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反常为妖

  转眼年关就近了。

  边关的冬季严寒,已经下过了几场雪,街上的行人却不见减少。

  因为此时正是准备年货之时。内城的一些新式衣裳、流行首饰、年货糕点之类的东西,也源源地输入边疆城市,而边疆的皮毛货物、西域的一些玩意儿,也输入内城,虽然平远镇比不得边关大城,但也颇见繁荣。

  程氏祖宅里也不例外,户户都在备着年货,围炉闲话,一派繁忙热闹的气氛,可不久却从都城传来一个消息,皇上驾崩,全国举行国丧,这个春节停止一切庆典仪式。

  戚氏听闻这个消息后,恨不得摆上案几,点上几柱香谢老天开眼,让这个不分忠奸治了程简罪的昏君撒手西去。可终究是寄人篱下,生怕惹来事端,虽心里称愿,也不敢表露出来。

  而对程悦来说,也是松了一口气,在她心里,那个皇上离她是很遥远的,他怎么样与她并不相干,况且因程简被治罪的关系,她对那皇上并无好感,可因国殇期间,不用举行庆典,也不用让她面对一个看似热闹的、却是第一次没有和现代的父母亲人一起度过的春节。

  而对戚氏和程恒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这个春节过得比往年冷清多了,可依然难以掩住那辞旧迎新的喜庆气象。

  在一顿简单的族长宅邸除夕饭后,因没有往年有的看戏、听曲、放焰火的娱乐节目,戚氏三人早早便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里。

  屋子里燃了暖暖的碳盆,刚从冰天雪地的户外进到屋里,一阵暖流裹着,令人有些昏昏沉沉的。

  含玉接过戚氏刚脱下的雪袍,笑问道:“太太,可守岁么?我和含香还在我们院子的厨房里备下了饺子。”

  戚氏眼里的伤感一闪而过,叹了口气,向含玉点头笑笑:“好的,你们有心了。来,这两个红包给你们。”

  分了红包,枯坐无趣,戚氏便取了针线来做,程悦和程恒摆了棋盘在下棋。

  戚氏绣着绣着花儿,手中的针突然一偏,在手上扎了一下,她痛得倒吸了口气,眼角的泪便渗了出来。

  程悦和程恒的棋也下得心不在焉的,程悦才不过学了一点皮毛规矩,下得一塌糊涂,但程恒也似乎未觉一般。

  一屋寂静,只有棋子寥落落下的轻微“嗒嗒”声,还有灯花偶然轻轻爆响一声,三人各怀心思,默然相对无言。

  这一个有些沉闷的春节过后,却听闻春季几个月来,程家在官商手下往来的生意被夺了好几宗。

  族长对此颇有怨恨,只说族里长老批了运格,是阴人带来的霉运所冲。而族里大多数人都以为是收留了带了霉运的戚氏母女之故。

  当这个谣言愈传愈烈时,终是传到了戚氏母子的耳里,戚氏很是不安,便带了程悦往太婆处表示愿意离开祖宅避开这一段时日。

  太婆慢慢地踱步在她们的身边。戚氏在她如鹰般冰寒锐利的目光下,愈发局促不安起来,只觉得自己就如鹰爪下的兔子一般,慢慢低下头去,额头见汗。

  太婆收回目光,看向程悦,问道:“你之意如何?”

  程悦微垂着头,轻声答道:“悦儿认为,谣言止于智者。”

  太婆目光一凝,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谣言止于智者。”笑声一歇,道:“没事了,这离宅的事,谁也不许再提。”

  戚氏道谢后,太婆让戚氏先离开,却让程悦留了下来,只静静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长时间地不开口。

  程悦觉得她的目光就如毛毛虫一般爬过背脊,被看得忐忑不安,在那种无声的压力下,突听得太婆问道:“你以前师从于谁?”

  程悦怔了怔,迟疑着回答:“并没学什么……”突地猝然一惊,突然意识到了太婆的用意,声音消失在喉头,猛地抬头看着太婆。

  突然地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很奇怪,忙垂下眼帘,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再抬头时,脸上带了一丝笑意:“以前并没有学过什么,只看过些闲书,我爹爹那时都说我呢,正经的书儿没看几本,闲书倒看过不少,还怕我移了心性,后来禁着不许看了。”

  可太婆依然在冷冷地盯着她,什么话也未说。

  程悦突然觉得连解释都显得多余了,在太婆的目光下,她只觉得维持的镇静一寸寸地溃退,一种惊恐慢慢在心底蔓延。

  一阵难耐的、长久的静谧中,她甚至恍惚地觉得,连这丝伪装都没必要了,太婆已将她这个冒牌货看穿一般。

  只听得太婆的声音慢慢响起:“别说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你娘教的,我不信。只是,以你的年纪,太聪慧外露,事有反常即为妖,就算你有十分聪明,也该露三分藏七分。我这话听是不听,就看你自个了。你去罢。”

  程悦只觉得心弦铮地一松,暗暗松了口气,应了声“是”,退了出去。不管太婆有没有怀疑什么,在教她为人处世,便是——不再追究,而她心里,竟对太婆产生了一种劫后重生的感激和庆幸。

  慢慢地行走在园子里,一阵凉风吹过,她打了个寒噤,才发觉自己已是汗湿了衣裳。

  她不是妖,太婆才是妖,一个精得成了怪的妖。

  “老妖婆。”她轻轻地,喃喃地唤了一声,可与第一次唤她老妖婆的厌恶不同,此时她心里充满了敬仰和敬畏。

  而她,竟觉得有些喜欢这个老妖婆了。

  当族长隐晦地表达了要将戚氏母女从祖宅分出去,被太婆训斥了一番:“住口,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你身为族长,遇事不寻缘由,听信于神鬼惑众之说,是为愚,不着力于解决此事,反迁怒于妇孺,是为昧,你愚昧至此,可有面目为一族之长?说什么阴人作祟,我看是几个宵小所为。若你不能解决此事,反为难无辜妇孺,不如将这一族之长之位让出来,传位于他人,免得祸害一族之人。”

  族长在太婆的积威之下呐呐不敢反驳,可终究愤懑不平,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您老还以为悦儿是宁丞相未过门的儿媳妇罢,其实……这婚事我看未必能成……”

  太婆目光一凝,牢牢地盯着族长道:“你派人寻过宁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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