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碧血丹心（24）
一百零三章</p>
这消息还是班主任在本的报纸上看见的, 大标题，就在榕城综合新闻的那一版。</p>
有一瞬间班主任觉得这也许是什么恶作剧玩。</p>
可纸黑字，今天早上刚投递出来的日报, 还带着一股油墨味。</p>
真真切切，不会有假了。</p>
这可恨的新闻上还配了一张正在起飞的战机图片，仿佛正在嘲班主任见证着自己最有可能升入北大清华的学生一样飞走，飞远。</p>
——虽班主任并不愿意“煮熟的鸭子”来指代得意门生, 但不得不承认, 这可能是最贴切的形容。</p>
连班主任自己没意识到他对宁馥的信心。</p>
——仿佛只要这个机会存在，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十万分之一那样渺茫，他们班那个好像从来没干过出格的事的小姑娘，也会是获得那个机会的人。</p>
越千山, 度穷江, 披荆斩棘，会得到想要的。</p>
算啦。</p>
烤鸭子飞就飞了吧，也许骨子里就是苍鹰。</p>
怀着一复杂的感慨，班主任慢慢走高三（1）班的教室, 卷成一束的报纸在宁馥的桌子前头敲了敲。</p>
班里正上晚自习。生抬起头来，看着老师的示意从对方手中接过那张报纸, 展开看了一眼。</p>
咧开嘴了, “玄学真的管诶！”</p>
老师酝酿了半天情绪，正准备好好嘱咐两句, 被这么一句话一冲，全烟消云散。</p>
班主任有点气结，瞪了半晌的眼, 目光落在宁馥的课桌上好几秒，才发现不对劲。</p>
多少年的老猎手了，还能看不出学生桌子上的猫腻？</p>
班主任手一抄，就从宁馥摊在表面上的数学卷子底下，抄出一本《军机大全》来。</p>
“我看你这心是早就不在这屋里了！”</p>
班主任怒道。</p>
教室里安静下来，不少人偷悄悄交换着眼神，朝宁馥和班主任那头投过去的目光更是肆无忌惮，眼神乱飞。</p>
——班主任怎么和宁馥发火啦？！</p>
只可惜到底没能看成热闹。只见宁馥还是嘻嘻说了句什么，中年谢顶平时脾气不怎么好、对学生少有模样的班主任居就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了！</p>
更有甚者，在转过身离开的班主任脸上，竟看到了名“容”的表情！</p>
这就有点惊悚了……</p>
怎么说呢，在哄人方面，宁馥认二，恐怕无人能认一了。</p>
“——就算心到了九霄云外，也忘不了是从这儿起飞的。”</p>
这就是瞄准了班主任看中，待好，投机取巧耍无赖呢。</p>
但偏偏……的眼睛那么真诚，的语气那么坦荡。</p>
就算明知道是花言巧语，也忍不住宽容放纵。</p>
同样的，宁馥打算把这一套在爸妈身上了。</p>
招飞体检当不能先斩奏一个人去，宁馥回了就和王晓燕摊牌了。</p>
妈很平静，但平静中有一山雨欲来的危险。</p>
“能说说你的理由吗？”问。</p>
宁馥眼观鼻鼻观心，坐姿端正坐在客厅的小马扎上，双手放在膝头，乖巧的不能再乖巧。闻言抬起头来，“我……我就是觉得我挺适合干这个的……”</p>
看了眼王晓燕的脸色，赶紧加上一句，“绝对不是心血来潮！”</p>
“我保证。”</p>
王晓燕只是淡淡问道：“还有呢？”</p>
宁馥想了想，开始详细阐述：“……您看，我有点喜欢冒险，嗯，我的身体素质也很好，我的力气大，我喜欢那航模和飞机……还有，您不知道，我前那个社团，其实一直是军事化管理的！咱多少个军人，族传承天生吃这碗饭的嘛……”</p>
“您往好的方向想，我去部队接受锻炼，总比在外面学坏变成江湖混混校园老大要好的吧？”</p>
王晓燕给了一个“你敢”的眼神。</p>
高中三年，王晓燕就没操心过宁馥的成绩，但这悬着的心却也一直没放下。</p>
——闺实在不安分。</p>
这不安分，指的不是让里不省心。</p>
正相反，王晓燕发现自己的儿是个实际上极度自律和自制的人，其他在高中阶段所担心的一切，对于王晓燕来说无需挂怀。</p>
什么早恋啦，成绩下滑啦，心里压力太大感到青春期的迷茫啦，这不会困扰宁馥。</p>
因儿眼里没有这东西。</p>
反而是因骨子里的骄傲，和那仿佛认定了一个目标，就要一根筋走到底。拼上时间拼上性命，拼上一切也要达成的心……</p>
这样的一腔孤勇让做母亲的感到不安。</p>
因知道，的儿是如坚定，至于可忘我，可献身。</p>
王晓燕已经死了一个至亲了。</p>
儿这幅认准了一件事、一个道理，就敢去赌所有未来的模样，真是随了那个舅舅。</p>
从办那个军体领学社，从的成绩永远稳定在年级的前几名，从房间的书桌上开始出现战斗机和飞行的杂志，王晓燕心中就已经有了预感。</p>
甚至知道，这是宁馥在委婉的方式告诉，早已经做出了选择。</p>
——现在只是最开诚布的时刻。</p>
知道自己作母亲无法阻止。因而格外觉得揪心。</p>
王晓燕心中生出一面对宿命般的无奈。</p>
这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流着的血脉。</p>
的儿是如的勇敢，执着，坚定，随时随可奋不顾身。</p>
像夸父逐日，像精卫填海。</p>
还能怎么办呢。</p>
拦着，不叫去飞吗？</p>
宁馥看着自己妈妈脸上神色变化，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对对手指，道：“您也不比贷款操心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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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有几分得意，但偏偏就有这样的底气说出如自大的话来：“我肯定是飞得最好，最安全的那一个。”</p>
王晓燕冷一声。</p>
从宁馥一回满脸小心提出要去参加招飞来，终于说出一句超过三个字的话：“去问你爸爸，最优秀的军人，在战场上是不是最安全的？”</p>
宁馥不吱声了。</p>
“还有呢？”王晓燕仍问。</p>
倒要看看宁馥还能说出多少个理由来。</p>
宁馥：“还有……飞行员的制服好看？空勤灶好吃？”</p>
瞟着王晓燕的神色，“还有……我爱祖国的蓝天？”</p>
妈妈终于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个似非的神情来。宁馥大松一口气。</p>
“要飞就飞最前头。”王晓燕道：“我管不了你了。”</p>
宁馥嘻嘻跳起来给似模似样敬了个礼。</p>
至于说服爹，可要比对付妈简单多了——</p>
只要说一句“虎父无犬嘛”，宁建业就举双手赞成了。</p>
他是虎虎的爸爸，当是虎父无犬了！</p>
只不过特给老婆打电话，担忧自己闺如果体检被刷下来该怎么办。</p>
闺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理想，心心念念想做飞行员，又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样一个时也运也的机会，可招飞体检不是开玩闹着玩的，万一哪里有点小毛病小意外通过不了，他们姑娘一辈子在上仰着脖子看天，心里可要难受了！</p>
他老婆在电话里听他絮叨了三十分钟的“给虎虎多买点补身体的、好吃的、可口的”、“让体检前按时睡觉，不要熬夜”、“去体检的时候千万激动紧张，如果有问题就申请看能不能复检”……</p>
如果被刷下来，一定千万安慰，叫伤心。</p>
他老婆在电话里统统应了一边，听着话题有循环往复的趋势，终于忍不住道：“行了，对你闺来说，招飞体检就是给猫的铁人三项，明吗？”</p>
是东北虎啊。</p>
招飞体检设在榕城市三五五部队医院。</p>
当天是个周六，虽嘴上说宁馥肯定没问题，但王晓燕还是有点担心，一大早就醒了。</p>
闺在屋看书，似乎对今天的重要性一无所觉。</p>
王晓燕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却又觉得自闺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在是喜人。</p>
在这个年纪，还会因高考焦虑得睡不着觉呢。</p>
到医院门口，队伍已经排起来了。两队，男生一队生一队，男生的队伍要比生的队伍出一半还多，蜿蜿蜒蜒的从体检领表处一直排到院子里。</p>
王晓燕看见一个男生在队伍里朝闺招手，出两排又又亮的牙齿。</p>
“宁馥——！”</p>
卫九州在队伍里喊，“体检完了打球去啊！”</p>
他昨天约宁馥打球，宁馥说今天早上有体检，不去。</p>
他又问是什么体检，才知道是要招飞行员了，飞。</p>
“男的要不要？”他问。</p>
在黄昏的球场上，宁馥盯着他看，反问：“你要去吗？”</p>
卫九州倒是挺实在，也挺无所谓，他指尖转着篮球，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去呗，不就是比普通体检详细点儿？”</p>
宁馥道：“不是问你要不要去体检，是问你什么要去做飞行员。”</p>
卫九州耸耸肩膀，“反正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打篮球打成职业的，反而没意思啦。”</p>
拿了mvp，好像心愿也满足了，责任和压力反而渐渐大于了热爱和乐趣。他也说不上来什么，教练描述的未来的比赛、省队、国队、体育大学，似乎没那么吸引他。</p>
“飞行员也挺好玩的，就……试试呗。据说饭好吃薪水高，我爸要是知道我愿意去部队，能高兴坏了。”</p>
宁馥看着他指尖篮球时快时慢转，追问：“还有呢？”</p>
男生眨了下眼睛，和对视，篮球就掉了下来。</p>
——“还因……我爱祖国的蓝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