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帝王陨落

  密集的喊杀声从羽府后花园不断向周围扩散,如果有人走近观察,便会惊人的发现,整个羽府后花园此刻仿佛已变成了人间地狱。围墙上,荷塘中,花丛里,到处都有人在厮杀。而在这些交手的人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有的面目全非,有的支离破碎,每一个人的死状都显示着此处战斗的激烈。

  可是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场战斗已经渐渐成了一边倒的局势,一群穿着各异的高手,将数量上已经和他们相差不多的无双卫切割成几个部分,正在一点点蚕食,一步步消磨。

  而在皇宫议事殿右边的羽林营里,一个个身披褐色战甲的战士正在校场前默默地站着,一个头戴银盔,身着银甲的将领正在高台上俯视着下方的士兵。

  此人正是独孤寒,独孤家族当代族长独孤峰的族兄。

  一个独孤家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一个统率力放眼整个帝国都堪称卓越的军队将领。

  可是同时,他也是一个心狠手辣,大义灭亲的恶棍,

  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疯子。

  今夜这皇宫中的种种,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但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为了自认为应该属于自己的族长之位,为了那让万民朝拜、齐呼万岁的帝王宝座,他,独孤寒,竟然联合外姓之人,对自己的亲弟行刺杀之举。

  皇宫出现这么大的骚乱,羽林卫本应第一时间出动。可是眼前的两万人,确被他们的将领死死地控制在这里。

  他的理由是,皇宫内有人潜入作乱,而且武功极高,所以独孤家族最精锐部队——无双卫已前去平息,所有羽林卫必须到营地前集he,整装待命。

  高台上,那银盔上仅露出的一双眼睛里透射出一股炽热,这炽热中带着些许期待,些许激动,些许疯狂。偶尔,这眼神里会浮现出一丝悲伤,可是很快,这丝悲伤便又被先前的炽热所代替,就仿佛穷凶极恶的匪徒,饥不可耐的饿狼。

  “峰弟啊,不要怪为兄心狠手辣,要怪就怪咱们的父亲,他不该废长立幼,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彻底绝望。”

  羽府府内正厅,几道焦急的身影正在厅中来回地踱着脚步。

  今夜这么大的动静,让独孤峰的另外三个儿子难得地齐聚在了这羽府上。

  “小羽,你的府里怎么会潜进这么多高手?”

  “看那两个小鬼就知道,定是小羽把咱们皇族的密道所在告诉了外人,才会招此大祸。”

  “不要乱说,小羽年纪还小,不懂事,此事怎能全部归咎于他?而且如今看来,这作乱之人并非什么鲁莽之辈,显然策划已久,竟然能够聚集这么大批的高手,所以即便没有这密道泄漏之事,今日之局也终究不可避免。”

  这最后说话之人,明显心思颇为缜密,能够在当下这危难之际,镇定自若,冷静地分析眼前情况,得出初步的结论。

  此人便是独孤峰长子独孤战。

  本来独孤峰给他起名战字,是想他在武学上有所成就,可是谁想**之后,却是暴发出惊人的政治天赋,加之后来三子独孤云在武道上进境颇快,也算是弥补了独孤峰的一丝遗憾。

  “那大哥以为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一旁一身蓝色松弛长袍的独孤云问到。

  “先等等看,皇宫内有两万羽林卫,还有咱们独孤家那实力强悍的一千无双卫,所以就算那来人带着大批江湖精英高手,能够击溃无双卫,可是在上万的军队面前,实是不堪一击,几轮弓箭下来,便会让其伤亡大半。”独孤战显然对宫内的守卫极有信心。

  独孤战此话并非口出狂言。虽然江湖高手对阵普通武者都有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的实力,但是在战场厮杀中,能够发挥的作用却十分有限。首先,在两军交战时,不会顾及什么脸面或思考用什么华丽的招式,在这里,能够将对方最短时间击杀的招式便是最有效的招式。特别是当万箭齐发时,除非是绝顶高手,寻常高手也是难逃一死。

  此时,独孤羽正坐在角落里,一脸泪痕。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将密道告诉林惊天给家族惹来了巨大的麻烦,听着自己府内后花园中震天价的喊杀声,自责与无能感迅速笼罩了他幼小的心灵。

  而和他挤坐在一起的姜凡也是面色苍白,他本来以为今天可以和久未见面的小羽好好玩一回,可谁想却发生了这样的祸事。

  最镇定的还是林惊天了,虽然他此时已从独孤羽几位兄长的话语中猜测出这场祸事十有**和自己暴露了皇宫密道所在有关,可是他刚才也听到了独孤战的那一席话,原本对于自己深深的自责感也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他走到独孤羽和姜凡面前,用手分别擦了擦两个人脸上的泪痕,安慰到:

  “会没事的,刚才战哥哥也说了,皇宫的军队不是那么好惹的,一定会狠狠教训那帮混蛋。”

  说到“混蛋”两字时,他不禁加重了语气,明显对于他们这种跟踪自己,从而对自己朋友家人下手的行为颇为愤恨。

  当所有人都在厅中焦急等待时,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这里。

  众人心中一惊,以为有人来袭,赶忙向后一退,同时护住身后的三个孩子,然后再仔细望向那人时,所有人心中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见那人混身衣襟已经零碎不堪,左肩处一把尖锥深深扎入,在后面露出一截被鲜血浸红的尖芒。满头白发杂乱的挡在脸部,让人一时间难以辨认一二。

  缓缓地,此人艰难地抬起头来,众人定睛望去,赫然看到了独孤峰那已经有些面无血色的脸。

  “爹~~~”独孤峰的四个儿子齐齐地发出一声喊。

  随即独孤战和独孤旭上前扶住那看似摇摇欲坠的父亲,心中痛如刀绞。

  “爹,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独孤云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爹~~~是孩儿害了你,是孩儿的错……”独孤羽此时已成泪人,一下子扑到独孤峰的怀里,痛哭流涕。

  “乖,羽儿不哭,这件事和你无关,是爹的错,怪爹平时太心软,没有能够极早地给范家点厉害尝尝,以至于造成今日之局。”独孤峰搂着小羽,心中也不禁产生一丝悲凉。

  “范家?是范家人搞得鬼?”在一旁搀扶的独孤战带着滔天的愤怒问到。

  “先不要管这些,你们现在所有人跟着战儿,从皇宫养神殿里的另一条密道离开,这条密道通往城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们分散逃离,这样对方就无法集中兵力追捕,记住,一定要想方设法逃出去。”独孤峰已经顾不得许多,开始安排自己的四个儿子逃离这里。他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爹,为什么……”独孤旭还想把事情弄清楚。

  “不要再问为什么,有多远给我逃多远,记住,咱们独孤家的仇人,是范家和问天阁!”独孤峰近乎悲愤地喊着。

  “是,爹。”四个儿子泪流满面地齐声应诺。

  独孤战率先走出一步,回头对他的几个弟弟说道:

  “咱们走,现在不走,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我们要好好地活着,要让范家和那个问天阁永远都生活在惊恐里,有朝一日,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独孤旭和独孤云也终于面色坚毅地点了点头,而独孤羽也把父亲抱得更紧以表会意。

  随即三个稍长的儿子向父亲独孤峰深鞠一躬,便带上四弟和林、姜两个孩子奔出了羽府。

  独孤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儿,保重。”

  羽府外,两个身影出现在了大厅外,正是追杀而至的华剑天和范均。

  他们遥望着厅中独孤峰苍白的面庞,心下终于稍定。

  “看来,这独孤峰是不打算逃了,华阁主,这次你不会再留手了吧?”范均望着已是强弩之末的独孤峰,转头问向一旁的华剑天。

  华剑天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刚才,他的确没有尽全力出手,先是被动的防守阻住独孤峰一往无前的去势,让范均有机会偷袭,接着是将独孤峰周遭可逃之方向尽皆封住,使得范均可以轻松将对手击杀。

  本来如果以独孤峰之前的实力,刚才那一役他已必死无疑。可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在战斗中,在生死一线间实现了突破,并凭借以进为退之计逃离了战场。

  “不对,刚才独孤峰费了那么大劲才逃离,现在怎么又甘愿守在这里等死?”华剑天似乎并没有在意之前范均的不满,而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不好,你看厅中独孤羽和那两个小崽子已经不见了,他定是赶回来安排他们逃离了,华阁主,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快点解决掉独孤峰,好让军队开进来追杀其余的人。”范均经华剑天提醒,立刻察觉到了独孤峰的用意。

  随即,两人身形一动,向厅中的独孤峰暴射而去。

  望着两人越来越近的身影,独孤峰似乎并没有打算躲避,反而双眼直直地盯着他们,仿佛要用眼神将他们洞穿。

  看着那如死神一般的眼神,急速靠近的两人心头都不由一颤,仿佛自己面对的已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尊欲要吞噬一切的恶鬼。

  就在双方仅有两丈距离时,独孤峰动了。

  他暴起前冲的身形,仿佛一把利剑,要将挡在前面的一切冲破。

  他手中没有剑,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一柄剑,人剑合一的境界,在此时,已经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看到那黄色光芒笼罩下的独孤峰竟然不顾一切的攻来,原来信心实足的范均后背已经渗出了丝丝冷汗。

  而一旁身为剑尊的华剑天,见独孤峰这以身为剑的滔天剑意,也不禁暗暗赞许。同时,他也明白,不能再手下留情了,如果再不拼尽全力,恐怕今日的行动会耽搁更久。

  只见华剑天右手缓缓平举,一股汹涌的蓝色光芒迅速从指尖涌出,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只见这些至阳清气在华剑天的心随意动下竟迅速凝成了一把巨剑的模样,那剑身暴发的强大灵力波动迅速掩盖了先前独孤峰制造的滔天剑意。

  凝形之境,这华剑天竟然已达凝形之境。

  一旁的范均见状,也不禁骇然,心中对华剑天实力的估计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双方的距离仅剩一丈,独孤峰仿佛对于华剑天的那灵气之剑浑然未觉,那一往无前的气势,没有丝毫的减弱,相反,似乎更加的决绝。

  华剑天右手前送,持着手中蓝芒巨剑直刺独孤峰。

  同一时间,那范均也右手平堆,全身至阳清气,灌入右掌,虽然没有产生逸体之光芒,但也产生了一股极强的劲风,朝独孤峰拍去。

  独孤峰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竟毫不躲避的与前方一剑一掌正面相撞。

  “扑”“嘭”两声巨响在整个厅中回荡。一股强大的气劲向四周扩散,震碎了周遭的一切物事,甚至连整个天地都产生了一丝震动。

  在这气劲的中央,独孤峰双膝跪地,胸前一把蓝芒巨剑透胸而过,将身体整个贯穿,而另一边,整个右半身也已经被范均那积蓄了全身力气的一掌拍的血肉模糊。

  范均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站在整个帝国巅峰的帝王如厉鬼般的模样,心底也不禁感动一丝恐惧。

  突然,他看到独孤峰那本来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对方嘴唇微张,一股赤红的血剑朝他飙射而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股血剑便直接穿脑而过,夺走了他最后的生机。

  独孤峰看着缓缓倒下的范均,心头也不禁一松,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这积蓄了他最后全部力量的一股血剑终于取走了眼前仇人的性命。

  他,可以安息了。

  在弥留的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父亲带着自己练武,教授自己帝王之道。

  他仿佛看到自己新婚之夜,拥着娇美的王妻,爱语相诉,恣意缠绵。

  他仿佛看到自己初为人父时,抱着年幼的孩儿,激动紧张,手足无措。

  他仿佛看到自己初登帝位时,面对满朝跪拜的臣子,气势雄浑,意气风发。

  可是这一切都结束了。

  他再也不能回味前半生这一份份回忆,也无从感受后半生那一点点欢娱。

  他就要离开这个人世,最后化为冢中枯骨。

  终于,最后一丝意识从脑海中消失。

  鸿冥历537年,

  一代帝王,

  独孤峰,

  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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