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节 被活埋的女人

  上海之行

  两天后,我收到黄叶的信息,上面简单一句话:上海人民欢迎你。这不冷不淡的话让我啼笑皆非,也没有回信息给他了。原以为他会让我住到他家里去的,现在省了,还是接受白子晨的好意,住到员工宿舍算了。

  我跟白子晨提前到了上海。公司在这里租了房子作为员工宿舍,不大,但设施齐全。我是个但求头上有瓦遮头就满足的人,所以白子晨问起我对住处满不满意时,我立即表示非常满意。

  “我们可以为范小姐再觅好一点的地方。”跟在我们身后,此处分公司的掌舵人立即热心地说。

  “迟一点再说吧!”白子晨淡淡地说。来这里之前,他曾暗示我,我的任务完全之后,他就会调我回去。可能他预期时间很短吧!所以对我的住的地方要求也不高。

  安顿下来之后,我们就开始开会。张经理照惯例是作工作汇报。白子晨只是听,没有过多的反应。直到张经理最后补充了一句:明天对方的黄总不会过来跟白子晨开会。他才问了句:为什么?

  “黄总身在国外。”

  白子晨轻皱了一下眉头。张经理连忙解释说,这是个临时决定,因为黄总赶不回来,刚刚才打电话过来通知的。

  “架子还不小。”白子晨脸上有些不悦了。

  “那明天的会议?”张经理试探着问。“要不要我跟他们说你有事已经飞回去了。”

  “不用。”白子晨摆摆手,“还轮不到我闹情绪。”

  会后大家聚餐完毕,白子晨很有心情地问我想去什么地方,他可是半个上海通。

  “东方明珠。”我冲口而出。

  “真是小孩子。”嘴里这样说,他还是带我了东方明珠。我昂视这座高不可攀的庞然大物,顿感自己的渺小,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不想上去看看吗?”白子晨有些诧异了。

  “还是去吹吹黄埔江的风吧!”我没有了上去的yu望。

  白子晨体贴地把西装外衣披在我的身上,他笑着问我为什么到了门口却不敢上去了。

  “看到他,我才知道自己的渺小,我怕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我说了自己的担忧。

  他失笑,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扔到了江里,然后说:“不论是小石子还是万吨油轮,到了江里,海里都是很微不足道的。可是大海还是容纳了它们。没有小石子还有油轮的地方又怎么能叫大海呢!”

  “大浪淘沙,我这种小石子用不了多久就会让海浪给卷得无影无踪的。”我没好气。

  “只有没斗志的人才会让社会所淘汰,如果你再抱着这种心态,你还不如跟我回去吧!免得在这里受罪。”白子晨存心气我。

  我哭笑不得:“白总,你这算是激将法吗?”

  “算是吧!”白子晨轻叹了一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问题其实也不需要我作长辈的来教导于你。总之识者生存,无论在何时在何地。”

  我沉默了。他说的何尝不是道理,不过对于我来说,名成利就又有何意义呢!不能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就算得到了天下又如何。

  “别想太多了。”白子晨笑笑拍着我肩膀,“你今晚吃得太少了,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吧!”

  “我没胃口。”我站着不动。

  白子晨轻叹了一声:“你总不能永远活在过去,该留就留,该舍就舍。”

  我愣了一下,难道白子晨知道我的过去。我立即转过身去盯着他问:“你知道我多少?”

  他显然也一愣,表情有些生硬了,不过他很快就缓了笑容说:“我对你一无所知,不过你不经意流露出的忧郁让我猜想你一定有不愉快的过去。”

  我又沉默了。他也许是猜的。铁观音是能守得住秘密的人。

  “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了,你还不能忘怀吗?无论是人或事,你都不能放下吗?你还要背这个包袱到什么时候?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白子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得如同母亲。但听到我的耳朵里却无比刺耳。

  “别说了,”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到我痛处,都踩在我的伤口上。我瞪着他,有些歇斯底里。

  “傻孩子!”白子晨轻抚着我的头发,“如果时间不能治疗你的伤口,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才是最好的方法让你忘记伤痛。”停了一下,他继续说:“我很愿意帮助你,让你快乐起来。”

  “我不需要,我很好!请你不要过多地干涉我的私人事务。”我跳起来大叫。

  “好,我不说了。”白子晨摆了摆手,“我也不想跟一个早已把自己活埋的女人说道理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很是恼火地瞪着他。竟然这样评价我,就算是米饭班主也不能容忍。

  “你的过去,你的回忆,不是把你的快乐全部掩埋了吗?”白子晨淡淡一笑,没有被我的反应激怒,“你外表看起来跟平常的人没有多大的区别。实际上你的人已经死了。你的心死了,你的意志也死了。你让自己活在痛苦的回忆中,你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全部活埋了。我说得不对吗?”

  “白先生,看来你好象很了解我,”这回我不怒反笑了,“不错,我是很不快乐。我是常常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想起一些应该忘记的人。不过,这与你有何干。我喜欢把自己活埋也好,想把自己泡在痛苦之中也好,是我个人的事务。我只是你的员工,不是你的儿女。如果你对我不满意的话,大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把我炒断。犯不着对我情绪说三道四。”

  白子晨愣了一下,显然他料不到他的一番话竟然会惹来我一堆冷嘲热讽。算他脾气好,没有发怒,反而笑了,说忠言逆耳,我听不进去就算了,用不着生气。

  他的反应也让我愣了一下,很快我恢复了平静。平时我不会那么冲动的,为什么今晚会心绪不宁,出言不逊呢!我心里暗暗诧异。还好白子晨没有拂袖而去,也没有再跟我再争辩下去,否则我说不定发起火来把他推下黄埔江。

  “晚了,大家都累了,回去吧!”白子晨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了。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好几次想开口跟他道歉,但始终说不出口。冷静下来之后,我在不停地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呢!他所说的话都是为了开解我。我听不进去他的好言相劝,还出言责怪。不但把话说绝了,得罪了自己的上司,还让自己绝了道歉的机会。

  白子晨上车之后,由此致终都没有说过话。我从他的表情猜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也不敢再冒然说其他的话。

  一路无话,气氛一直都有些尴尬和难堪。我坐立不安,好容易才回到宿舍楼下。白子晨这时才开口说了一句话:“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开会。”

  我本来鼓起勇气向他道歉了,但听到他这句冷淡的话,我的话打住了。

  躺在床上,我本来睡不着的,忽然让起还没有把新的手机号码告诉母亲,连忙打电话回去。时间还早,母亲没睡。我们闲话家常,聊了好一阵子。听着母亲温柔的叮咛,我象听到催眠曲一样,竟然有了些困意。母亲听到我打哈欠,才意犹未尽挂了线。

  这晚睡得好,我精神焕发地去上班。白子晨早到了,坐在办公室悠然地喝着茶,见到我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合作公司的黄总果然没来,他派了个高层经理过来。张经理向他介绍我时,他盯着我的脸,显然怔了一下。我伸出来手让他握住,他好一阵也松开。白子晨就站在我们身边,他看到这情景,显然有些不悦。张经理适时地轻咳了一声。

  对方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笑笑放开手,说范小姐真象我的一个朋友。

  “可是我不认识象你那么帅的朋友。”我大方地笑了。

  他向我要名片,我说刚到此到,新的名片还没印好。他笑笑也没多说。

  会议开得很轻松,据张经理的近身秘书解释说,就是因为黄总没来。“黄总太严肃了,整天板着脸。容不得大家说笑。”她是这样形容黄总的。

  “他很凶吗?”我好奇了。

  “全世界的领导都是这样的,平易近人的只有我们白总一个。”她笑了:“不过黄总很英俊,我们这里有一半以上的女孩子喜欢他。他是标准的钻石黄老五,位高权重,又是单身。”她眨了眨眼,“说不定你见到他也会爱上他。”

  “我对英俊的男人免疫的。”这我有自信。铁观音这种人间极品我都无动于衷,还有谁能打动我呢!

  我们躲在洗手间说了一阵子笑,才回到宴会厅。按惯例,每个月的例会之后是聚餐。女孩子们形容这是接近黄钻的最好机会。黄钻,好特别好古怪的外号。不知他本人听了会有什么反应呢!

  白子晨让我坐在远离对方经理的位置,可是他还是漠视白子晨不悦的眼神借敬酒的机会来到了我旁边。一杯喝尽,他似是不经意问了句:“范小姐是哪里人。”我道出了家乡的名称。他听了点点头,也没问下去了。

  宴会散了之后,白子晨送我回去。他依然保持着沉默。看我下了车,他才吐了一句话:“我倒是忽略了你的魅力。”<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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