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伤别离

  铁观音深夜打来电话,说黄叶的祖母病重,他想我回去一趟,见她最后一面,我大惊之下,连手机也握不紧,让它掉到了地上。老人一向对我很好,听到这个僵号,我怎么会不失神呢!

  玉儿替我捡起了手机。她眼里满是狐疑。我在她面前如此失态,她从没见过。

  我也意识到这一点,赶快走到阳台拔了个电话给黄叶。我问他老人是什么时候病的,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重,说祖母病了大概一个星期了,起初只是小感冒,以为无大碍,拖到今天医院却下了病危通知书。老人对我念念不忘,很想见一下我,所以他才不得已打来电话。

  我立即对他说我明天会回到,让他用心照顾老人。黄叶迟疑了一下说:“如果你不想回来也没关系,祖母已处于昏迷状态。也许也认不得你了。”

  “我一定会回的。”我斩钉截铁地对他说。不回去我良心上过不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挂了电话,我马上向白伦请假,说我祖母病重,最少要回去一个星期。他有些愕然,但也无理由反对,只是客套地说有需要的话请尽管开口。

  我把近期的工作交付给玉儿,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铁观音打来电话,说已为我订了飞机票,明天清早的。

  可惜没有夜机,否则我情愿连夜赶回去,也不愿自己忧心忡忡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之间,我度过了一个难挨的晚上,在床上默默地为老人流了一晚的眼泪。

  次日我很早就醒了,或者说我根本没睡着过,谈上不醒过来。匆匆地梳洗了一下,我到楼下去等铁观音。他会送我去飞机场。

  晨雾渐散,附近的的别墅隐藏着云雾之间,仿似海市蜃楼。这种美景不是早起的人是没法子看到的,更不用说去欣赏它。我心事重重,就算是放下巨型恐龙在我面前,也是熟视无睹。我关心的只是铁观音什么时候会来,还有老人家能不能等到我回去。

  等了才几分钟,但对我来说却是无边的漫长,我不时看手机上的时间,不时又远眺。看不到他车子的出现,我不由自主地在原地踱步。

  清晨道路很静,只偶尔有一两台车经过。我焦急之下,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催促。刚拔出去,我就挂了。他是个守时的人,没到约定的时间,我不能给他压力。

  我在原地走了一圈,举头远望,隐隐有台车子正向这边驶了过来。我一阵欣喜,立即拿起了行李。可到车子近了,我却泄气了,这不是铁观音的车。行李让我丢到了地上。

  可这台车却偏偏在我身旁停下来,有人打开车窗跟我的招呼。这个人我不认识。他向我自报家门,说他是白夫人的司机,老板派他来送我。我奇了,这跟白子晨有什么关系。不过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立即跳上了车。白夫人常坐这台车出入,我依稀认得。

  一路上司机向我解释说铁观音临时有事,请白子晨送我,所以大清早还在睡梦之中白子晨就吵醒了他。他向我道歉说来迟了,不过还来得及到飞机场。轮到我不好意思了,我连累的人太多了。

  司机又说车上有一份早餐,是白子晨为我准备的。不过我没胃口,让他回去替我感谢他的老板。

  一路风尘,一路忧心,我终于赶到了医院。老人在重症监护病房,黄叶陪我进去。于是我见到了面如枯槁的祖母。她身上全是乱七八糟的仪器,还有呼吸机。

  我看到她这个样子,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的神志已不大清醒,眼睛也没睁开。我扑上去,握住她形如枯藤的手。这只手已失去了温暖,也没有感觉,握在手里如同一块冷冰。我无声哭了出来。

  黄叶见状,连忙把我拉了出去。走出了病房,我扑到了他身上放声大哭。他轻拍着我肩膀,眼泪也无声无息地滑下了脸庞。

  黄家的人劝我们想开一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也是含着泪水的。祖母的身后事他们已在进行安排,黄叶本来也在外面奔波的,我回来之后,他们就让黄叶陪着我。

  晚上老人弥留之际,子孙们都守在她身旁。大家的痛苦没能留住她。临走之前回光返照,她显然异常清醒,不过她未能说出话来,喉咙里咯咯作响。

  黄叶的姑姑伏在她耳朵听了一下,回头对我们说老人很高兴大家都回来了。老人轻轻点了一下头,很快目光就变得散漫。我们急忙叫来医生。一阵折腾,回天无力。大家顿时痛哭起来,我只觉一阵晕眩,跌倒在黄叶的怀抱了。

  醒来已是次日早晨,黄叶守在我身边。他说我身体太虚弱了,要在医院里住上几天。我问他老人的身后事什么时候办?他说明天开个简单的追悼会,不过大家商量过了,让我休息,不用去。

  我当然不能不去,老人生前对我慈爱有加。她最后的一程路,我怎么能不送呢!黄叶见我坚持,也不阻止。大家都沉浸于悲痛之中,也不再计较了。

  按老人生前的意愿,一切从简。追悼会后,我们把装着她的骨灰的瓷瓶安葬在公墓里。她旁边就是黄叶的祖父。看着白色的黄色的花瓣洒遍浅浅的墓穴,我又晕了过去。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当年送走我父亲,我也能坚强到最后。只不过这次伤心过度,再加上米水不沾,让我的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了。

  黄叶也不比我好多少。他面容憔悴,双目凹陷。他一直在后悔叫我回来,因为他看到我悲痛欲绝,终日以泪洗脸。

  “若是不能送祖母,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安慰于他。这个时候我们要互相扶持。

  他把主人房让给了我住,而他住到了客房。他家里什么都没有变,少的只是个女主人的气息,让人感到冷清。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慢慢恢复过来。这也要靠黄叶的细心照料。他要强忍失去至亲人的痛苦,还要用心照顾于我,让我很过意不去。

  这天晚上,他见我精神好多了,欲言又止。我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眼睛看着窗外,半响才说:“我想是时候解除我们之间关系了。”

  我并不意外,毕竟这种有名无份的夫妻关系不能永远隐瞒下去。但在这敏感的时候提出来,却不适合。于是我问他是不是找到新的女朋友了。

  他轻摇了一下头说他总不能这样拖累我,毕竟我还年轻。

  “我不介意多等一阵子,否则事情泄露出去,你父母会雪上加霜的。”我不能不为他们着想。

  他不说话了。数月不见,他更加沉默了。

  沉默了两天,他又旧话重提,还说会把祖母给他的所有遗产都交给我,以补偿我所受的委屈。

  老人早就立下了遗嘱。黄叶得到了的是七位数字的遗产,比其他人都多。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他祖母为什么会特别看重她这个小孙子呢。

  黄叶用这么一笔钱来利诱我,一定事出有因。我试探着问他真实原因。他支吾其词。我更感疑惑了。这时他的母亲忽然召见我。黄叶显得更加心事重重了。

  他姑姑已回上海了,来之时带了份见面礼给我。他母亲拿给我看,是一整套钻石首饰。没想到他们出手会哪么阔绰。我让他母亲保管着,说那么贵重的首饰不方便带在身边。

  她听了笑笑问:“你还打算出远门?”

  我解释说这是工作不由得我。当初我出走之时,黄叶就以公司调动为由替我遮瞒。

  “分居两地始终不是个办法,你来去匆匆,连我也见不到你。”黄叶为我说的谎言还很完整。

  我笑笑没有选择。她母亲迟疑了一下说:“辞掉这份工作好吗?回自己的公司上班又或者自立门户。”

  她终于说到了正题了。这也许就是黄叶忧心的事。纸最终还是包不住火的,她也许也嗅出了异端。

  “我们不想依靠家里。”这样堂而皇之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她轻点了一下头,脸色有点发沉:“小叶难道对以前的事还耿耿于怀?”

  以前的事?黄叶从来没跟我提过他家里的事。不过我相信一定是不愉快的事,于是我模棱两可地说:“小叶不是这样的人。”

  她沉默了,过了好一阵才说:“你回去跟小叶商量一下吧!我不会勉强你们的。我这样做只不过想为你们好。长期分居会影响你们的感情的。小叶年龄不小了,也该做父亲了。”

  回到家里,我对黄叶说起了跟他母亲的谈话。他听了脸色也是发沉。

  “如果你认为离婚可以帮你解决目前的困境,我会支持你。”我说的真心话,并不是看在那几个圈的人民币份上。

  想了想我又补充说:“我不会要你祖母留给你的钱的,不过请你对我母亲不要说出真相。”

  他听了依然不说话。我该给点时间他考虑。以前黄家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他祖母留了那么一大笔钱给他。还有我无意中的一句话让他母亲象被蛇咬似的。这里面一定别有隐情。也许就是这些原因促成了我们这段无实婚姻。

  第二天一早他就在客厅里等着我了。他告诉我他已经跟上海的姑姑联络过了,暂时会到她那里工作。我们离婚的事,搁下不管了。

  她母亲从我嘴里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一阵的发呆。我试探着说如果她反对的话,我会力劝黄叶留下。

  “我知道会留不住他的。”她母亲喃喃自语,表情呆滞。

  我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有些不忍,安慰了一番才回去。

  几天后我们一同离开,不过所去的目的地不同。换个新环境也许有利了他走出困境。虽然我不知他在钻什么牛角尖。<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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