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公主和他

  ()  帝国的王殿位于“荣誉广场”的旁边。

  王殿是个回字型的城堡,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庭院。这里曾经是校场,现在则已经改为皇家花园。这个校场以及王殿四角和各个大门上的箭楼和望楼都是过去那些困难rì子的见证,提醒着人们帝国曾经有过何等窘迫的时刻。

  从那些工事窗口中伸出的不再是刀枪和弓箭,而是各种颜sè和样式的、有着王室图腾的旗帜。这也许是大陆上最寒酸的王殿,就连王殿的第一任主人都没有想到他的后人能够在这里统治万里河山,所以在当时在没有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它的规模上。

  “荣誉广场”是京城最美丽的景sè之一,人们也叫它帝国大花园,因为它是王室和民众举行大型活动的地方,所以至今还在不断地扩大规模。广场上有jīng心修建的花坛、喷泉和雕像,样式简单自然,风格谨慎而克制,跟王宫的朴实威严相得益彰。

  冬天无法欣赏帝国大花园的花团锦簇,然而白雪覆盖下的广场在周围错落有致、修剪得当的林木掩映下显得肃穆而高贵。

  城内第二高的“荣誉之塔”有着方尖碑一样的造型,从远处看去象一把巨大的、直指青天的利剑守卫着广场。

  为了纪念那些战争中死伤的军民,艺术家和雕刻家从帝国的四面八方被召集到这里,监督着数以十万计的奴隶,没rì没夜地工作了十年才完成。连环浮雕从底座直到塔尖,每逢观赏rì,军民可以借助事先预定的云梯观赏整座塔身。

  浮雕上的帝**人如同天神般威武雄壮,出自大师们手下那些贲张的肌肉、飘扬的衣袂和宛若有神的眼睛逼真地表现了战场上的殊死搏斗,表达了帝国先驱创业的艰辛。

  从水破山坐着的地方就能够看到这座象征着帝国jīng神的“荣誉之塔”。

  这也许是一个有意的安排,因为在看到这座塔时,水破山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喜欢起那些熟悉的画面而在心中生出敬意。

  可现在已经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再再拥有那种规模的奴隶,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帝国盛况不再。水破山幸灾乐祸地这样想着,以消除这建筑给自己心理上带来的消极影响。

  水破山身材瘦高,顾盼自雄,而斜飞入鬓的双眉和高挑的眼角都说明这是一个傲慢剽悍的人。

  并不是所有大陆国家都象白衣帝国那样,女xìng同样可以继承皇位,所以在云西帝国,王室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可水破山似乎把元帅的职责看得比王子的身份重要得多。一个合格的王室成员,先得是一个合格的男人,所以进取心必不可少。这样看来,不是只有帝国王室才有雄心壮志。

  看见雷姿,水破山仍然显得很严肃,他对于外交礼仪要么是不熟悉要么就是根本不在乎,事实上,水破山王子在七塔城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来是寻找利益而不是寻找友情”。

  “明天我就要起程回国,可遗憾的是到现在我们也没有达成共识。”水破山凝视着雷姿。“要是这样,我只能够祝虎天陛下好运。他是个伟大的人,但他不能认清楚时势。我很高兴,将由我来亲手摧毁白衣帝国。”

  雷姿微笑。“王子殿下似乎很喜欢危言耸听。”

  水破山冷笑。“是我危言耸听还是殿下sè厉内荏?风流月殿下仰慕高陆男儿,在王殿设立擂台讨教,如今整个的大陆都已经知道这件事,可帝国的勇士们都在哪里?若连这样的帝国都对付不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雷姿仍然微笑。“两国之间是战是和,当然不是其中一方自己可能决定的。白衣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只是出于对民众的爱护,不忍其遭受战乱的荼毒。但战事若已不能避免,白衣帝国又何曾有过畏敌怯战之时?”

  水破山目注公主,沉声道:“区区一红港,弹丸之地,值得贵国的百姓为它殉葬吗?既然殿下口口声声要爱护子民,为什么不肯割让红港,况且它原本不属于白衣帝国?做为一国之君,就应该知道审时度势,进退有据!”

  雷姿昂然道:“就是因为审时度势,帝国才不会放弃红港,因为这关系到帝国的将来。如果你想说的是让我用帝国的将来交换军民目前的苟活,那我明确地告诉你,这不可能。白衣王室需要什么,只会自己去亲手夺取而不用跟别人交换,更从来没有懦弱到害怕流血。”

  水破山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真是女人见识。你的这种说法很蠢,根本不是深谋远虑的帝王心术。公主殿下,我很怀疑你到底能够多大程度代替帝国王室说话。”

  公主微笑。“那是你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你面对的是什么。你当你的条件是对帝国的施舍而以为自己可以高高在上地予取予求。可你错了,王室从来就没有认为贵国能够跟帝国平起平坐,换句话说,跟殿下还用不到深谋远虑的帝王心术,这就是父王命我来接待殿下的原因。”

  水破山勃然而起,说了一句。尽管公主不懂得他说什么,但从神态也看的出这是一句骂人的话,但她仍然安然而坐,面带微笑地看着水破山。

  风月流公主及时地凑在水破山耳边说了句什么,水破山这才悻悻地回到座位上。风流月不懂帝国通用语,所以只能向雷姿投以歉意的微笑,雷姿心中虽然恼怒,但面上怎会表现出来,点头致意。

  虽然风流月公主战胜了许多帝国勇士,但她谦和的风度让雷姿并没有觉得她是敌人。风流月是云西国王与基纽帝国公主的女儿。这显然是一场政治婚姻,双方以此构筑了互不攻击同盟。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婚姻造就了风流月公主这样的勇冠三军的少女。

  有混合血统的风流月公主继承了云西人的俏丽和基纽人的体魄。

  她几乎和水破山王子一样高。

  她的头是金sè的,梳成一条条辫子披散在轮廓柔和而分明的脸旁,深陷的眼窝里有一双蓝sè的眼睛。她和云西女人的最大不同就是rǔ房高耸而四肢修长。当她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和帝国男人战斗时,就象传说中的女武神一样英武xìng感。

  没有达成任何协议让雷姿感到不安,但稍微让她觉得安慰的是正确地表达了对云西帝国的战争威胁的回应。她的意思准确得不可能让人产生任何误会:如果开战,胜负可能难以预计,但帝国一定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弱者才会出类似的宣言。可在这个时候,雷姿也只能够做这么多。帝国以军人起家,自然习惯在任何事上都以武力来做为衡量,既然它的军团在各个战线上都表现不好,那自然会让别人起轻视之心。

  在交换礼物时,公主礼节xìng地赠给这对兄妹jīng心打造的锁子甲和名刀,这也是帝国闻名大陆的物产,而水破山奉上的则是云西特产的织锦缎、翡翠和明珠。抛去敌意,王子和公主都表现出各自完美的教养和礼仪。

  临别时,水破山忽然从胸前摘下挂着一颗硕大黄sè玛瑙的链子要送给雷姿,这甚至让风流月公主都很吃惊。公主看得出这东西对水破山有特别的意义,打算婉言谢绝,但水破山坚持送给她。

  “这件东西对我来说就象我的国家一样宝贵,这就表示有一天我会杀回来,再把它和它的主人一起拿回来。”

  这种愚蠢的表白让雷姿有好笑又感动。

  水破山是敌人,可他同时也是男人,所以他也会被公主所吸引,但很显然,云西国的文化没有教给他对女人的正确态度,所以他的求爱不但生硬而且更像是一种威胁。

  公主嫣然微笑。

  “到那时希望我的礼物能够保得住你的xìng命。如果帝国勇士知道你要娶他们的公主,会不顾一切地想杀死你。”

  水破山看了眼风流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可这些天来,我没有看到一个真正的勇士,他们甚至打不过一个女人。回去的时候,我要好好地对我的人讲讲在七塔城的奇遇。”

  公主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虽然她自己知道水破山的话只不过是故意刺激她,可这些天的事实也的确让号称拥有大陆最好军团的王室成员汗颜。

  她向门口看了一眼,希望缪澜能够带着可以战胜客人的人出现。

  缪澜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这位王殿侍卫团的统领可以说是同辈中最端方严谨的一位,这很大程度是出于他所承担的责任:负责整个王殿安全的人一定要沉稳可靠。除此之外,多年的友情也让她完全信任缪澜。担任缪澜这个职务,就意味着他的一生将永远不能象其他帝**人那样多姿多彩,做为军人之后,要做这样的决定就更加艰难,所以缪澜可以信赖。

  但即便是最可信赖的缪澜也差点就没有完成他的任务。

  张别离对缪澜的要求一口回绝。

  “云西国的军人虽然卑鄙,但是很出sè,败给他们的使者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有白痴才会把这种挑战当成一回事。”张别离的目光又转向在重新开始那种危险练习的部下。“小缪,看看我的人,你觉得我的人会让那些云西国的人在战场上得逞吗?”

  “事关国体。怎么能够让云西国的人在帝国耀武扬威?”缪澜不打算放弃。“如果这种事传出去,你和你的dú lì军团也会很丢人。”

  张别离回过头,好笑地看着他。

  “我和我的军团不需要跟云西人证明什么。你刺激不了我。”

  “那风流月公主呢?她虽然像个男人一样厉害,但也是个真正的美女。”缪澜不死心。“而且我保证,要是你能赢得了她,你们之间肯定会生些什么。”

  张别离微笑。“听起来不错,但遗憾的是我没有时间。等下我就要去为前线的军团筹备物资,这事更重要。你了解铁屠,知道他会怎么惩罚耽误正事的人。”

  “要是你去见那些使者,我来帮你解决你的物资。”缪澜微笑。“我知道你的军团很难伺候。”

  张别离怀疑地打量着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的是整整一个军团、将近一万人在chūn天需要的给养。那和给你的侍卫团准备物资不是一回事。”

  缪澜点点头。“别忘了我也是个军人,我当然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别离不以为然地笑起来。“你知道?你知道个屁,现在全部军用物资都已经被zhōng yāng和近卫两个军团搜刮完了,你还能在哪里找到我需要的军用物资?”

  缪澜拍着他的肩膀。“帝国很富强。如果帝国连你们的小要求都不能满足,还怎么要他的军人安心打仗。就这么说定了,你去见那些使者,我来给你解决问题。”

  听他说得笃定,张别离倒犹豫起来。

  “如果到时候没有我要的东西,别说我去你家里撒野。”

  缪澜看着他。“我缪澜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打过折扣?可你呢?要是你也象那些家伙给公主丢脸,那可就别指望我给你解决什么困难。”

  张别离的微笑看起来有点狡猾。

  “你给我搞到我要的物资我才会去。至于结果是什么,我可不能答应你。”

  缪澜双手抱在胸前。“如果你不能给公主争气,那就别指望我帮你什么。”

  “公主?从你到这里就没完没了地提到这个小女人。”张别离凑近缪澜的脸,装腔作势地打量着他。“我想我可以说,你喜欢这个小女人,喜欢她那两颗大大的门牙。你要求我去见使者只是为这个小女人效忠。我说的对吗?”

  缪澜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你还记得公主的样子?”

  张别离开怀大笑。“谁会忘记?还记得我掀起她裙子时她哭成什么样子?我的老天,她那两颗门牙就象镜子一样闪亮。”

  想起小时侯的情事,缪澜也不禁面露微笑。“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两颗门牙,人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看看你,整张脸都写着‘思念’两个字。”张别离打量着他,嘴边露出揶揄的微笑。“这么说,她的确是象我听说的那样美丽。妈的,我还真怀念那两颗门牙,至少那让她看起来很亲切。”

  缪澜对他怒目而视。“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些。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张别离扔下擦汗的毛巾,穿上战袍。“我去,但不保证能赢。而且你答应我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缪澜看着朋友,半晌才说得出话来。

  “我以为你做了百夫长,人就会变得出息一点,没想到你还是那么无耻。”

  “事关国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张别离微笑。“为了国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该付出点代价?”

  当他们赶到王殿时,正好是使节团要离开的时候。

  看到张别离身上红黑两sè的军服和风营第一百夫长的标志,水破山和风流月的表情都变得很凝重。水破山比任何人都清楚dú lì军团在战争中给云西军人造成的伤害,而风流月虽然没有参加过那次战争,但相关的故事她也听了不少。

  水破山和风流月低声交谈起来。公主对云西语知道得不多,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得出水破山很激动。两人说了一大通,似乎是水破山要取代风流月跟张别离较量而风流月不同意。很明显,虽然以前从未谋面,可张别离的出现给他们的触动很大。

  公主不禁看向张别离。

  虽然是第一次看见成年的张别离,但公主并不感到陌生。

  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庞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眼角处的皱纹也比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要多得多,几处细小的疤痕隐藏在浓密的胡须下。他的眼神不再象孩子时那样狂暴,反而看上去平静而温和。

  雷姿忽然现,张别离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即使以她的标准来看,也完全说得上英俊。毫无疑问,年轻军人不修边幅的形象触动了她心底的那些回忆。

  张别离却没有他们那么多感慨,只是惊叹于台阶上风流月的美丽,用毫不掩饰的火热目光打量着这个充满异国风情的女人。

  “看来我们能够给今天找点开心的事情做,又有个想做驸马的人来了。”看到张别离的眼神,公主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而且来得正好。”

  她的话不失时机地打断了云西国兄妹二人的争论。

  “做云西国的驸马的代价很高。”水破山冷冷地打量着张别离。“特别是对一个北地人来说。如果你为此丢掉自己的xìng命,公主会说什么?”

  雷姿微微一笑。“我会说他咎由自取。”

  她的声音提高得恰倒好处,既不显得突兀有能够让站在台阶下面的人听清。

  张别离轻轻地捅了捅站在身边的缪澜,看上去面带微笑实际上在咬牙切齿。

  “这是什么话?好象是我自己愿意来的。”他低声嘀咕着。“什么叫咎由自取?难道我不是来为帝国争光的吗?”

  缪澜也用同样的表情和声音回答。“那是因为她根本对你没有信心,所以,别给我丢脸。”

  “等一下我要好好跟你算帐。”张别离jǐng告他。“不管结果会怎么样。”

  “但我们都希望这是公平而公正的较量,要是风流月殿下也因此而身处危险,我也不知道王子殿下要说些什么。”停顿了一下,公主有意无意地向台阶下瞥了一眼。“所以,还是像以前一样有一点节制更好。”

  水破山死死地盯着张别离,良久才点点头。

  缪澜微笑。“你看,公主还是识大体的。”

  张别离面无表情。“她还很会说笑话。”。虎踞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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