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刺杀者

  抛开心中的一丝疑虑,李夏开始忙于应付那些套近乎的贵族们……无论这些人的爵位有多高,他们对于这次北境远征的好奇心都是相同的。在这之前,有些人不赞成、甚至强烈反对北境舰队的远征,他们认为这会让冻土郡的海上防御变的脆弱,进而给兽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结果完全出乎这些人的意料。

  兽人掠夺者根本没有想过,如果哪一天那些“短毛人”主动攻击自己时,要怎么办。兽人根本没有直接应对北境舰队的办法。小帆船的速度当然比巨舰快,也更加灵活,却无法阻挡北境舰队的长驱直入。这次长达三个月的远征顺利无比,而且没有留下任何活口。这沉痛的打击了总数量远低于人类的兽人。

  那些贵族——无论是冻土郡的本地人,还是从南方王庭来的代表团——都希望能从李夏这里获得第一手信息。北境舰队的胜利远征无疑将会是个轰动帝国的大消息,很快的,就连其他人类帝国都会对这个消息有所耳闻。谁不希望能在其他人议论这些的时候,洋洋得意的说,我曾经亲眼见过这个故事的主角,还听他说过些你们不知道的秘闻呢?

  如果把这个故事缩短成一句话倒也简单:航海,吃,睡,打兽人,回家。但贵族们明显不会满意于这种敷衍的态度。

  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李夏不得不从记忆深处翻出那些差点忘了的东西,例如兽人是怎么在冰冷的大海中游泳的,兽人木屋的建筑风格,自己是怎样亲手解决了那个差点砍断桅杆的兽人……

  与此同时,四个仆人把箱子拖了下去,跟随李夏一起进入宴会厅的海军军官也分别获得了一个座位。要不是因为英雄的身份,他们根本不会被允许进入这个大厅,更别提坐在这些高傲的贵族当中了。

  李夏这个舰队司令官只有一个人,贵族们当然不能不顾身份的围上去。有些座位较远的贵族退而求其次,开始和自己身边现成的“英雄们”攀谈。

  福兰德明显不适应这种气氛。他只是一个小贵族,见过的最大的大人物就是帕特里克领主,见过的贵族也没有超过二十位。他在霜松木制成的高脚椅子上扭动着身体,眼睛四处乱飘,一副紧张到了极点的样子。他身边的战友还能和其他人吹嘘自己和兽人作战的经历,而他连兽人的血都没沾过。

  “嗨,英雄,介意和我说说你是怎样勇武的砍掉兽人的头的吗?我可一点都不害怕血腥。”一个坐在福兰德身边的贵族小姐和福兰德攀谈起来。福兰德的脸和严格恪守的贵族礼仪还是有些魅力的,在总体风格偏向于粗犷的北境舰队中,这一点尤为明显。

  “很抱歉,我,我没杀过兽人。”面对询问,他涨红了脸,说道:“我不擅长战斗。”

  贵族小姐的嘴角了一下。“也许血腥不适合女士吧?”她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转而把兴趣放在了另一名气质更为粗犷的军官身上。“嗨,英雄,介意讲讲你的故事吗?”

  福兰德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拿起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苹果酒。他每次和那些贵族小姐说话都会有点口吃,这不仅仅是因为紧张,还有某些更深层次的原因——要知道,他从十岁起的时光就开始在船上度过,而那样的一艘海船上几乎是看不到女人的。福兰德的整个发育期的大多数时光都在船上度过,心理和生理的成长都在这个男人扎堆的地方完成。

  所以,他,他就……

  在李夏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抛出一个又一个让贵族们感到新奇的故事之后,他们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暂时的满足。至少李夏有机会喘口气,抿上几口苹果酒润润喉了。直到此时,他才有闲心仔细打量一下冻土郡的新女主人。

  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喜欢这场婚礼,这场晚宴。然而,良好的教养让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展现出一种有点虚伪的微笑。

  一个聪明的女人——更准确的说,女孩?

  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李夏讲述故事的能力并不算好,足以吸引那些贵族的好奇心,但这位新女主人连眼睛都没抬。她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宴会桌,偶尔转头随声附和一下周围的人,然后继续试着用目光在桌面上打个洞出来。她的确是一点也不喜欢这场政治联姻……当然了。帕特里克领主已经年近五十岁了,而她却还不到二十岁,比领主的儿子还要年轻一点。

  这正是老玛德心生忌惮的原因。她太年轻了,而年轻人的想法总是有些冲动的。她也许不会甘心于做一位没有实权的贵族夫人,更何况,她是王女。

  在晚宴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性贵族凑了上来。从衣服上的花纹和纹章上来看,他来自一个帝国中部地区的家族,地位应该不是很高。与大部分人不同的,他的目标不是李夏,而是差点被众人忽视的帕特里克领主。

  “晚上好,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他欠了欠身,对这次晚宴的主角问了个好。

  “晚上好,先生。”由于完全想不起来他是谁,因此,帕特里克领主也只能以先生这个词来称呼对方。“很高兴能得知你的家族平安无事。请问,你的名字是?”

  代表家族身份的纹章总是最好的身份标识。即便不知道某个人是谁,只要他身上有每个家族特有的纹章,至少也能知道他是哪个家族的人。作为一名老贵族,帕特里克领主最近虽然有点健忘,但还是能准确的分辨出帝国内每个家族的纹章,包括那些家族中仅有几个人,一点点封地的新近小贵族。这是作为贵族的基本功之一。

  白袍男子身上的纹章来自一个没落的家族,有消息称,这个家族最近破产了,还遭到了政敌的袭击。曾经,这个家族和林德家族的关系还算紧密。帕特里克领主本以为他们没法来冻土郡参加自己的婚礼了呢。

  “我的名字是诺力克·山姆。山姆家族向您问好。”白袍男子不紧不慢的搓了搓手。很奇怪的行为。“也许,您知道,您的婚礼将会改变整个帝国的传统和势力格局。这是异常危险的行为。我不得不劝您好自为之……”

  在帕特里克领主发火之前,站在领主身后,一动不动的老者突然举起了自己的法杖,正对着白袍男子的脸。一种毁灭性的力量在法杖顶端聚集。魔法师的直觉让他预感到了危险,然而,更刺激他的并非直觉,而是白袍男子双手中爆发出的光芒。

  闪光术!

  “快离开,帕特里克!”

  作为城堡中唯一的雇佣法师,老法师迪斯卓恩是城堡中唯一一个敢于直呼领主名字的人。作为一个魔法师,他自然有办法避免被闪光术这种低级法术影响,而没来得及闭上眼睛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直觉敏锐的战士能在发觉危险的瞬间做出反应,帕特里克本人也不是那种虚弱的贵族老爷,但谁会想到有人在这种场合偷袭自己?

  作为低级法术,闪光术倒不是无法躲避的。只要在闪光爆发的时候闭上眼睛,这个法术就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的李夏瞬间反应过来。恰好,在白袍男子释放闪光术的时候,他揉了一下因疲倦而发涩的眼睛——他完全没有被闪光术影响。其他座位较远的人也因为距离原因没有失明。

  “有刺客!保护领主!”有个站在门口的护卫喊道:“让贵族们离开!有刺客!是魔法!是魔法!”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贵族们乱成一团。

  毁灭性的力量从法杖顶端溢出,直接击中了刺客的脸。然而刺客只是扭了扭脖子,仓促间发出的魔法飞弹只是击伤了他的皮肉。他手中再次爆发出光芒,这种光芒内敛而炙热,显然是一个杀伤性法术。此时,被闪光术弄的暂时失明的帕特里克领主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努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放倒他!”

  李夏对那些护卫喊了一句,抽出佩剑,砍向刺客的肩膀。魔法固然是需要手势和咒语来维持的,只要强迫他改变姿势,这个未完成的魔法就会瓦解。幸好身为英雄的李夏把佩剑带了进来。这把刻有符文的长剑之所以被命名为“火光”,就是因为剑身上铭刻的火焰符文。

  刺客完全没有反抗或是移动身体的征兆。在火光就要砍入他的肩膀之时,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挡了这一击。仿佛是砍中了什么又韧又滑的东西,剑身打了个滑,打着火星从刺客的身侧滑去,完全没有碰到他的身体。

  是魔法护盾!一种用魔法力量凝聚起的防护层!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一个完善的护盾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是,对方使用了魔法物品——像这样瞬间打开一个魔法护盾的宝物,通常都是一次性,且非常昂贵的。

  刺客手中的魔法完成了。

  一团炙热的光线从他的双手中射出,直接命中了帕特里克领主的身体。满怀侵略性的力量立刻让他惨叫了一声。那是一种每个骨节都在燃烧的痛苦,每根神经都被这痛苦塞得满满的。在他的上半生中,帕特里克领主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剧痛。他失去了抵抗能力,只能徒劳的倒在地上,挥动着手臂。

  刺客并没有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解决这个目标的打算。他正打算离开。然而,老法师的法术终于完成,向他的胸口砸去。那是一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液体。那团液体首先击中了刺客无形的魔法护盾。护盾被挤压的变形,在顷刻间爆裂。小了三分之二的光团穿透进去,打中了刺客的胸口,腐蚀掉了他的长袍,在肌肉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焦灼痕迹。他小瞧了老法师的能力。

  趁此良机,李夏一剑刺出,在刺客有机会撑开第二个护盾之前刺中了他的腹部。剑尖毫无阻碍的刺了进去,由于太信赖自己的魔法护盾,刺客并没有穿戴其他的护具。

  热能从剑尖迸发。

  精钢制成的剑刃毫无阻碍的刺穿了白袍和皮肤,深深的刺入了刺客的腹部,然后把伤口烧焦——这就是剑身上铭刻的魔法符文的效果,并不是为了给敌人止血,而是灼烧和撕裂敌人的伤口。高热和火焰并不仅仅是单纯在攻击时围绕着剑身,而是可以在使用者的控制下爆发的。现在李夏就用上了这种技巧。

  一股焦糊的味道从伤口内喷了出来,一起喷出来的还有烧焦的碎肉和鲜血。刺客惨叫了一声,手中凝聚起一个光团,向李夏投掷过去。即便是仓促中发出的攻击,高热的光团还是不能小视。而李夏和刺客间的距离太近了……光团几乎在瞬间击中了李夏,冲击力把他向后推去,没有脱手的钢剑也同时从刺客的腹部中拔了出来。

  老法师的又一个法术从后面袭来。趁着李夏和刺客纠缠的时候,他又完成了一个相同的攻击性法术。显然具有极强腐蚀性的液体在此喷出,而刺客已经没有魔法护盾作缓冲了。如果被击中,他就只能用自己的身体硬抗这个法术,而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难以忍耐的剧痛让刺客不再顾及身份。现在,宴会厅内剩下的人大都惊慌失措,没有几个人还有闲心注意自己是谁了。

  一个充满神圣气息的防护层在刺客身体四周出现,与魔法护盾不同,这种防护层明亮而显眼。这是刺客用自己的力量释放出的护盾。老法师的法术与护盾相互消耗了一会,就彻底消耗干净了。而护盾却只是亮度减少了一些,看起来仍有余力。

  刺客的手中又出现一个光团,和前几个不同,它柔和极了。刺客把光团按在自己的伤口上,巨大的撕裂性伤口被一层肉眼可见的光晕保护起来,血液不再外流,甚至连肌肉和血管的损伤都开始缓缓愈合。

  “你们这些混蛋!”刺客骂了一句,从长袍中拿出一个卷轴。那显然又是一个昂贵的魔法物品。“你们完了!”他恶狠狠的威胁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全都为此而后悔的!”

  话音未落,空气中闪过一阵刺目的白光。

  刺客消失了。

  金色的防护罩,穿着白袍的刺客,还有他恶狠狠的威胁……都消失了。消失的干干净净。

  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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