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73
“这么说, 现在是复盘时间了？”</p>
太宰轻声说。</p>
回归到一片空白的世界里，唯独他站立在这里。</p>
白西装，黑曜石, 手系着红绳的小小木舟。</p>
依然是触目惊心的三颜色。</p>
他并不感到惊慌, 只是安安静静地开：</p>
“初次见面，不如来打个招呼。”</p>
太宰没有丝毫踟蹰, 便吐出了一个名字：</p>
“你好。——泽田弘树。”</p>
随着太宰治的语，几乎是语音刚落, 他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男孩。</p>
看起来十岁左右, 深色的短发，湛蓝通透的眼睛。</p>
穿了身浅蓝色的休闲童装，看起来与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十岁男孩、都并没有什么不同。</p>
是他忍不住露出一个苦涩又纠结的容, 纠正太宰说：“这么叫我，”男孩顿了顿, 寂寞地垂下眼睛，“我是……‘诺亚方舟’。”</p>
好像担心太宰会因此反驳些什么似的, 男孩迅速解释说，“泽田弘树创造了我，成长一年等同于类成长五年的工智能。在《圣经》之，帝命令诺亚打造出方舟、允许他选择的物登来，因此从灭世的洪水之逃生……”</p>
这么说的，简直和太宰在这个世界里的遭遇无比似了。</p>
男孩指了指太宰手里木舟模样的电子玩具。</p>
“喏。那就是我。‘诺亚方舟’。”</p>
他语速飞快, 像是已经许久没和说了一样, 语气里浮现出同他自称并不符的、与类没有不同的感伤与活泼。</p>
这一大长串说完了，男孩双手往背后一放，起来同太宰说：</p>
“我们从头讲起？”</p>
“……”太宰沉默了一下，并不在此时无情地揭破些什么, 只是顺着男孩的问道，“那么，就从乌丸莲耶的死亡开始吧。”</p>
饶是自称工智能的‘诺亚方舟’，都忍不住无语了一下：“……有时候的很残酷呢，太宰先生。”</p>
不、</p>
“好嘛~”不知何时已被刷高了好感值的男孩，很快乐地顺从了，“那么，故事要从五十年前讲起……”</p>
乌丸莲耶，身为坐拥无财富的秘富豪、黄昏之馆的主、黑衣组织背后的“那位先生”。</p>
早在半个世纪之前，就已经死去了。</p>
在死亡之前，早已利用组织探索“永生”机密的乌丸莲耶，命令下属，将自己的精体秘密存储起来。</p>
如一切正常，这个被他一手操控的组织，仍将盘踞在日本的阴影之。</p>
攥取财富、渗透权势、钻研科技，直到能够使“死复活、时间倒流”——能够实现的那一刻，终将到来。</p>
不，比乌丸莲耶设想更早的，是泽田弘树的出现。</p>
这个天男孩的经历，同“铃木快列车”、他父亲坚村忠彬所经历的，并没有太大的不同。</p>
他依然在父母离异之后，来到美国，被托马斯·辛德勒收养。</p>
他也发挥出了自己在电子领域几乎无能比拟的杰出天赋，十岁稚龄便已加入了麻省理工学校研究所。</p>
唯独——</p>
始终在阴影观察着这一切的组织成员，渗透了辛德勒公司。</p>
并且，在工智能“诺亚方舟”诞生的同一秒。</p>
“乌丸莲耶”的精体，同样载了电子网络。</p>
本来这不应当是一件会横生意外的事情。按照组织狂妄的设想，“那位先生”终将在无比广袤的新世界里得到永生。</p>
不止如此，组织亦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几年时机一到，便会催眠全世界的类、所有投入另一个已构筑好的电子世界——</p>
在那样的世界里，“乌丸莲耶”，就等同于坐拥天下权柄的主宰者。</p>
……想得倒美。</p>
“所以你就照着乌丸莲耶的办法，自杀之后也自己的精体投入了这个世界？还为了同他势均力敌，主动和工智能融为一体了？”太宰淡淡地说。虽然是个问句，但完全没有询问答案的意思。</p>
顿了顿之后，太宰又补充，“笨蛋一个。”</p>
男孩终于还是鼓起了脸颊，在这世界第一个也是后一个知晓的面前，露出符合年龄的撒娇与委屈来。</p>
“我又没有办法……”他嘟嘟囔囔的，小小声抱怨，眼乱瞄，“而且怎么还是毫不留情地揭穿我了啊！太宰先生！”</p>
太宰对这样一个勇敢而决的孩子，其实并不能狠下心来。——归根到底，首领太宰本质是绝不会对孩子下手的黑手党。</p>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缓和了态度，微微叹了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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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三个的到来了吧？”</p>
被太宰的语牵引着，泽田弘树不由自主便暂时忘记了自杀时的痛苦、透摄像镜头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托马斯·辛德勒杀死时的悲恸。</p>
男孩张了张，顺着太宰的思绪往下走，点了点头。</p>
“嗯，对的，”泽田弘树摆出思考的情，其实对于与工智能融为一体的他来说，一切都清晰记录在自己的系统里，绝不会忘记。</p>
“那时候，我与乌丸莲耶正谁也没办法奈何谁……啊，说不定魔女小姐看到的‘鸦羽’和‘数字’，大概就是那时候的场景呢！”男孩突然插了一句，说出除自己之外难以意会的语，有些羞涩地了一下。</p>
“不，重要的转机，就是你们三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闯了进来。”</p>
太宰并不意外，“唔”了一声。</p>
“所以呢？‘黑暗组织继承’的身份，并不是你会想出的主意吧。”</p>
没错。这诡谲而狡诈的阴谋，只有鬼鬼祟祟藏于幕后的乌丸莲耶能想得出来。</p>
然泽田弘树的眼又是一飘：“……咳、我想着，这样一来也能保护到你们……谁知道他会耍诈啊！是肮脏的大！！！”</p>
太宰用简直无说的干巴巴声音感慨，“所以你到底拿出了什么为赌注？”</p>
“——怎么连这个也知道啊？！”泽田弘树心虚地抬高了声音，支支吾吾了半晌说，“就是、那个，就是…………我的源代码、啦……”</p>
太宰：“……也就是说，你同乌丸莲耶打赌，如我们三之有谁‘通关了这个虚拟现实世界’，乌丸莲耶就我们送出电子世界；反之，就拿到你的源代码，乌丸莲耶称霸这里——然后整个世界都完蛋了。是吧？”</p>
泽田弘树都要眼泪汪汪了：“不要这么犀利地吐槽我啊！太宰先生！呜呜我知道错了！是当时全力运算出的概率明明胜率很高的……！！”</p>
“所以乌丸莲耶要我们的记忆拿走啊，”太宰又想叹气了，“类是很狡猾的，不要这么单纯地信啊。笨蛋。”</p>
停顿了一下，太宰又总结，“总之哪怕下了赌注，乌丸莲耶也小动不断，始终在利用巧合、试图杀死‘意识到世界的’，而你则反来，利用巧合挽救这些的性命。这样说来，那次在铃木号快列车还要多谢你的庇佑。”</p>
泽田弘树连连摆手，“我也没做什么啦，也没能的救下诸伏先生……”</p>
他说着色黯淡了一下，却也坚强地了：“我是，要感谢太宰先生呢。”</p>
这句泽田弘树并没有说完，但是两个都很清楚地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p>
哪怕在恶意抹消了“泽田弘树”参与感的世界里，他的父亲、坚村忠彬，依然记着他，爱着自己的孩子，不惜一切代价，要为孩子复仇。</p>
那时候，太宰治同样试图阻止这位执意踏不归之路的父亲。</p>
只惜……</p>
两个孩子沉默了片刻。了一会儿太宰开：“所以，那时候你其实已经快要力竭了吧？”</p>
泽田弘树“嗯”了一声，“是啊，大家的选择都会在这个世界产生影响嘛。越偏离happy ending，我就越辛苦啦，”或许是联想到另外两个‘失忆boss’谜一样的展开，男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p>
“不，”他又起来，“我也是很狡猾的！那时候乌丸莲耶不是快要得逞了嘛？降谷先生都拿到存储器了！幸好爸爸诺亚方舟你了，我就赶紧躲到那里去啦~”</p>
所以……能够在太宰治找到“通关游戏”的正确方法之后，一鼓气打败乌丸莲耶吧？</p>
面对泽田弘树闪亮亮求夸奖的容，连太宰都忍不住也弯了弯眼睛。</p>
他又思忖了一下，“怪不得我们三个走出的支线都不一样……虽然和个选择有关，但是，为了拼出后的谜题，一切都是必要的。”</p>
“是的哦！”泽田弘树接着说，“多亏了大家呢！要不然的，这个世界已经在多次重启之混乱了，时间线开始崩解、每个的记忆都逐渐产生冲突……如不是外来者闯入的，终究有一天，世界就会在睡梦陷入死亡吧。”</p>
男孩又想了想，宽慰道，“虽然‘银色子弹’是正从这里脱出的正确方法，是‘被杀死’的夏油先生与杰索先生，他们……”</p>
“他们与我无关。”太宰淡淡地说，不管泽田弘树努力回避题的尝试，一针见血：</p>
“这么说、是‘时间到了’吗？”</p>
“…………然还是瞒不你呀，太宰先生。”</p>
泽田弘树苦恼地揉了揉头发。</p>
如他所说，在这一刻，原本与普通十岁男孩全无差的身体，突然像是电波受阻一样、产生了微微的图像模糊。</p>
他连声音都转换成不似类的电子音：</p>
“无需担心。终端机……停止……‘诺亚方舟’，解体、……”</p>
这位不被任何类知晓的、无名的年幼英雄，了起来。</p>
“记忆、返还，准备加载……退出游戏，准备、结束……‘后的礼物’，准备、传…………”</p>
那双湛蓝清澈的眼睛里，慢慢溢出泪水。</p>
在这后一秒，泽田弘树无悔地了：</p>
“谢谢你、解放了我！太宰先生——！”</p>
无数次世界重启、</p>
无数次时间逆转、</p>
无数次眺望着不见尽头的电子洪流。</p>
那份无知晓的痛苦、无接触的孤独——</p>
“？！”</p>
泽田弘树突然一惊。</p>
身体彻底消散之前，有握住了他的手。</p>
“……不要放弃。”太宰治说，“虽然由我来说这句很奇怪，但是，在这之后能会有好的事情发生。请你信这一点。”*</p>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语脱而出。</p>
在终于被这片空白吞没之前，太宰看见那个男孩用力一抹脸泪水，耗尽后一丝力气张开嘴。</p>
他说：——、————</p>
***</p>
“……”</p>
太宰治醒来了。</p>
剧烈的痛楚从大脑深处针刺般泛起，——那不重要。</p>
身体连挣动一丝小拇指都费力，——那不重要。</p>
身处已经化为废墟的黄昏之馆，——那也不重要。</p>
理智让他将掌所握的“诺亚方舟”收进衣兜，他偏偏动弹不得。</p>
在脑席卷来的，是无数“太宰治”的终局。</p>
他想，为自己的不自量力。</p>
他想大，为自己的滑稽丑态念念不忘。</p>
他想捧腹爆，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愚笨迟钝混账恶心。</p>
这么多世界、</p>
这么多个世界——！！！！！</p>
他太宰治，自诩聪明，玩弄生死。</p>
怎么就，连一个朋友，都救不下来呢？</p>
无数份同样浓烈的绝望。</p>
无数份同样无解的死亡。</p>
让他一时喘不气来。</p>
首领太宰，就了。</p>
是了、</p>
他踏无数“太宰治”的尸骸，走到这里。</p>
不也只是一个。</p>
无能的男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