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碧血丹心（44）
第一百二十章</p>
“学员兵宁馥, 来报道，请班长指示。”女兵声音清正，语气平静又真诚。</p>
她好像没听见刘文海那句莫名其妙的, 这让三班长松了口气。</p>
但她又好像真的和刘文海有什么“缘”，目光路过他的时候微微顿了顿，仿佛个致意。</p>
班长松了口气——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来路，但这女兵明显很嘛, 这就把刚刚听见的揭过去了, 看这若无其事的样子，不错！</p>
宁馥笑了，在三班长还来不及再出言阻拦的时候便道：“我是海军航空大学飞行学院的学员, 因为毕业考核违规操作，现在不能飞啦。”</p>
在场人神色各异。</p>
几个兵都没想到传说中的“关系户”根本不是什么的背景了不得的特殊人物，而是犯了错误, 被“发配”来的！</p>
刘文海主动帮宁馥放行李。背包很大, 应该是装着她的全部家当，刘文海提在手里都觉得沉坠坠的。</p>
他不知从哪涌起的股有点自豪的责任感，“务连的宿舍有点儿远，我给提过去？”</p>
宁馥的目光转过来, 落在他脸上。</p>
已经剪掉杀马特挑染，换成标准部队寸头, 脸上被海风和日头剥夺了少年张狂的刘文海, 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脸颊有点发烫。</p>
他心中惊悚地想——卧槽, 老子不会脸红了吧！</p>
她笑了笑，“谢谢，不用啦。”</p>
女兵伸手从刘文海手里拿过行李, “副班也留步吧，我今晚的就是先来报道，明天跟训。”她单手拎的行李，看起来像拿着只塑料袋那么轻松，“我气挺大的，应该记得。”</p>
刘文海咧开嘴，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p>
学员兵宁馥，正式加入了机务连排班。</p>
天蒙蒙亮。</p>
军号回荡在这座海岛军营上。</p>
早上是环岛跑。</p>
海岛没有名字，只有个代号907岛。原本的面积极小，地理环境和气候也都不算好，不宜人居，最初部队岛的时候，这里只有零星几处废弃的小屋，几乎没有常住居民。</p>
后来填海扩岛，建了机场，也有了基地，小岛慢慢也有了点人气。</p>
班在集合队列里看到了早到的宁馥。</p>
这位他们昨天讨论到半夜的对象，环岛跑套了班体能最好的第一名刘文海两圈半。</p>
至此，班其余人，包括昨天晚痛批刘文海“不靠谱”的班长，都相信了他的——</p>
他这位“故交”，曾经是整个榕城初高中圈子里声名赫赫的大姐头，头粉毛作为江湖标志，大无穷，呼百应。</p>
虽然现在想象不出粉色头发是个什么鬼模样，但大伙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压。</p>
与此同时。</p>
王晓云坐在院长办公室里，正看着放在他面前的张a4纸。</p>
武院长半真半假地抱怨，“们整个区队都是胆大包天！”他哼笑了声，：“说学校对宁馥的处理过重，说你对宁馥同志的有偏见、有私心，出于个人看法公报私仇。”</p>
“干什么了这么招人恨？看看吧，报告都越级打到我这里来了！”</p>
越级告状，这个性质不可谓不严重。</p>
说是报告，其实用“申诉”来形容要更合适。整个区队近四十人，集体签名给宁馥申诉鸣冤。</p>
其一，飞行动作是编队共同完成，是献礼动作；</p>
其二，飞行动作完全按照操作规定完成，没有造成任何人机损失；</p>
其三，区队长宁馥作为优秀的飞行人才，学院的处理是对资源的严重浪费。</p>
请求从轻处理。</p>
底下是区队全体学员的签名，绕着圈签的，形成两个圆形。</p>
武院长目光飘过去，“弄这么个签名形式也是奇了怪了，是你们一区队的什么传统？”</p>
王晓云笑了笑。</p>
几年前，签名还能凑够个圈。</p>
这几年，区队也算是在一关又一关里闯过来了。</p>
他拿起笔，顺手在申诉报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p>
他签完，这就不算越级请命了，算合理汇报。</p>
“您拿着留个纪念得了。”王晓云：“我那里还有份差不多的呢。”</p>
武院长瞪他眼：“干什么？！”</p>
王晓云摸了摸鼻子，“他们飞考核大纲以外的动作，可能…也许，有我的点暗示。”</p>
他见院长马要从椅子跳起来了，举手做投降状：“飞鲨不要女飞，您觉得合理吗？”</p>
院长张嘴还要说什么，他换了个说法，“飞鲨不要宁馥，您觉得合理吗？”</p>
院长拍桌子的动作顿了下，还是没什么威慑地拍了下去，“那也不能这么搞！”</p>
自家人争气，心里当然像吃了蜜，可这胆子也太大了！敢在考核大纲里加高难动作、敢带着整个编队，在所有观摩首长眼前飞眼镜蛇机动！</p>
王晓云摊摊手，“眼镜蛇机动是她自己挑的。她们能飞出来，我也无可说。”</p>
院长憋气憋了半天，坐下了，将那张a4纸收进自己的抽屉里。</p>
“我也和说句实，我就喜欢她这个劲儿。”</p>
“飞鲨巴巴抢人，也是看中她这个劲儿。”</p>
院长沉吟：“我是怕学校的处理结果太重了，给她这胆气磨没了。”他看了王晓云眼，“原定是叫她去扫一星期的跑，认识认识什么叫军纪如山就得了，现在看来，我是不是还罚轻了？”</p>
什么叫又爱又气，什么叫轻不得重不得！边被气得恨不能狠狠挫一挫她的脾气，边又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心肝肉儿一样当尖子，罚得重了，怕她磨没了那股劲儿，罚得轻了，又怕她有天要在这头吃亏。</p>
王晓云：“她不知道就去星期。是准备扎根海岛搞基建了。玉不琢，不成器，让她沉下心，院长这样罚是正好的。”</p>
他又笑笑，：“我昨天和李高畅通电话，飞鲨一听说您让宁馥上907岛扫跑去了，他都跟我急眼了——”</p>
武院长摆了摆手，“少拿飞鲨来跟我谈条件，还是飞行学院的教官，的兵还是飞行学院的学员，现在你敢给我胳膊肘往外拐个试试？！”</p>
武院长心累道：“也不用来我这里唱双簧。别一星期了，让她给我扫待够个月，直接去飞鲨报道！”</p>
他锋随即一转，眉眼都不怒自威地立起来了，“既然你也参与了，刚刚的报告也签字了，罚也该同罚。”</p>
院长淡淡地打断了王晓云的分辩，“刚刚有句话说得不错。井无压不出油，人无压轻飘飘，——</p>
的兵去扫跑了，觉得扫点什么合适？”</p>
907岛。</p>
宁馥被临时安排在话务班的女兵宿舍。她每天晚都是最后一个回去，躺倒在床|的时候四周已经是大家悠长的呼吸声。</p>
但宁馥的睡前还有个仪式。</p>
她会想象自己驾驶战机的感觉，模拟切飞行和战斗的情境。驾驶舱内，仪表盘，所有的细节，都在她的脑海里纤毫毕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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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念飞行。</p>
想念机翼掠过云层，划破风和雨。</p>
越过海岛的沙滩和椰林，冲向碧海蓝天。</p>
成为王牌飞行员的任务，没有天被中断过。</p>
这不是茫然而来的信心。</p>
直老老实实沉默的系统只在面板中显示了个字——“考核中”。</p>
她知道总有天她还会起飞。</p>
[叮——</p>
请宿主注意，请宿主注意</p>
模拟训练舱已启，请选择是否进入。]</p>
班他们还不是负责修飞机的技术工种，宁馥他们日常的工作就是地勤维护——俗称，扫跑的。</p>
每天都有在907岛起降的飞机。</p>
有轰炸机，有运输机，有空中预警机，当然，也有歼击机。</p>
刚始，每回有战机起降，班的大家伙都有那么点小心翼翼，生怕哪一个场景就触发了宁馥这可怜人的伤心事——</p>
天上龙，地上虫，虽说是革命分工不同做什么都光荣，可知道飞是什么自为的人，让把她这么直钉在地面上，日日让她望着曾经属于她的战鹰翱翔蓝天，那得是什么滋味？！</p>
不过她没句抱怨。</p>
看飞机飞来飞走，起起落落，眼里的光都是一样亮，该她干的事情样没少干。</p>
甚至这段时间机务连靠她的脑子，结合着大家的经验，还真解决了两个挺困扰地勤部队的技术问题。</p>
班长给她跟连里请功，连里都已经同意了，嘉奖没多久就能下来。、</p>
唯一奇怪的点，就是她闲着的时候老爱闭着眼睛，说是打盹吧，她好像也没睡着，说是走神吧，她经常还动一动手脚，就跟发癔症样。难道说这还真是飞行员和他们普通人的区别？</p>
刘文海悄悄说，这也许是在梦里飞呢。</p>
这出，班大伙都觉得辛酸，没人再去打搅她。</p>
眼看着快到毕业下部队的时候了，学校那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p>
班的人自己都比宁馥着急，而这个军校学员，据说能飞好多飞行员都不敢飞的高难动作的女飞，就安安心心地扫她的跑。</p>
跑长一千五百米，早晚各扫一次，时时维护清洁。</p>
甚至她还给刘文海当起了临时教员。</p>
刘文海想考士官，想将来有天能做技术兵种，去机务中队，有朝日也舰去看看——当了海军，谁没梦想过出海呢</p>
他买的那些书自己都看不大懂，宁馥就顺便给他讲讲原理。</p>
包教包会。</p>
学不清楚的，她随手就能画出机舱图来。</p>
宁馥从来了班，这海岛就没有她没洒过汗的地方。</p>
她也坦荡。</p>
她说自己还想飞，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飞。但在三班一天，她就是机务连排班的学员兵一天。</p>
班守着这个岛，都在盼她还能飞。</p>
宁馥在907岛拿到了她的毕业证。</p>
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假期。</p>
女飞对这短短的几天假期很高兴——这其实也算是种特权了。义务兵是没有探亲假的，满打满算待够两年，平时也只有节假日能顾得给家里打个电话。家里人来部队探望那更是想都别想，隔着重山万水，这只有支部队寂寞驻扎的岛屿，只有每周一次的补给船会经过。</p>
他们是与世隔绝的守望者。</p>
宁馥也是。</p>
她在守望个机会。个已经千百次练习，飞冲天的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