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10
中岛敦将五条悟拖去房间的角落里, 待首领发话。</p>
不知结是监//禁，还是直接行刑。</p>
他仍然不能切实触碰到五条悟的身体，这个人的异能力——咒术——依然维持着自动运转, 替五条家家主抵挡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威胁。</p>
然而, 无坚不摧的是这个人的肢体，不是他的内心。</p>
在那个无法不停下脚步的一秒, 五条悟已经输。</p>
输得丢盔弃甲，输得一干二净。</p>
首领宰同时也望向这边, 沉默地注视着中岛敦的动作。</p>
那个视线同样投注在五条悟身。</p>
凝视着那双眼底慢慢积聚的血珠, 蓄得多，微微一颤，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下颌坠到衣领里，又那身黑服吞没, 不留踪迹。</p>
他又看看中岛敦在控制住五条悟时所经受到的反冲力：与昨汇报之中的巨破坏力相比，那几乎已轻到不值一提。</p>
首领便评估出五条悟的失控程度。</p>
——精神阈值岌岌可危, 仍用最后一线智压制住力量不至于爆发。</p>
他便明白，五条悟连绝望都无。</p>
这个角度看，他或许的确把教导过五条悟。是的。凡是与他宰治有所交集的，如敦，如镜花，如q, 或者如芥川, 又或者如他记忆中而其实并不存在的朋友。又有哪一个不曾绝望过？</p>
这很常。宰知道。不愧是他自己。然是他宰。</p>
宰又想，他好像把这个学生教导得很好。</p>
又强，又自信，骄傲得所应当, 与那头白雪皑皑的头发与眼睫不同，与那双蓝如晴下贝加尔湖泊的眼瞳不同，五条悟亮的像是在人群中都发光，浑身下都写满令他避之不及的人性，——这个角度看便和中也一样，完美糅杂神与人的特质，不需要怎么努力便叫他感觉眼睛都刺得发痛。</p>
不过，他多少还残留点力气表示出对中也的嫌弃，中也便同程度反馈以真心实意的讨厌。他们俩发自内心地相互厌弃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他占风。</p>
首领想到这里，又不露痕迹地弯弯嘴角。</p>
但是，把学生保护的好也不是么好事。显而易见五条悟么都不知道。首领宰“回到这个世界”的由、“默默杀死自己”的由……么的。这让五条悟所谓的“放”显得可笑，又把那腔真情涂抹得像是舞台带着假面的荒诞剧。不过，若是计划之外的人明白这个世界的真相，那才是他宰治的失职。</p>
首领想到这里，冷酷地停止绪。</p>
五条悟，已经不再是威胁。</p>
哪怕残忍也好。这个世界，他决不允许有人插，决不允许有人破坏他的计划。</p>
这是他精心呵护、拢在心口的小小花朵。</p>
无数个平行世界里，唯有这一朵盛开。</p>
哪怕是谎言也罢。</p>
只有一次也好，就让那本书写完吧。</p>
“……”</p>
首领又笑一下。</p>
他收敛所有不该残存的遗憾，平静地看向梦野久作。</p>
这活灾难天真无邪地笑着，用另一只拨弄着胳膊的铁丝与刀片，不经意却又完全是故意的，把自己搞得愈发伤痕累累。</p>
“你的任务完成。”首领说。</p>
这句话效拔群，令他立刻得到梦野久作的全注意力。</p>
那双形态奇特的双眼睁，浮现出首领所熟悉的怨愤不满：</p>
“我好不容易出来玩一玩！”梦野久作闹着脾气，“这个哥哥一点都不听话，至少要杀掉十个、或者折断一条宰先生的腿吧！————啊，”梦野抬捂住嘴，露出假装很害怕的模样笑：“不小心说漏嘴呢~”</p>
那副神情，既是挑衅，又是试探。</p>
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q]，也在监//禁室里听过这些年宰治的丰功伟绩。</p>
身份天然的压制，使梦野久作无法拒绝来自首领的任务派遣。</p>
异能力，[人间失格]无一例外的无效化，又令梦野久作既对宰恨得牙痒，又实在玩不过这个男人。</p>
让宰治哪怕一次也好、在他的精神系异能力中堕入地狱吧。——这曾是梦野久作长久绝望的禁闭生命里，唯一的精神慰藉。</p>
首领淡淡地看这孩子一眼。他甚至懒得对梦野久作说：你根本不知道真的地狱是么样子。其实我早就是地狱里的长住居民啦。</p>
宰只是冷淡地命令道：</p>
“回你的禁闭室去。乖乖的，么都不准做。”</p>
在那个线里，同时浮现出恶魔的冷酷与王者的威严。话音还没有落地，梦野久作便不甘又本能的，瑟缩一下。</p>
“然后、”</p>
“如，一切尘埃落定。”</p>
有一瞬间，宰的音甚至是温柔的。</p>
“到那个时候……”</p>
“我可以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p>
梦野久作打个哆嗦。他狐疑地眯眼睛，想说你这个把我关来的骗子又要骗我做么，又忍不住攥紧怀里活生生拽掉脑袋的人偶。他的臂一发力，才确实感到痛。</p>
“你、你是么意？”梦野久作仰脸看人，“我不信。……你要让我杀死谁？还是想给我一整个城市做游乐场？我才不会相信你呢。……绝对不会相信你的！宰先生，你把话说清楚！”</p>
这一次，端坐在王座的男人，不再回答他。</p>
宰调整一下交叠的双腿。——这也是这段惊险历程里他唯一的动作。方才哪怕与五条悟近距离对视都没能让这个男人改变一下坐姿。所谓使用口舌使敌人一败涂地，说得就是这种预判对能力限与强弱点的男人。</p>
接着，宰扶下暗格里取出通讯器，在音里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对另一端笑着说：</p>
“结束。多谢你守卫，红叶姐。”</p>
会客室背后的房门打开。</p>
身穿瑰丽和服，以长簪束柚红色长发的女子，缓步走出来。</p>
她抬长袖掩在唇前，仿佛拢去一个笑容似的。</p>
又垂下那张美艳逼人的面孔，说：“惭愧。……没有派用场呢。”</p>
“没有那回事。”首领也微笑来，“多亏红叶姐在这里，给我十足的底气。哪怕q失败，我也不至于担心自己的项人头。”</p>
与此同时，梦野久作发出“喂——”的不满抗议。</p>
首领的贴身秘书小银同样门内走出来。她一如既往的穿着如同黑夜化身的黑衣，冲着首领弯腰行礼过后，便脚步轻盈地绕过尾崎红叶，走到沙发边。</p>
银没有触碰到任何一个梦野久作的玩具，弯腰沙发下掏出医疗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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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之后，银熟练地找出医疗绷带、杜冷丁麻醉剂、消毒药棉黑党必备品，这才屈膝跪坐在男孩身旁。</p>
袖口解开，露出皮肤。</p>
卷衣袖，一层层拆除铁丝。</p>
这堆乱七八糟的利刃裹缠得紧，还好事先在医疗箱里连铁丝剪都准备好。</p>
“……”梦野久作扁扁嘴巴，侧头看银一眼，又转过脸来瞪一眼首领宰，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人偶。</p>
他安静下来，不再如方才那样不安躁动。只在银轻轻脚剪断铁丝的时候哼哼，抱怨两句“好痛”和“轻一点啦”。</p>
会客室另一端，首领与干二人，向这里投来无的注视。</p>
“……时间过得真快。”红叶突然说。</p>
“可红叶姐还是这么美丽呢。”首领笑着回答道。</p>
宰没有接下尾崎红叶的话题。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年走廊仍显稚嫩的少年。</p>
玻璃花窗，漫长的走廊，横滨暖洋洋洒下的阳光。</p>
身穿医生白袍的中年男人，身穿瑰丽和服的高挑女子。</p>
怀抱人偶的四五岁男孩。</p>
喋喋不休幼稚争吵着“狗”与“《本周也不服输的——》周报”，鲜活的两个少年。</p>
——那副景象，早已是时光呼啸而过所遗留的碎片。</p>
毫不留情地碾碎，就算有人用双捧，也再拼不出与此别无二致的图景。</p>
窗户阖拢，黑夜来临，鲜血积聚成血海。</p>
前任首领突兀退位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于在走廊抬高嗓音说话。</p>
无论是谁，踏入这栋楼便如同渡过生与死的那条渡河，音便是交易出去给魔鬼的第一枚银币。</p>
敦也好，镜花也好，银也好。宰也好。</p>
家都这么安静，仿佛死亡带来的安宁具现化为看不见的绞索，勒紧在咽喉。</p>
若是中也在这里的话，还能骂一两句。红叶想。这两个彼此看不对眼的孩子，终归与常人是不同的。</p>
可是她又能做么。她自己，又能做么呢？</p>
自森首领突然失踪。</p>
自宰治匆匆忙忙登那个位置，以雷霆段血洗所有表示异议的反对派。</p>
自“新首领杀死前代”的谣言于暗潮里翻滚膨胀，而宰来视而不见、简直要当做默认。</p>
自港口黑党的势力逐渐扩张，到现在连内阁官员都恨得咬牙切齿，要生嚼宰治的血肉。</p>
自……、…………</p>
尾崎红叶么都没有做。</p>
她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灰意冷，以消极的态度应对一切。</p>
而在本以为于黑夜中凋零就是自己结局的时候，这个她注视着长的少年召见她，说——</p>
‘交易成立。’</p>
“交易成立。”首领温和地说，“红叶姐，你不必担心小镜花的安全。我都安排好。”</p>
尾崎红叶微微笑一下。</p>
是的。你都安排好。她在心底想。我逐渐连半点都看不懂你。……你又给自己安排么结局，宰？</p>
仿佛一眼看穿她的内心般，首领又对尾崎红叶露出安慰的浅淡笑容。</p>
“没事。一切有我，”宰说，“家都不会有事的。”</p>
说完之句话之后，首领站来。</p>
“总之多谢红叶姐的拷问情报，帮忙。”他沉吟一下，命令道：</p>
“银，包扎完毕之后带久作原路返回；梦野久作，”首领轻柔唤出q的全名：“——你知道的，捣乱的下场。”</p>
以及、</p>
“敦君，带五条悟，我们去拷问室。”</p>
宰微微一笑。</p>
“也是时候，看看另外那两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