城，因为那实在不是一个自己所需要的地方。与政治家的清谈不同，将军们注意更多的往往是实际存在的东西。若仅仅只有一个好听名声的话，实在不足以让他们下令用自己士兵的鲜血与生命去攻取的。
“那关将军您是如何打算的呢？”他们转首问道。当自己的提议被否决了之后，人们总会不由自主的去依靠他人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