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融合
“他们一直这样吗？”耀扬问。
今天晚上很奇怪。送走了上泉夫妇之后，饭后的上泉京也没有照惯例去三楼训练场打拼，而是直接回自己房间睡觉。连耀扬都没有照惯例早早回房睡觉，他竟然坐在那张又大又舒服的真皮沙发上陪小叶看八卦电视节目。只不过说是陪，可是他的目光有始至终放在这张沙发上的人，比放在电视屏幕上那两个搞怪综艺主人身上多。
“哦，耀扬哥哥你习惯了就好了。其实今天这样的见面已经算是比较客气的了。上泉姐姐好歹也陪在旁边，也说了几句话了。”小叶随口解答了耀扬心中的疑问，异能者就是好，想问问题的不用问，想回答的也不用直接回答。要不然你以为凭小叶现在满嘴爆米花加果汁的样子，能腾得出嘴巴来说话？
“这样做父母的都没有怨言？”耀扬蹙眉。
“伯母早就感慨过了，意思大致就是，养块叉烧都比养上泉姐姐好。”
小叶不胜唏嘘的感慨道。不过，上泉夫人真的会这样比喻吗？
耀扬也搜无语的感慨，如果是我有这么个女儿，不抽死她才怪。
“咳咳咳……”小叶差点被耀扬的想法呛死，丢了手里的零食扑过来大喊，“耀扬哥哥，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人生这么美好，你还这么年轻，就算真的想自寻短见也不要用这么可怕的方式啊！挑战上泉姐姐不如直接持安眠药的好。”
你够了吧，又来？
耀扬一个头两个头，拽了拽被小叶抹了满把鼻涕眼泪的衣服角，无奈拉不动。
“放手。”
“哦。”小叶乖乖放开手，小脸上立刻升起七色彩虹，“其实不要怪小叶没有提醒耀扬哥哥。和上泉姐姐打，死的那个一定会非常、非常惨。不单如此，上泉区域执行官大人，你不要看他今天很温和的样子，其实，他和上泉太太对上泉姐姐的疼爱，在组织里向来是闻名已久的，别说是动上泉姐姐一小下下，就是语言不敬或着心怀不诡都不可以。另外，就是上泉家，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至于这个家族有多大的势力我是不清楚了，但是据说在亚洲的异能者中，上泉家的影响力，也仅仅只次于中国的龙家了。对了，说起来我也很奇怪，今天上泉大人对耀扬哥哥怎么这么亲热，还破格的教导你。”
真是同人不同命，小叶忿忿抓了把爆米花塞在嘴里，嚼得格格乱想。看样子，上泉姐姐第一亲信的宝座还真的是有可能受到威胁啊。
“这个不可能。”什么上泉姐姐第一亲信，估计全天下也只有一个没有神经的小叶会这么说。耀扬打算小叶乱七八糟的想法。却换来小叶惊异的目光，“耀扬哥哥，我到现在不得不承认，是小叶一直小看你了。聆听虽然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但却最需要悟性，想不要耀扬哥哥，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的不离十了。看来，耀扬哥哥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好了。不用夸奖我了，谢谢。”耀扬嘴角抽搐，迅速的送上一袋薯片堵住小叶即将出口的夸奖之辞。
“呜呜……x?—￥”嘴巴被占用的小叶只能随便哼哼了。
“不要闹了，我想认真的问小叶你几个问题。”耀扬等着小叶顺过气来，这才认真的说道。
许是耀扬难得严肃起来的口吻，小叶愣了下，丢开手中所有零食，点头道，“问吧，只要不超过我的权限，小叶知无不言。”
“你今天下午所说十五万点的战斗数值，说的就是上泉泽？”
“没错。”
“十五万点战斗指数在组织内是最高的吗？同样数值的还有多少？”
“这个问题，有一部分超越权限，”小叶皱了皱眉头，“不过，可以打下擦边球。组织内最高战斗指数属于a级机密，一点也不可以说……不过拥有十五点战斗指数的……”小叶有些支吾，前一个问题，其实她也不知道啊，谁让她的级别低，接着她神秘兮兮滴竖起十根手指，“就绝对只有这个数字左右。”
耀扬点头，又问，“这么看来上泉京在组织里也算不上第一流的。”
“这话错得很离谱，耀扬哥哥。”小叶的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像是要刻意加重下面对话的分量，她深吸一口气，才缓慢的说道，“上泉姐姐在组织里的能力，是包括米歇尔大人在内所有人认同的。这一点，就算是耀扬哥哥你扪心自问也应该明白。”
小叶并没有等耀扬表示意见，毕竟答案早就在各自心中。
“上泉姐姐有跟你说过，实际任务中，战斗指数并不是决定胜负最关键的因素。它只是一个考核的标准，就像是社会上流通各种资格证书一样，是种工具道具。并不能说拥有一张博士文凭的人就一定能力卓越，同样，每一位异能者，他的判断，他的智慧，他在战斗危险中灵活运用自己异能的本领，等等。这所有的一切才可以构建出他的综合实力，而一直让耀扬哥哥这么介意的战斗指数其实只是其中之一，小叶现在这么说，耀扬哥哥明白吗？”
这些话，耀扬之前就因上泉京的一番话而有所了解，但今天小叶则对这个道理做了另一面的诠释。耀扬不是不明白，只是，耀扬如今似乎已经到了第一次做为武者进阶的瓶颈一般，难以参透。只要想清楚了，之后的成就或许就会来的简单的多。
“还不明白吗？再解释一下”小叶偏了偏小脑袋，伸出一只手指，道，“上泉姐姐的强悍名声，一是因为在同龄后起一辈异能者中，她的能力最强，潜力也最大；二是因为上泉姐姐自加入异能组织后，她所执行的每一次任务都没有失败过，非但不失败，还都是用历史记录中最短的时间完成任务，并且，被上泉姐姐拒捕的罪犯，当然，那些击毙的除外，他们被遣送回总部后，第一个反应就感谢苍天……总之，上泉姐姐也许不是最厉害的，却是最可怕。厉害和可怕的定义截然不同，但是后者更能震吓人心。还不明白，ok，再打个比方，一个女人，注意了耀扬哥哥，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未必有吸引力，而一个有吸引力的女人，她根本不需要美丽。”
收回自己的两根手指，小叶神气的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所以说，耀扬哥哥，这么久以来，说你是被上泉姐姐威慑住了，都毫不为过！最起码，耀扬哥哥你最近是不是有跟上泉姐姐拼命的冲动越来越少的情况发生。那就没错了，人的求生本能啊！”
说笑吧？耀扬目瞪口呆，居然自己会被上泉京，这个算不上虚有其表的家伙给吓住了。
小叶捂着嘴巴，看着他傻傻的样子笑得咯咯响，“耀扬哥哥你真的好可爱哦。不过，现在你是不是从低谷中恢复了一点点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想打败上泉姐姐，那个我收回之前说过的，也并非不可能。——或许真的只要十几二十年就可以做到了。”
“喂，耀扬哥哥，你没事吧。”小叶停止了笑声，有些狐疑，平时耀扬的反映不是这样的啊。通常状况下，某人会很鸵鸟的说，算了我回房了。可是今天，耀扬只是静静的不发一言的坐着，除了开始脸上不可至信的表情，现在的他简直可以说是安静的出奇。安静到小叶开始怀疑，他的人有没有坐在这里。
这样的安静持续到小叶有点惊慌的地步，忽然，耀扬站起来走向楼梯，“我明白了。”回头，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笔直的朝三楼走去。
“事情看来不太对哦。对了，去找上泉姐姐……”直觉告诉小叶可能要出事，她跳起来飞快跑去上泉京的房间。
叩叩叩，敲门，“上泉姐姐，我进来了哦……”
三楼的练习场，经过特别设计改造。这是片完全没有分隔的整体空间，除了训练器械以外甚至连窗户都被弄的小小的，为了通风也只是在墙角处设置了四枚用以通风的换气口，因为没有采光，即使在大白天这里也是昏暗晦涩的，人一来到这里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开始涉足此地到现在，耀扬在心中抱怨过无数次，这个变态的该死的日本女人，人怪连训练场也是这么怪异。
夜晚的三楼训练场更是黑暗沉寂的仿佛坟墓，三十二本塑月在黑暗中隐泛光华。冷冽肃杀的刀气，不用近在咫尺就让人觉得寒气入肌骨。耀扬在踏入训练场黑暗时，习惯性的闭了闭眼睛，等他的心定下来，才慎重的踏入这片领地。
现在已经能够让自己稍微适应三楼的黑暗，他慢慢走到放置三十二本塑月的架子旁。对一般人而言，黑暗是不讨人喜欢，阴冷与邪恶的，但是对于一名武者，黑暗却是上苍赐予的最好掩护，一个一流的格斗者，最先要学会的事情就是利用黑暗。利用它更好地隐藏自己，亦或寻找对手的破绽。
时间在黑暗中过得总是特别慢些。在还没有钟表记时的远古时期，我们的祖先，就是依靠光与影的移动变化来大略推算时间。剔除了光和由之而生出的影，在完全的黑暗里，时间的概念会变得模糊，一分钟可以被误解成一小时，一小时也同样可以被误解成一眨眼。而耀扬已经被包裹在黑暗中整整一个小时。
耀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这样呆呆的站着，时间流逝时，他也没有丝毫的感觉。
对于上泉京曾经讲过的话，对于小叶今天再次重复强调的话，耀扬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准确点说，是领悟了什么。可真正到底自己明白和领悟的东西，他却又说不出来，只是不断、不断的，耀扬耳边至充斥着一句话，那就是，“战斗指数，并不是最重要的”。
身体从开始排斥黑暗到现在完全与黑暗融合在一起。乍看之下，在这片黑暗中，耀扬也不过是其中一片阴影或者一件摆设。他的身体完全放松打开，感觉着黑暗中自己的呼吸声，每一块肌肉的收缩中，肌肉下血管里血液的流动声。无光境界中，每一点细小波动都变得异常清晰。他惊奇的感受着自己，忽然想到，上泉京这个女人，是否也因为这种怪异的敏锐而喜欢上了置身黑暗中？
深深吸了一口，由于长年不见阳光，而阴郁潮湿的三楼空气中，他将目光对准架子上的三十二本塑月。狭长的长刀，漆黑的刀身，优雅的轮廓，这把刀仿佛暗夜中的王者，睥睨着他——这个蓦然闯入霸者领域的外来者。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从狭长的刀身看到经过千百次磨砺而显得格外暗沉的刀柄，再从刀柄看到刀鞘。一人一刀的对峙，长久到仿佛亘古不动的远山。时间在这种静匿中流淌得格外缓慢，慢慢地，慢慢地，眼前的三十二本塑月刀，从最开始踏入三楼时，隐约感觉到它的刀气，到现在可以清晰得看见刀鞘上密密麻麻繁复的古朴花纹的每一条纹路走向。耀扬凝视着，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当目力凝视达到极至，用眼睛再也不能看得更加透彻时，人们就需要撇开视觉的干扰，用心灵的眼去感悟。耀扬闭上眼睛。“去触摸它”上泉泽对他耳语过的这句话的深意，同时间呼之欲出。
闭上眼睛的黑暗，和大睁双目置身黑暗中的感觉截然不同，前者是同化，后者是融合。撇开视觉的干扰，人的其他感知能力会变得更加敏锐。盲人们的听觉嗅觉总是超越正常人，就是这么说的。一片如死的黑暗和静匿中，耀扬忽然觉得手心汗湿，像是要应和这种异常一般，说不清的悸动从心底升起，一股燥热之气弥散在三楼的空气中。无声无息、浅淡无痕的最初后，它开始一点点的变灼变炎，变化太细微了，又是在这样可以混淆人类视听的封闭黑暗空间中，等到耀扬发现这一点，周围的情况似乎又改变了。
一线红红亮亮的光芒在意识的眼前炸开，开始是一缕一点，瞬间就从那点扩散开，耀扬偏头想躲开这刺眼的光芒，却惊觉光源竟是来自三十二本塑月的刀鞘。那些繁复的花纹，每一根都像是置身在熔炉中，红得诡异，红得夺人心魄，自中有一股奇异的吸引力，使他想要移开分散注意或者是移动身体都做不到。
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初时细不可闻，渐渐俞来俞清晰。愈来愈巨大，象暴烈的激雷，一下一下敲进他的耳内。
他赫然睁开双目，瞳孔收缩了一下，被这声音干扰着，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合着明灭不定闪动着的刀鞘，像是在两道原先绝不可能逾越的鸿沟间架起一座桥梁，意识顺着这光亮的牵引，从身体里抽离，再光电一般射入一大片火红光芒中。
耀扬的眼前红光万丈。他蓦地没有了身体，没有了一切，天地间只剩下纯意识的飘渺。黑暗消失了，面前的光源消失了，是剩下无处不在的红色。这红光像个庞大的旋涡，他被吸入觉得自己在高速的旋转。等到这阵可怕的眩晕过去。天地间回荡着惊天动地的声音。又或者说，这里根本不存在天地。四面八方中传出的钝响，像一把不停敲打着的铁锤，一下下砸在心灵深处。
意识随着这悠长声音在穿越，红光的尽头陡然出现了一片壮阔天地。从上往下看，好象有无数的山峦河流旷野林木，旁边有云层有风声，但是所有可以看到的事物也都是红色的，不同于吸引他进入这片离奇世界红色，现在的这种红，是一种熔岩爆发时才有的色泽，又或者正是这红色将天空灼烧出个大窟窿，降下的火星染红这片世界。
耳边的风声更劲，意识在高空迅速的飞掠，敲击的钝响随着意识的飞掠变得更加撼人心弦，锤子一样砸得灵魂飞跳。忽然，像是苍鹰越空急速的一瞰，地面上一座峰峦上的一幕场景撞入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