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长江惊魂

  水无骨,柔而不定,施力绵软,内家功力上上者,方可点水过百米,不致偏坠。

  轻功渡水之难,可从出自国宗武典上的这句话窥得一二。

  轻功,使身如鸿毛,上空而飘,真假不说,至少如今的大易江湖上没有人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侠客行》中对轻功有这样一段描写:石破天随手提起一块船板,用力向二人落海之处掷将过去,跟着双膝一弯,全身力道都聚到了足底,拚命撑出,身子便如箭离弦,激射而出。他在侠客岛上所学到的高深内功,登时在这一撑一跃中使了出来。眼见船板落海着水,自己落足处和船板还差着几尺,左足凌空向前跨了一大步,已踏上了船板。

  此中竟然不需要借力,凌空虚度,完全忽略物理法则,比左脚踩右脚还要夸张,已经近乎于仙人的飞行了。

  而江湖人认知的轻功,并非是使身体变得轻盈,而是借助精妙的内力外放,与万物相互冲击,说白了,就是利用力的相互作用这一点,来达到凭空踏行的效果。

  水天生就是难以使上劲的,于是对于轻功的要求更为严苛,渡上百米,便已是公认的身法上的极限了。

  可是长江下游哪里只有百米之宽,没有船,就算你是绝世高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以大小姐和柳玉极其出众的天资,如今在静水之中,也只能过七八十米罢了。

  论到此时洪水滔天的长江,恐怕这极限又要缩短二三十米,这对三四里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刚刚割断系在大树上绳索的小船,刹那间就如脱缰的野马顺着洪波狂奔起来,汉子跄踉一下,急忙跑到船头,持着桨奋力地划起来,裸露的手臂上竟露出了筷子粗的青筋,显然极其吃力。

  尽管如此,小船还是不断地荡起,又不断地拍击在江面上,让他不得不紧紧靠在船边将绑在船舷上的左腿屈下,以维持身体平衡。

  不异于与死神作抗争的汉子极其紧张,脑袋里只剩下了划船一事,直到一波大浪将他打湿他才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两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慌乱之间连将头转过去,想要看看她们是否吃得消。

  谁知大小姐和柳玉竟直直地立在船中央,没有丝毫晃荡。

  汉子惊诧之余也不及多想,见两女没事,又全心全意地扑到船边去了。

  大小姐两人脸色虽然平静,但目中却不时地透露出凝重,因为她们知道,现在仅仅只是初见端倪,江心的那一里路才是最有可能让她们葬身的黄泉。

  惊涛骇浪间,小船如一片树叶,随时都有可能被撕裂。

  险之又险地挨过一次次跌宕,汉子忙不迭地擦了一下眼边的水珠,大声喊道:“两位姑娘抓紧了,江心就要到了。”

  大小姐和柳玉美目中不约而同地闪过精光,极速地运转起体内的内气来。

  浆还在划着,只不过在如发疯野兽的大浪之中,刚朝前将船朝前腾了一下,却又立刻被卷了回来,看起来无力至极。

  汉子用尽全身力气地嘶吼一声,双手就像上了发条的老鼠,不顾一切地疯狂摆动着,可小船还只是顺着江流往下疾冲,并没有前进的迹象。

  若是再这样下去,必定会遇到江心的暗礁。

  鸡蛋碰石头,除了粉身碎骨,别无他果。

  正因为知道这些,汉子心中愈加绝望,只是心中有一股执念,让他还没有放弃而已。

  就在他逐渐力竭的时候,似乎已经认命的大小姐和柳玉睁开了双眼,牵手连气,仙子飞跃一般跳到船蓬之上,错身相交玉手齐齐分别向船左后船右前两方的激流轰出。

  一掌,两掌,三掌。

  劲风呼啸掩过了江上的狂风,如金铁似地狠狠与咆哮着的江水狠狠撞在一起,浊水满天间身前的江水断流似的出现一尺余深的平道,汉子目瞪口呆,手上的动作呆滞地停了下来,下一刻船身就不可思议地横了过去,就在此时,大小姐轻盈一点,身子飞到空中,又是一掌朝正后轰出。

  嗖!

  船比离弦之箭,夹于平道惊雷而过。

  最汹涌的江心,过了。

  大小姐力竭,如断翅的蝴蝶跌到迎上来的柳玉怀中,笑了一下:

  “妹妹,我们成功了。”

  柳玉难抑欣喜地点了点头,化解了前冲之势后抱着大小姐缓缓地降在了船头。

  “姐姐,你……”

  “不好!”汉子惊呼一声,柳玉神回前怀中的大小姐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渡过江心的船失去助力恢复到了船头朝下的姿态,由于之前击起的浪花遮掩,一块横亘在江中的骇人黑石此刻才猝然地凸显在船头之前。

  柳玉要救是来不及了。

  疾射而出大小姐单手抓着船舷翻身越过,以手着之处为中心,身姿环转,至黑石处时小脚发出千钧力气,骤然一点,小船便生生地抬起一个角度,擦着巨石安然斜了过去。

  又是一个翻身回到船中大小姐脸色煞白地朝柳玉微微一笑,发作的寒毒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如火山爆发喷薄出来,让她瞬间陷入了昏迷。

  “姐姐!”

  ……

  苏家书房前,二小姐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敲了敲门:“爹。”

  片刻地寂静之后,苏老爹略显烦躁的声音传出:

  “是小澜啊,进来吧。”

  二小姐低着头走了进去,行至桌前咬了咬牙,开口道:“爹,我……”

  苏老爹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澜啊,至今你姐姐都没回来,薛小友的事……他若成为了我大易朝的逃犯,你和他,哎……还是断了吧……”

  二小姐听到这里,泪水泛泛地看向苏老爹,说道:“爹,你明明之前已经答应我和薛郎的婚事了,如今怎么能反悔呢?难道你就是这样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

  苏老爹丢下手中毫笔,有些苦涩地站起身来,道:“小澜啊,纵使他能逃出法场,逃犯的身份,会让他一辈子东躲西藏,你跟着他,不会幸福的。”

  “我不在乎,我只要跟着他!”

  “小澜,你还小,性子冲动,不懂,可是爹爹懂,爹是不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大小姐看着铁了心的父亲,沉默了半晌,眼里闪过一丝坚决,说道:“爹,女儿……已经把身子交给薛郎了。”

  苏老爹摇了摇头,说道:“小澜啊,你又何必骗爹呢,薛小友在狱中,你又……”说到这里,他却愣住了,“小澜,你……”

  只见二小姐点点头,脸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爹,女儿那晚并没有与宁姐姐歇在一起……”

  红晕是她做给苏老爹看的,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父亲才会深信不疑。

  苏老爹须发颤抖地盯着二小姐,眼里含的色彩复杂无比,有愤怒,有苦涩,有无奈……

  女儿未嫁失身,辱没门风,败坏纲常,换作别人,早就将她活活打死了。

  可这是苏老爹啊,虽然有些顽固,但却溺爱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事到如今他能下得去手吗?

  他能做的,也就是二小姐想的——妥协。

  秋天快到了啊,秋意也随着风儿吹入了房中,萧萧瑟瑟。

  “哎,罢了,你下去吧……”

  苏老爹不过半百,传出的声音却像一个迟暮老人。

  二小姐知道父亲的意思,忍下心中的歉疚和难受,朝苏老爹深深一拜:“爹,女儿下去了。”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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