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回 父子对峙

  唉……

  戴权在心中长叹一口气,默默地道:“十七爷,这可不是老奴不帮忙,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虽然心中暗恼,戴权仍旧是继续道:“呀,方才的水全溅到伤口上了呢,四爷还是随老奴去请太医重新上药包扎一下吧!”

  说完,忙拉了胤禛要走。()

  “不必了!”胤禛微微用力,便将他的手甩开。

  低头看了一眼右手被茶水打湿的手帕,眼底一丝柔情慢慢浮现。

  这是她亲手为他包扎的,除非是伤好,或是她再为他包扎,不然,谁都不许动。

  “戴权!他都说没大碍了,你还管他做甚!”康熙瞧着胤禛一脸淡然的模样,再次怒气上涌。

  这个老四,一向处理事情来都果断狠厉,便连老祖宗在世时,都曾说过“这么多玄孙中,唯有老四和老八,是可塑之材”,自己也因着佟佳氏的面子上,对他素来另眼相看,原想他以后能多帮着太子,却不料,今日却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戴权听罢,看了一眼盛怒的康熙,又瞧了瞧一脸淡漠的胤禛,心中不禁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黯然退开。

  这对父子,自小便有疙瘩存在的。

  四爷小时,万岁爷为了令他日后身份尊贵,便将他送去了佟佳娘娘膝下养着。后来,难得佟佳娘娘对四爷温柔怜爱,视若亲生。只可惜,没过几年,却偏偏又早逝了。而后来,四爷与生母德妃娘娘以及胞弟十四爷也淡了,在宫中,除了十三爷,竟与其他人,都不如何亲厚,逐渐养成了一副淡漠冰冷的性子。

  而万岁爷呢,虽然常常背后叹息。只是,因为帝王的尊严,面对着四爷之时,虽然心中略微悔恨,却又因此,对他更严厉几分。

  因而,明明是亲生父子,平日里却总是十分淡漠。一个威严,一个冷酷,令一旁瞧着的人,看了都有些不忍。

  “老四……”许是觉得自己方才太过冲动,康熙暗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沉声开口道:“倘若朕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有三十了,又于去年封了亲王,诸位皇子中,你作为兄长,原该做好表率才是,昨日却怎地行事如此糊涂?”

  “是儿臣的不是,请皇阿玛责罚。”胤禛垂首,也不多做解释。

  于他而言,是就是,不是便不是。

  事情既由他而起,原也该由他负责。

  甚至于,连一丝理由也无。

  “你……”康熙险些又要发怒了,却强自忍住,叹了一口气,因道:“如今这里没有旁人,你且说给朕听听,好端端的,你为何却要在明澈的大婚上抢了他的侧福晋?”

  “皇阿玛此言差矣,礼尚未成,如何还算是他的侧福晋?”胤禛依旧低头垂首,语气不卑不吭,然而说出来的话,却险些要令康熙气绝。

  “来人!传朕的命令,将和硕雍亲王关进天牢……”

  康熙看着隔着书案立在那里,与自己七分相似的儿子,冷声发令道。

  “万岁爷,这……”戴权在一旁,欲劝不敢,却又急得不行。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康熙扫了一眼戴权,厉声道:“难不成还要朕重复一遍不成?”

  戴权吓得浑身一抖,这位主子,也不是好伺候的呀!

  “来人!”戴权朝着门外喝道。

  “戴公公,”门被推开,却是夏守忠立在那里,躬身道:“北静王爷求见,说是有要事要见万岁爷!”

  “呃……”戴权真想仰天长叹一声,眼下还不够乱么?北静王爷他好端端地不在家伺候太妃,却来这么干什么?

  虽然如此想,戴权却又隐约知道,水溶此时过来,定然是为了昨日发生在北静王府之事的。

  正想命夏守忠寻个借口将他先打发了,忽地里头康熙淡淡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宣!”

  戴权听罢,心中愈发着急,不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夏守忠道:“宣!”

  夏守忠不明所以,忙点头下去带了水溶进来。

  却说水溶进了御书房,瞧见一旁立着的胤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至极的神色,而后,又上前几步,给康熙行礼道:“臣水溶参见皇上!”

  康熙点点头道:“明澈起来吧!”

  水溶已换下了昨日成亲时的吉服,又换回了日常的一套月白袍子,虽说看上去不若一身大红喜庆,却连一旁的胤禛都不得不暗自赞叹,倒是白衣更配他一些,这一身月白袍子倘若穿在别人身上,未免冷清,或是普通。而一经他穿着,却令人觉得——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当如是也。

  芝兰玉树。

  这只怕是最恰当的形容词了。

  便是康熙,自水溶出现后,火气也不禁消了八分。

  似乎所有的人,一面对着水溶,总是发不出半分火气来。

  水溶起身,瞧了一眼一旁的胤禛,微微点头,笑道:“四爷也在?正好,却也不用明澈亲自前去王府相谢了。”

  凤眸微眯,在水溶身上缓缓扫视了一圈儿,胤禛冷冷地道:“明澈,昨日之事,确实是我愧对于你。方才皇阿玛已经下令将我关进天牢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吧!”

  虽然心中有愧,可是,于胤禛而言,却是半分都不后悔的。

  特别是——水溶是如此的人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是连挑剔的自己都欣赏的人,又是难得的真性情,颇有几分当年的纳兰性德之风。

  这样的人,凡是女子,都很容易便为之动心吧?

  说起来,他倒是要感谢老八了,若不是他,自己也许便要和黛玉生生在眼前错过了。

  “四爷说笑了。”水溶淡淡一笑,而后看向康熙道:“皇上,微臣深夜前来,原是有事要禀告,此事本也与四爷有关。既然他在,那却是再好不过了。”

  康熙已经立了要治胤禛罪的心思,因此,听水溶这么说,虽明知他是为了昨日的事过来,却也并不担忧,因而点点头道:“你说罢,朕听着。”

  水溶缓缓道:“皇上只怕也听说了,昨日,微臣在娶侧福晋之时,发生了一点变故。”

  说着,又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胤禛。眼见他到了此时都是神色不变,纵然素来知晓他的性子,却也不得不暗自称赞。

  只是……

  原本温润如泉的眼神再次变得复杂起来,这样的气魄,俨然便是人中之龙啊,却不知要强过那无用的太子多少倍!便是连母妃都瞧出来了,他就不信,圣明如皇上,会看不出来!

  如果是别人,他连皇上都不会见,便会径自上门去要人。

  却偏偏,要是胤禛!

  多年的知交,如此强大的对手。

  这样的人,却叫他何其为难!

  “唔。”康熙神色不动,并未显出如何吃惊或好奇。

  水溶又续道:“此事说来,可要叫皇上笑话了。原本家父去世未满三年,微臣虽然承袭了爵位,论理,却仍旧在孝期。只因家母一心想要得孙,又曾见过那林姑娘一面,甚为满意,因此,便有意令儿臣纳她为侧福晋。又恰逢贾府中的二少爷,定了前日娶其姨妈薛家的姑娘,家母因此便动了心思,于是拿了儿臣的八字与林姑娘的去算,恰巧是相生的命格。家母大喜之下,便和贾府的老太君商议喜上加喜,于是便定下了昨日的婚期。”

  康熙和胤禛在一旁听着,虽然听得明白,却也不知他所言何意,因此,皆默不作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水溶说到这里,朝着胤禛微微一笑道:“四爷素来与我交好,定是昨日拜堂之时忽地想起了我仍在孝期之事,又因怕说出来要令我为人讥笑,这才强行带走了……林姑娘,因此,倒是水溶要多谢四爷才是!”

  康熙一愣,万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禁有些犯难:“虽如此,不论事出何因,老四他扰你婚事,害你因此耽搁吉时却是事实。”

  聪敏如他,又如何会瞧不出来,水溶这是在给胤禛求情。

  北静王爷去世不久,因他欣赏水溶之才,于是便下旨令水溶袭了北静王的爵位。

  又因水家及王府事务繁多,因此,水溶只守孝了一年,便得太妃之命无需再守,每日皆按时上朝,参与政事。

  如此大半年过去,日子久了,众人竟也慢慢忘了水溶还在孝期之事。

  康熙虽有意维护胤禛,却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理由来,却不料水溶这般轻描淡写地一说,便将这一难题解了。

  似是早就料到康熙会这般说,水溶淡淡一笑道:“四爷带走林姑娘后,由于事出突然,家母当场便晕了过去。微臣一直在她床前守候,直到半个多时辰之前,家母方才醒来。因对微臣说,她晕过去后,梦见了微臣的父王。父王托梦曰:孝期成亲,是为大忌。家母因此发了一身冷汗,醒来之后,再三与微臣说,原是她考虑不周,幸得四爷临时带走了林姑娘,方才使我北静王府免遭天下人笑柄。”

  “因此……”水溶温和一笑,淡淡地道:“微臣特地前来向皇上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希望皇上莫听信了一面之言,错怪了四爷!”

  “明澈!”康熙定定看着他,长叹道:“真是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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