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塑月 （下）
从指尖开始，一点细微的触觉慢慢流淌着，渗入身体内部渗入意识灵魂。许多东西都和幻境中的场景重合起来。手指下的刀柄隐现出金色光晕，一圈圈缓慢而规律的流动着，光晕慢慢变成了繁复的古代铭刻符咒，和刀鞘上的花纹契合起来。那层宝光流淌间似一把钥匙，一点点打开沉睡多年的刀鞘铭文。刀身安稳的沉睡在刀鞘中，它的意识正在慢慢被唤醒。凛冽的刀气，未及出鞘就让近在咫尺的耀扬觉得周身冰冷。
最后一眼。那张模糊的脸空上那对红色眼睛。包含智慧的眼神和那一瞥的深意，耀扬的脑海中浮现出上泉泽临别时对自己的几句耳语气。
“年轻人。想拔出那把刀很困难。不过你们中国有几句话，叫做‘河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记住这几句话，也许对你有用。好了，有机会自己去试试吧。”
上泉泽的这句话，在幻境中耀扬也听过。就在刚才的那一瞬，他从那对红色的眼睛中清楚明白的读懂了这几句类似同一个意思的一样的东西。
握着刀柄的手指不能稍移，这把刀好象天生具有某种玄之又玄的吸引力。让碰到它的人欲罢不能。也许还缺一点什么，缺一点什么呢？
耀扬闭上眼睛，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都被集中的握刀的右手上。体内的某种力量正在和刀身传来的颤动融而为一。
异能?咫尺天涯！
一声龙吟铿锵激越，尖锐的光芒照亮了整片三楼区域，铺天盖地的杀气融合着异能，完全笼罩了眼前可见的一切——三十二本朔月，终于在耀扬手中出鞘了。
然后时间就这么静止！凝固！
直到，“耀扬哥哥，怎么了耀扬哥哥！”小叶惊恐的叫喊着飞扑上来。身后是，上泉京万古寒冰一样的容颜动容的神色！
刚才到底是什么，小叶在上泉京的房间向她汇报今天晚上耀扬哥哥怎么怎么个奇怪。小叶怎么怎么担心。只不过间隔了一个多小时，整座公寓内赫然爆开的异能波动，几乎让桌子上的测试眼镜跳起舞来。当上泉京和小叶匆匆赶来三楼时，却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天啊，怎么可能！耀扬哥哥你竟然拔出来了！天啊，小叶一定是眼花，不，一定是病得很厉害了。”小叶夸张的捂着小嘴，目光梭子一样从耀扬身上移到他手上的三十二本塑月上，再从三十二本塑月上移到耀扬身上。
耀扬的手中，高举着的半点不假正是那把能够斩开空间的妖刀?三十二本塑月！
“等一等，上泉姐姐你看着耀扬哥哥，耀扬哥哥你千万不要动，对的就保持这个poss，等我一下下哦。”小叶边说边往楼下跑，等到最后一字尾音传来，她的背影正好消失在耀扬的视线中。
而直到此刻耀扬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有些喃喃的问道，“我怎么了？”
“拔出来了。”上泉京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常，从此刻惯有的断句说话方式就可以看得出。
果然只是一下下，小叶已经飞快的冲了上来，她手里拿着一只银色边框的单片眼镜，几乎等不及跑到跟前，小叶就已把眼睛夹在鼻子上，只看了一眼，“天啊，见鬼啊，不，是见活鬼了。天啊，上泉姐姐你看，耀扬哥哥的战斗数值……”
下面的话也已经不需要她再说了，上泉京接过镜片，戴上，再无声的摘下。她细长的眉毛挑动了一下。耀扬的战斗指数现在是33300点，比起之前的2500点整整多出了十倍有余！这绝非正常情况！在组织里，这样的情况只出现过为数不多的三次，其中一次就是很多年以前，引起总部包括米歇尔大人都极度震惊的异能波动范围覆盖半个亚洲的那次。而另外两次，那就是绝对的机密了。
“刀。放下。”静默片刻，上泉京将目光对上耀扬。
“对啊，放下刀再测一次也许……耀扬哥哥，你傻了吗？上泉姐姐让你把刀先放下。”小叶的声音听来激动又好奇，兴冲冲接过镜片重新戴上。
其实好奇的又何止小叶和上泉京两个。作为当事人的耀扬已经完全呆了。自己怎么可能，从2500点一跃到33300点战斗数值，三个人中，他才是最不能相信的一个。刀！对了，小叶的提醒一下子让耀扬心中一动。他依言将三十二本塑月插回刀鞘。在手指松开刀柄的瞬间，身体里有股力量闪电般被抽离，那是一种说不清的奇妙感觉，像是放下重物的如释重负，又像是陡然失去后的怅然若失。
“现在，再来看看。”小叶紧张兮兮的将镜片的焦点对准耀扬，大眼睛连眨数眨过后，她还是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太奇怪了。现在只有3300点了。最早记得是2500点，然后这几个月下来再上泉姐姐的下……错了，是教导下，再加上耀扬哥哥你本身的努力，从2500点增长到3300点，这才是正常范围之内的增长。”
“数值。恢复。”上泉京倒是显得毫不吃惊，像是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般，她向小叶问出了招牌的肯定疑问句。
“说对了，上泉姐姐，真的好奇怪哦。现在忽然又恢复了。这一切要怎么解释，鬼上身吗？啊呸呸呸，好的不灵坏的灵，啊！不是，是坏的不灵好的灵。”小叶这个乌鸦嘴。
“是刀。”上泉京冷冷道。
“刀？”耀扬。
“再拔。”
“耀扬哥哥，现在你再把刀拿起来，小叶再测一次。”
“恩。”
耀扬走到刀架前，还是像刚才那样，找回一些感觉，用力的是手腕，不是手臂。上泉泽临别前的耳语，让耀扬心有所悟。耀扬的眉头忽然跳跃了一下。右手平稳的伸出，用无比温柔的手势抚上三十二本塑月的刀柄。他轻轻闭上眼睛，手指和刀柄接触的瞬间，发力。“铮”！空气中一丝颤音，寒气杀气袭面而来，耀扬感觉到抚着刀柄的右手心一股强劲气流透刀而出，三楼的黑暗再一次被凭空跃出一道银芒所撕裂！
难道？！又一次！耀扬按住心头狂喜，赫然睁开眼睛——三十二本塑月冷冽到透明的刀身映衬出耀扬狂喜的眉眼。
“苍天啊，恭喜耀扬哥哥，耀扬哥哥好厉害。”一直在旁边屏吸助阵的小叶，一声欢呼后把眼睛从镜片后挪开，“恭喜你耀扬哥哥，你终于又变成小叶所熟悉的那个耀扬哥哥了，3300点战斗指数，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和凉薄的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讽刺的话语相反，小叶欢叫一声飞扑过来，一把抱住耀扬空着的左臂，一通大力的摇晃过后。耀扬彻底石化。
刚才的狂喜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成形，就被眼前的事实击得粉碎。本来以为已能拔出这把刀了，想不到只不过是十七点五厘米。没有人比耀扬更清楚，两次拔刀已经耗费了自己几乎所有的力气。耀扬默默将出鞘小半的刀身推回刀鞘，“为什么这次不可以？”
耀扬的问题没有答案。上泉京清澈的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况味，但就算是她亦无法回答出这个问题。
“循序渐进。方可大成。”终于，上泉京冰冷的声音响起，接着，“明天。继续。废物。”
果然，就知道这个该死的日本女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羞辱自己的机会。一句话说完上泉京转身下楼。耀扬的怒火迅速升腾，大到甚至掩盖住了刚刚萌生的疑惑。
“唉，那个其实耀扬哥哥，小叶不骗你，真的已经很厉害了。想不到短短几个月的时候。耀扬哥哥就有了质的飞跃，哦野，小虾米终于成长为竹节虾了。虽然距离奥洲龙虾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是小叶看好你哦。一定可以的……”小叶看着耀扬失望的表情，终于开始忍不住安慰起来。
“你不用安慰我了。”
“不是的啊。耀扬哥哥，凭借小叶多年的观察和实践。竹节虾变龙虾的几率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那个耀扬哥哥……”
“都说了。你不用再安慰我了。”
“……啊，难道耀扬哥哥不想做龙虾，比较倾向基围虾？”
“……”耀扬。
许久，“算了。我回房睡觉了。”
深夜，平躺在床上，耀扬难以入睡，盯着天花板已经超过一个多小时。可以掌控时间的异能者对于时间总比常人来得敏锐。只不过，在那片幻境中，耀扬却更本感觉不到时间这个东西的存在。思索到现在，他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第一次能拔出那把刀，和自己身体里拥有能力相关。而第二次，他也依然运用了这种能力去尝试。两次拔刀，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才会造成两种不同的结果。难道真的是像上泉京所言，要循序渐进方能有所成？
一连串的问题搅合得耀扬整晚不得安宁，直到快天亮他才朦胧睡去。梦中依稀又一次重温了那片幻境中的场景。那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如果说是幻觉的话，为什么所有的感觉都真实到可怕。也许耀扬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独自苦思而是找人解答，但是一想到上泉京那张扑克脸……算了吧，看来只有等下次和上泉泽碰面时，所有的疑问或许才会得到解答吧。
第一缕晨光转进窗帘时，耀扬终于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