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公主和我

  ()  在加冕仪式完成之后公主没有离开,而是在属于教皇的房间内召见乐达和,要求他整理和交出所有能够帮助摧毁“黑屋秘党”的资料。对此乐达和早有准备。越早及越彻底地一白寺划清界限就越对白寺有利,既然已经和皇帝达成协议,白寺就不可能逃避这一责任,所以大长老团也早有准备。

  寇法布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将会负责对“秘党”的清洗,但公主却委婉而坚决地否决了他的提议。她明确地告诉寇法布,皇帝陛下已经亲自吩咐由她本人负责这件事,并且由她全权组建自己的班底。在这件事上,席国师可以交出自己的权力了。

  “秘党“是帝国叛徒加诸于王室的耻辱,这种耻辱要由王室自己来洗刷。现在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各级官员都要全力支持前线军团,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分散官员们的注意力,所以是王室成员站出来承担自己的那份责任的时候了。

  寇法布对皇帝的决定一点都不惊讶。

  公主只是刚刚在皇家学院毕业,没有任何经历和经验,皇帝陛下却把这样复杂而重要的责任交给她,这其中确实有公主所说明的原因,但还有一种原因公主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皇帝对自己的下属在“黑屋秘党”这件事上已经失去了基本的信任。

  只罢免了赤和禅一个人,并不是因为皇帝的仁慈,而恰恰是说明了这件事对皇帝的震动。平静的下面往往隐藏着危机,皇帝摆脱了白寺的压力,那么转过身来要对付的就是这个“秘党”,而且皇帝陛下知道“秘党”和自己的贵族种种剪不断理还乱的负责关系,可以预料的是将会有很多人因为“秘党”而接受惩罚,所以他才会任命这个没有任何资历的公主来正本清源。

  没有资历的公主不会有任何偏见也不会对卷入叛乱中的任何人有偏爱,所以她也没有任何顾忌。这说明,皇帝已经决心以暴制暴,要残酷镇压任何敢于反抗他统治的阶层,不分贵贱,不论亲疏。原本就是一名优秀军人的皇帝陛下从来都不惧怕流血,不管流的是谁的血。

  更重要的是,寇法布本人可以置身事外,不必再到处树敌。

  寇法布只是在担心公主能否找到自己需要的人手,但公主却似乎胸有成竹。

  公主的气质和母亲极为相似,柔美而娴静。可当她表述自己想法的时候却另有一种高贵的雍容,令人不敢逼视。如果人们知道她也曾经师从白武大师学习剑术,就不会对她神态间的自信有任何疑问。

  公主没有象普通妇人那样穿着宽松飘逸的长裙,而是穿着自己的军服。当然,公主的军服由宫廷内的高手匠人设计和缝制,不仅华丽而且实用。就拿她现在身上这件来说,白sè的平地织锦上用银线绣了九十九种花卉的图案,不管在阳光下还是灯光下,随着公主的举手投足,花sè会有无数缤纷的变化,似真似幻。但这同时又是一件可以穿着上阵作战的标准绵甲。

  高高的立领和挺拔的束腰让她体形看上去更加匀美颀长。

  “我从不担心在哪里能够找到人的问题,国师大人,您也不用担心。”公主微笑着。“肯效忠帝国的人肯定比背叛帝国的人多。”

  公主的笑容感染了寇法布。就算此刻公主身上的九十九种花卉都是真的,也难掩公主的绝世姿容。

  “但对付‘秘党’要比您所面临的任何局面都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寇法布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缪澜。“就算有王殿侍卫团保护您也是一样。”

  “危险不是我要担心的事,国师。”公主低头,慢慢抚平一处衣角。“外患未去,再生内忧,如今的帝国只是看上去强大而已。父王的心里一直很压抑,他的身体也开始出了问题。”

  她抬起头,双眸如星光闪亮。

  “我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不能带领帝国的军团上阵杀敌,但我仍然是我父亲的女儿,我要尽我的全力为他分忧,为帝国出力。国师大人,您要教我,该如何跟帝国的敌人斗争。”

  寇法布喟然长叹。

  解决这一切危机的最终办法就是尽快和胜利地结束边境上的战争。持续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打垮联盟的事实,已经让云西帝国和基纽王国开始蠢蠢yù动。在上一个七年战争中,帝**团的战斗力已经出现了下降的趋势,其直接的结果就是,在投入zhōng yāng和dú lì两个军团之后,仍然没有在云西边境上的丛林里取得胜利。这固然是地形地势的原因,但同样凸显帝**团连年征战显露的弊端:士兵素质下降,而单靠骑兵已经不足以应付越来越复杂的战斗。

  更可怕的危机来自于皇帝陛下本人。

  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前段时间还出现了中风的症状。虽然没有人说,但寇法布很清楚,是帝**团在前线表现使皇帝忧心如焚,如果不是皇后执意反对,皇帝陛下早已披上自己的战甲杀奔疆场。在这个时候,一旦皇帝出了什么问题,帝国将经受二百多年来最沉重的打击。

  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公主,寇法布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这个想法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但仅凭直觉,寇法布就认为可行。大王子和二王子各自拥兵自重,对皇位虎视眈眈,甚至影响了对前线战事的把握,可若是打消了他们的念头,他们也许就会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战事上。

  帝国法令规定,女xìng也有王位继承权,那么,姿公主为什么不能做皇帝?

  至少她现在要比那两个王子更加忧国忧民,在识大体这一条上,她就要胜过两个哥哥。寇法布很了解公主,知道她的为人温柔而不失决断,有学识有胆识,有做一国之君的潜质。更重要的是,公主对国师会的尊重远远过那两个王子,一旦她加冕,能够保持国师会jīng心筹划并正在实施的一系列策略。

  想到这里,寇法布不禁也捻着颌下稀疏的胡须,自鸣得意地微笑着。

  “老臣自然要尽全力辅佐殿下,就好象殿下还是老臣学生的那个时候一样。只是殿下要准备好,这次老臣会比给殿下启蒙时还更严格。”

  这时候缪澜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殿下,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寇法布知道公主接下来要接见外国使节,连忙告辞。临别的时候,公主对乐达和说了很多勉励的话,如果不是有人事先教过公主,那么公主本身的能力就更加令人刮目相看。

  公主坐上自己的马车匆匆离去。

  目送公主的背影,寇法布忽然转身问乐达和:“你们不是有先知吗?能不能告诉我,帝国的命运如何?”

  乐达和微微一笑。“你不是不相信这个?”

  寇法布耸耸肩膀。“我仍然不相信,但你说的话,就算是胡说八道,我也愿意听听。至少你的胡说八道也很有趣。”

  乐达和放声大笑。“大国师,你可真是不肯吃一点亏。”

  寇法布微笑。“我们都是聪明人,怎么能吃别人的亏。你的先知对帝国有什么预言?”

  乐达和收起笑声。“眼下风雨飘摇,但帝国会坚如磐石。”

  寇法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叫什么玩意儿?白寺的‘神喻’就只能够说出这种摸棱两可的屁话?”

  乐达和为他打开车门。“屁话不屁话,rì后便知。你不是常说神xìng即人xìng吗?连人都捉摸不透,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神?”

  关于著名的“神喻”,一直都是白寺不能被世俗打垮的重要原因。每过三年,白寺都会布预言,而预言也总是很快就被应验,这令寇法布这样的有识之士也陷入迷惑当中。刚才他差点就想问问公主的将来,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问题。

  他倒想看看,白寺能不能预测到他这个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想法。

  公主还想不到席国师是如何地为她盘算将来,她眼下就有一个难题要应付。来访的是云西帝国的使节团,而在这个时刻,毫无疑问,他们的到来就是为了宣示武力。

  在白衣帝国的疆域上,能够通向大海的城市只有一个,人们甚至把这个城市命名为“金银角”,来昭示它的弥足珍贵。对于白衣帝国来说,没有与自己的强盛相匹配的海岸线一直是个遗憾。上一次和云西帝国的边境战争就是为了争取更大的出海口红港而爆的。把金银角和红港连成一片就表示着帝国能够完全突破大陆的束缚而奔向海洋,于是在红港来自帝国的海盗们支持下,帝**团动了一次侵略战争。原本是占据天时、人和的战斗,只是在恶劣的地理环境和统帅部缺乏热情的指挥的双重困难下,军团表现得让人失望,这次作战才会无功而退。

  这也不难理解,由于帝**方的高层都是庄园主和大庄园主,他们更热中于对土地的争夺而完全忽略了海洋的重要。

  战争结果对双方来说都可以接受。帝国没能占领红港也成功地阻止了红港向云西帝国靠拢,红港继续控制在海上商人也就是海盗们的手中。可现在看来,这为今rì的情势留下了后患:云西帝国趁着帝国的全部军事力量投入到北方边境而重提对红港的领土要求。

  这样无耻的要求因为它的直截了当而难以被拒绝。

  现在在边境上驻扎着公认的战斗力低下的平地人军团,守卫边境他们或许还能够胜任,可要抵挡云西帝国的丛林军团就显得力不从心。

  公主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

  坐在她对面的缪澜多少能够明白公主的心事。

  “这种会见也很容易。”他微笑着鼓励公主。“只要把握好你的外交辞令就可以,我见过陛下接见各种客人,没有什么特别困难的地方。”

  雷姿对他的话报以微笑。缪澜不能体会到她的难处,现在她的一句话都可能会决定国家的命运,她绝对不能让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父王失望。这些年里,父王的失望已经够多。

  “如果有人用武力威胁你,而你又不能真的跟他动手,那你会怎么办?”雷姿抱着一点希望问缪澜。“你们男人总是喜欢这样做,你一定有办法应付。”

  “一般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教训他一下,让他不敢再有类似的想法。但如果不能,就得让他知道,真要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缪澜想了想。“你是为云西使节团cāo心吧?”

  公主点点头。“最难的就是如何要他们的王子和公主知难而退。”

  云西使节团中有云西帝国的水破山王子和风流月公主。水破山是云西帝国的三军元帅,一向以勇力闻名,自称是“大陆第一勇士”。但这还不算难事,在白衣帝国尽可以找到与之不相伯仲的勇士。但风流月公主才是最难办的。虽然是女流之辈,但风流月到达京城之后就放出话来,在她留在京城的这几天里,若是有人能够在shè术、剑术和枪术这三样上都胜过她,就可以做她的驸马,两国之间自然继续可以保持和平。

  可此刻帝国的杰出军人全部在前线作战,云西使节团有备而来,这些rì子里风流月会见了不少帝国的少年子弟,彼此之间也互有胜负,但真要在三样武艺上全部胜过风流月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京城内如风斩雄、刘恒勋和云肃等人倒可以与风流月一战,可真要战胜,难道还能让这些人放弃自己现在的夫人去做什么驸马?而且以大压小,未免胜之不武,反而损了帝国的颜面。

  缪澜笑了起来。“那有什么难的,我知道一个人绝对可以做到这点。”

  公主眼睛一亮。“你不是在骗我?连我的叔叔、帝国元帅都找不到这样的人,你又怎么能够找到?”

  看见公主高兴的样子,缪澜也觉得欣喜。

  “那是因为这个人并不那么出名,而且,你也认识这个人。”

  公主更加迷惑。“我也认识?”

  缪澜笑了起来。“你忘了菊夫人的儿子张别离?”

  公主想了想,眼中露出失望的神sè。“是他?”

  如果不是缪澜提起,雷姿还真的忘了这个在少年时曾经跟她在王殿待过一段时间的人。现在想起来,她已经不记得这个少年人的确切样子,只记得他不是在跟别人打架中就是刚刚跟别人打完架,头总是乱糟糟,总是鼻青脸肿,身上又是泥又是血。

  看到公主皱起眉头,缪澜也有点吃惊。“你经常可以见到菊夫人,却不记得她的儿子?”

  “从我进入皇家学院后就很不常见到她了,而且见到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到过她的儿子。”雷姿笑着摇头,忽然吐了吐舌头。“我只知道他上了前线,还以为他早已经阵亡了。”

  公主的可爱模样叫缪滥一阵心神荡漾,就没去介意她话里对张别离的反感。

  “这人不但没有阵亡,反而在前线立了大功。陛下要亲自封赏他,所以他已经回到京城。我看,以他的身手,对付水破山和风流月都没有问题。”

  公主不解地皱起眉头。“你看?”

  缪澜微笑。“他在大苍山一战,杀了两名联盟上将军。帝国上一次有人立下这种功勋的人是谁?是三十年前的刚玉将军。战场可不是投机取巧的地方,这说明他有过人之能。”

  公主还在犹豫。“国家大事,不同儿戏,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若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那帝国就要面临两线作战的危险境地。”

  缪澜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看起来公主对张别离的印象并不深刻,而他还以为他们三个仍然象少年时那样亲密无间。哦,也许当时只有缪澜和张别离亲密无间而已。想到这一点,缪澜忽然有些庆幸。

  这一次见到公主给他的震动很大,他现自己已经喜欢上公主。

  公主推开马车的窗户,看着外面闪过的景物。寒风卷进车里,更加刺骨,公主拉起围巾遮住了脸。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迷人,缪澜看着公主,闻着她身上的清香,恍惚如在梦里。

  公主忽然关上窗户,转过头来看着缪澜。

  “等下我接见使节团的时候,你就带他来王殿内做客,看看他能不能制服那对目中无人的兄妹。但不算我对他的召见。”

  缪澜半晌才明白公主的意思。这样一来,就算张别离不能达成公主的目的,也不至于招致不必要的惩罚。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雷姿还是那个善良的小姑娘。

  把公主送会王殿,缪澜飞马来到菊夫人在京城的住处。

  菊夫人的院子是缪澜很熟悉的地方,他曾经无数次和张别离在这里玩耍,这里一直是个安静而幽雅的地方。但现在院子里却传出刀剑碰击声和叱喝声,而且听声音还不止一两个人。缪澜吃了一惊,拔出自己的长剑,难道是“黑屋秘党”在这里作乱?

  院子里二层小楼的石阶上,三个军人正在把一个军人逼得连连向上退却。寒风中的四个军人都穿着单衣,露着毛茸茸的胸膛,头顶和身上都冒着腾腾的热气。四把制式配剑在阳光下如同金蛇狂舞,密如雨点地撞击在一起。猛地里最上面的军人一个突刺,配剑在一个军人的手臂上划了个口子,鲜血立刻奔涌而出。这个受伤的军人咒骂着从混战中退了下去。

  而剩下的两人攻得正急,趁着上面的人全力突刺,一个人大步冲上台阶顶端,反将刚才在最上面的人压制在下面。有人叫停,大家全都放下手里的剑。这时候缪澜才看见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用白布草草包扎了事。

  制式配剑是军人礼服的一部分,这种佩剑只有手指粗细,材质脆而易断,除非是在最熟练的军人手中,这种配剑基本上不会致命,更多的时候只具有象征意义。这其实也是对易怒好斗的帝**人的一种保护。当他们无视法律而不得不刀兵相见时,那么就算被刺中也会有很大的机会活下来。

  但武器毕竟是武器,象北地人这样以配剑来练习剑术的也绝对是少数。

  张别离刚刚在三个部下的围攻中败下阵,坐到一把椅子上休息。看到缪澜,年轻百夫长的脸上露出自内心的笑意,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光。。虎踞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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