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修罗

  眼看夏谷儿便要命丧赵连剑下,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长剑,在赵连的剑脊上磕了一磕,却正是红秀儿。两剑相交,‘叮当’一声,红秀儿的长剑由中而断,跌落在地。而赵连也因此一撞,失了准头,长剑自夏谷儿头颈边擦过,带起一道血痕。却只是受了轻伤,并不要紧。不待赵连再次出手,花正好已经闪身护住夏谷儿,将他挡在自己身后。方琼也是娇喝一声,便要对赵连出手,方义南急忙一把将她拉住喝道:“琼儿,不许没规矩。”方琼心中气愤,顿足不止,却也不敢违抗父亲。

  赵连哈哈大笑道:“老夫方才只是试试夏师侄的功夫,你们何必如此紧张。夏师侄果然英雄年少,风流不凡。不只是庐山派的方大小姐,就连我铁剑门的弃徒,对你也是青眼有加。日后夏师侄只需躺在女人怀里,便可扬名天下,横扫江湖了。岂不是省了许多辛苦,老夫真是羡慕的紧呀。”

  红秀儿道:“师父,你不要这样说夏公子,他是个大丈夫,不会依靠别人的。他性子骄傲的紧,你这样说他,夏公子会生气的。”赵连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却不言语。

  夏谷儿未料想到赵连竟会在众人面前对一个晚辈突施偷袭,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心头大恨,怒道:“赵连你……”骂声尚未出口,却听红秀儿阻止道:“夏公子,你是个好人。我师父既然不骂你了,你也就不要骂他了。”夏谷儿见她救了自己的性命,刚才又出言替自己申辩。心中感激,于是点头笑道:“你说不骂便不骂,不过你又怎知道我是个好人呢。告诉你,我可是个大大的坏人呢。”

  红秀儿脸色微微一红,羞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花正好指着夏谷儿笑道:“你这浑小子,倒也奇怪,明明本事不济,却偏偏喜欢强出头,也不想想人家是否用你帮忙。”夏谷儿抗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堂堂一派掌门却恃强凌弱,欺负一名弱质女子,我纵然本事不济,也是一定要管的。”花正好转头看看那白衣女子,轻声自语道:“只怕十个赵连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天下间那有这样的弱质女子。”他声音压的极低,夏谷儿也未曾听见。自然没有理会。

  赵连见夏谷儿对自己冷嘲热讽,而对自己手下一名弃徒却是甚为温柔有礼,内心愤恨不已,但碍着花正好,又发作不得,只得把满腔愤怒尽都指向那白衣女子。

  那女子端坐如常,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夏谷儿也不免觉得有些生气,心道:你既然不领情,我又何必在这里强撑。当下再不言语。只由她去了。

  赵连道:“小妖女,不要以为你不做声我便会放过你。不过如果你肯自废武功,我倒是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也免得你说我以大欺小。”他孰自滔滔不绝,却忽然感到劲风扑面,猛然见到一只竹筷朝着自己射过来。他慌忙偏头,躲了过去。而身后一名弟子则躲闪不及,被击中额头。竹筷自他左眼射入,后脑穿出。那弟子立时毙命,死状甚是凄惨。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那女子转身而起,俏生生的站在了众人面前。她大约十七八岁年纪,脸上带了副银色的面具,嘴巴以上的部分全部被遮盖住了。让人看不清她是何等面貌。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雪,光洁似玉。头发以一只竹簪挽起清朗明了,只留下少许垂在身前。微风过处,只见衣带飘飘,丝发轻舞,宛如凌波仙子一般。一双幽潭般的银色眼眸,看不出丝毫喜怒之情,深邃幽冷,如利刃一般一一扫过酒楼内众人。最后将眼光停驻在赵连身上,缓缓说道:“再吵,便杀了你。”嗓音如同翠谷黄莺,清脆悦耳。可话意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冷厉,让人从心底里直冒寒气。

  花正好惊讶道:“小丫头,几年不见,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将化蝶心法练成了。此事当真是不可思议。我原本以为除了师父以外,再无人可以修炼这传说中的武学呢。你目前虽然功力尚浅,但小小年纪能突破第三阶‘柔体’,已实属于难得。师父若是泉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的。”言下不甚唏嘘。

  赵连见到那女子的银色眼眸,也已经知道此女便是天依魔教的护教杀手修罗。心头暗凛,但见她年纪幼小,姿态秀美,那有一点杀人魔王的样子。只道是江湖中人对她的评价言过其实,不由得胆气一壮,拔剑在手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妖女在此作怪,今日我便杀了你替天下除害。”修罗也不答话,缓步行至赵连身前,伸手入怀,等到取出时,手上已带了副银色的手套,那手套和修罗的脸上所戴的面具似乎是一套的,非金非银,也不知是何材质,系腕处各缀了两只紫色的铃铛,手腕一晃‘聆聆’作响,在一片萧杀冷寂中,凭添了几分诡异。

  赵连长剑一摆,抢先出手,剑尖轻颤,吞吐不休,在身前舞出三朵剑花,正是铁剑门剑法中的一招梅花三弄。方义南等人同仇敌还忾,齐声喝彩。铁剑门弟子更是哄然叫好。修罗却是不闪不避,伸手向剑身抓去。赵连心知她那双手套定然不会畏惧刀剑,回剑转身,一招笑指天南刺向修罗咽喉。修罗也理会,手腕再翻,又向剑身抓来。她出手较赵连快上许多,后发先至,到赶在了赵连前面。赵连只得再次沉臂挺腕,躲开她这一抓。二人一来一往,已然斗在了一起。

  花正好轻嗤一声,对红秀儿道:“这赵连虚有其表,只会使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你怎么会认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师父。”红秀儿听他如此贬低赵连,心中不快,也不理他,偏过头去拉住夏谷儿道:“夏公子,别睬他,我们到那边去。”扯了一下,不见他动,心中觉得奇怪,抬眼望去却见夏谷儿痴痴的盯着赵连,口中却向花正好问道:“这赵连怎么如此托大,这么糟糕的剑法,若是在江湖上,岂不早就被人砍成十段八段的。

  红秀儿轻轻扯了他一下道:“夏公子,你莫要胡说,这招梅花三弄是铁剑门剑法的精妙杀招之一。在我师父手中使出来更是炉火纯青,那里像你说的那么糟糕。”花正好却是‘咦’了一声,奇怪的问道:“你当真看的懂吗?”这句话却是问夏谷儿的。

  夏谷儿回答道:“我虽然不太明白,但这招梅花三弄一共有十七处破绽,我还是能看清楚的。”花正好大喜道:“说的不错,这招确是有十七处破绽,没想到你竟然有这般见识,我花正好果然是慧眼识珠。”又转头向红秀儿解释道:“这招梅花三弄一共出剑十八次瞬间在身体的三个部位上各刺出六剑,宛如梅花般排列,故而得名。可实际上这三朵梅花中除了一朵是刺在膻中穴上能够致命外,其他两朵都只是刺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即便是刺中了,也不过是轻伤罢了,根本不会有更大的伤害,反而给了敌人和你同归于尽的机会。况且这多余的十二剑势必会影响出剑和防御的速度,使得剑法中的破绽大增,令敌人有机可乘。”

  微微一顿,对着红秀儿笑了笑,继续解释道:“铁剑门剑法,叫的倒是响亮,可若是真个算起来,根本就是不入流。铁剑门虽然立派近百年,至今已传三代,可是若以真正实力而论,也不过勉强算得上是二流门派罢了,所以赵连才会如此看重我给的那半册掌法,甚至不惜用你来交换。这招式本身就存在极大的问题,赵连用的更是乱七八糟,虽然好看,可是却连那唯一的有用的一朵梅花也刺偏了。修罗便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让他刺,也只不过受些皮肉伤罢了。”

  听他这番解释,夏谷儿心中大是佩服,他虽然也能找出赵连招式中的破绽,但却是懵懵懂懂,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绝对无法像花正好一样解释的简单明了,清楚明白。心中不禁对花正好生出了些许好感。而红秀儿则在一旁早已经听呆了。傻呆呆的瞧着两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花正好又对夏谷儿说道:“其实武学一途,最忌不知变通的生搬硬套。招式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为何要被招式限制住,单讲这招梅花三弄,赵连若是能变通一点,将三朵剑花分刺在膻中,神封,期门三处穴道,那么便会威力大增,破绽也会由十七处变为九处,不过以他的功力想要做到这点,恐怕至少需要再过十年。”

  夏谷儿笑道:“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这招更具威力,只不过这样一来,这招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做梅花三弄了。”花正好听他说的古怪,心中好奇,连忙问道:“你有什么方法,赶紧说来听听。”夏谷儿道:“他只需要将出剑的角度变化一下,分刺天突,俞府,云门,神封,石关,中注,腹结这七处穴道,你想结果会如何。”

  花正好微微思索,然后笑道:“结果是他的手会抽筋,你这个办法并不妥当,要知道这七处穴道相距甚远,你每处刺六剑,一共算来便是四十二剑,且不说这穴位难以认准,便是这四十二剑同时刺出,试问这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夏谷儿朗笑道:“我可没有说过要在每处刺上六剑,这些穴位都是人体最为薄弱之处,无论何处,只要挨了一剑,也就万事皆休了,何必去刺那余下的五剑呢。难道用剑扎在尸体上好玩吗?”花正好微微思索,拍案而起道:“改的好,经此一改,招事意境大变,霸气逼人,而且只余下四处破绽,亏你能想的出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古人煮酒论英雄,今日我们便来个煮酒论剑,与他们一较高低。”当下取过两坛酒来,自己拿了一坛,将另一坛递给夏谷儿,要与他对饮。

  夏谷儿本来就好酒,又与他谈的十分投机,见他神情诚挚,兴致一起也不管对方是何人,接过酒来抬头便饮,一口气把整坛酒喝了个精光。抬头看去,花正好也已经喝完,两人一起将酒坛摔碎相视大笑,意气风发。二人还待再喝,却叫红秀儿拦住。一口气喝了整整一坛状元红,夏谷儿酒量虽好,也感到有些微醺,便依着她的意思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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