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死里逃生

  “弹药的改造有复杂也有简单,有时一个很细巧的改变,也会给你带来惊喜的效果。”

  任逸华说话间把手里的子弹头在皮鞋边上用力地擦了一下,递给展若海道:“试试用这颗子弹,看看有什么不同。”

  展若海接过子弹,然后将它稳稳当当地压入枪膛。子弹经任逸华在皮鞋上那么一划,弹头上已经多了一道浅浅的橡胶黑痕,稍一思索,随即明白了其中奥妙所在。

  这浅浅的一道橡胶,已经破坏了子弹本身的平衡,射出的子弹将不再按照原来的弹道直线前进,而是带有一种螺旋的破坏力量,或许它的穿透力有所减弱,但可以想像得到的是,当这种旋转着的子弹射入人体,即使它没有因力量减弱无法透体而出,但它也已经在人的身体内挖了个大窟窿,这样造成的伤害几乎是一枪毙命。

  子弹射出,在砰然的枪声中击中远处的野芭蕉树,树身一阵抖动,然后轰然断裂倒地。

  正惊讶于这子弹的破坏力之时,脑后风声掠起,知是任逸华又突施冷袭,情急下不暇思索,周身气劲瞬间遍布腰背之上,弓身往后撞去。

  沉闷的肉体搏击声中,新一轮的激斗再次展开,黄昏斜阳下,两人的身影激起漫天尘嚣。

  日子在不断的激战和训练中流逝,眨眼间,在这荒岛上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月,展若海再次带着一身伤痛泡进那满满一木桶的药液水里,在任逸华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下,自己能坚持的时间是越来越久,这不单是得益于这段时间地狱般的训练,很大原因是有这珍奇无比的中草药浴。

  现在,该是思考那宝藏所在的时候了,即使任逸华他们并不急于发现,但展若海自己却是想早日揭开这重重迷团背后的真相。

  医术、风水,还有白玉美人,已经很明显,宝藏跟自己的家族之间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风水之术,在这种地方应用上的往往便是龙穴灵地了,而这宝藏,便极有可能就是一个墓穴的所在。

  要正确快捷地找这墓穴所在,那本来自祖屋的《风水奥秘》无疑是其中关键所在。按书中所说,寻龙点穴,首先要辩明地理堪舆的五要素:龙、穴、砂、水、向。

  此荒岛主要由两座绵延而来的大山组成,中间有条大峡谷,溪流从峡谷间蜿蜒而下,两山汇集之处形成个丘陵突起。这突起的山丘似点睛般令整条山脉气势陡增。

  左有旗、右有鼓,两面青龙盘踞吞吐,正是一个双龙戏珠的风水格局。

  大凡风水宝地的龙脉有二大特点,一是来龙要远,二是龙要真。

  这里的山脉穴星特起,开账起伏,曲曲如活,龙是真龙。但荒岛置地于汪洋大海之中,来龙却不够远。这山形,更像是两块肝脏之间夹着一个苦胆,民间对这种穴地称之为“肝胆相照”,这种墓穴之地比起普通的地只是稍胜一筹而已。

  按白玉美人的来历查到,这东西是明朝时期的产物,在那个时候,真会有人不远万里,飘洋过海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葬这普普通通的“肝胆相照”?

  不过,展若海也知道,自己半路出家学来的这一丁半点风水知识是远远不够用的,但幸好的是,那书中有关机关暗道方面的知识却是被自己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而且从之前的种种情况分析,这书里涉及机关暗道方面的内容极有可能与那未知宝藏有关。

  这龙是二龙戏珠,又想起李冰儿所说的话,那两条金属小龙钥匙组合在一起正好是叫这么一个名字。

  如果是宝藏真是藏在墓穴之中,那穴星极有可能便是双龙汇聚处那山丘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收拾行装出发。

  目的地却不是那山丘穴星,而是右边稍为高出的一个山峰。

  墓穴不是自家的后花园,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墓主肯定会千方百计,想尽办法来维护自己葬后的安宁,但凡稍有规模的墓地无一不是机关险恶,危险重重。

  只有站在最高点,才能统瞰全局,想更进一步了解这山体龙穴的走向,非得更高一步不可。而且,站得高方能看得阔,在那山头想必更能看清楚这穴星砂位的走向布局。

  那日军基地人员神秘失踪的事摆在眼前,估计便是与这秘密的藏宝之地有关,“横行”再怎么强悍也不敢贸然就深入其中。

  好不容易爬到山岗峰顶,展若海才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厚厚的浓雾像一团团棉花球般,萦绕在山腰的绿树之中,遮天蔽日,从山顶上根本看不到下面有些什么来。

  太阳高挂在天空中,却驱散不了那如烟似云般的雾水,看到这情景不由让人想起了与此几乎别无二致的白首山。

  下山,这次直奔那穴星所在的山丘而去。

  层层迷雾弥漫在山林之间,“横行”五人踩着潮湿腐败的落叶朝目的地迈进,一切平静得让人心生惊悸。

  终于听到暴布直冲而下的水流声,将这压抑的沉静打破,一骑银川从二三十米高的峭壁上急湍而下,在下面形成一个深潭。几人在潭边补足饮水再攀壁直上,越过石壁,眼前的是一个长满青草和野花的梯形盆地。

  展若海拦住了众人的步子,这块梯形地带给他一种怪异的熟悉感,停下脚步再次细看,知道这感觉来自那里了。

  这盆地上宽下窄,前尖后阔,像极了一副天然巨棺,这正是风水书上说的玄阴棺材地!

  到了这里,展若海已经敢肯定这里定有一个大型的古墓了。梯形盆地里的草是阴灵草,据说有吸收生物元气反馈给地下亡灵的作用,人要是从这种阴灵草上走过,身子会变得特虚弱。

  虽说这种迷信的说法没有多少科学根据,但展若海还是带着几人绕过这块棺材地,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入口便在这块地的另一头,关于这一点那本《风水奥秘》上面已经说得很清楚。

  洞口所在根本没有任何设防,洞门大开,地上一堆的碎石泥沙,这是用炸药暴力入侵造成的结果。

  小日本的特工里估计也有特长风水寻龙之辈,居然被他们找到了这里来,并采用了破坏性最大的暴力入侵。对于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入侵,展若海心里那是放心得很,老祖宗的智慧摆在那里呢,这种大墓里面暗藏的机关,要想就这样鲁莽地闯入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不用说他们也考虑到了,这支秘密的特工小组全体离奇失踪,基本上就是送命在这墓穴里了。

  小日本的破坏能力却出乎展若海的意料,这条坑洞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机关暗箭已经被清除得七七八八,虽然说这一路来发现了不少日本人的骨骸,小日本很顽固,尸骨直排到了一个宽阔的石室。

  推开那扇石门,腥臊的臭味扑鼻而来,整个石室全是白惨惨的骨架子。

  用弯刀拖来近门的一具骨架,再用刀背在那脊椎柱上轻轻一敲,白骨断作两截,一阵黑色的灰粉随即扬起。

  李冰儿轻皱眉梢,戴起软皮小手套,从怀里掏出个似口红般大小的筒子,从中挤出几滴液体滴到那黑粉上,随着嗞嗞的声响,空气中升起阵粉红的烟雾。

  又连着试了另外几具骨架,结果均是如此。

  “这些人都是中毒而死。”李冰儿最终肯定道。

  几人在进来之前嘴里都含了展若海和李冰儿一起研制的解毒丹,普通的小毒可以自动忽略,但还是不敢大意,往室里扔了几个吴震宇特制的强力燃烧弹,又在外面等了个把钟头,待里面的尸气骨骸等物燃烧始尽后,这才进入石室。

  一地被烧得炭黑的残渣,石室正中立着个奇怪的人型雕塑。

  吴震宇伸手往那雕塑人头部位轻轻一拍,任逸华喝止不及,石室内徒然生变。

  平滑的墙面却突然伸出十数支铁筒,滴溜溜地转动着喷出股股白烟,香味扑鼻,在数息之间,众人齐齐软倒在地。

  同一时间,地面阵阵涌动,一桩桩石柱如春笋般不断从地上冒了出来。

  气力全无的几人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突然间天翻地覆一般的巨变。

  “这白烟并没有毒,它只是一种引子。”李冰儿娇容黯然失色,惨笑着道,“我们果然一早就中了毒,或许正像华哥预料中那样,一上了这荒岛便已经中毒,直到此刻,再吸入这称为万毒之灵的白烟,才激发隐藏在我们体内的毒性。”

  几人此时已经是手脚瘫软,靠着身边的柱子躺在地上。

  “这种毒无法可解。”李冰儿思索了一会后奈地道。

  “阿海,你看这石柱的排列可有什么蹊跷?”任逸华沉声问道。

  回忆了一遍那本《风水奥秘》上的机关阵法,却没有对得上号的地方,展若海摇了摇头,“石柱上似乎有字,看看写的是什么。”

  “百会、印堂、睛明、太阳……”李冰儿将附近几根石柱上的字念了出来。

  “我这边分别是膻中、乳根、期门……”陈春也跟着报出其所见。

  “全是人体死穴呢……气海、志室、海底……”任逸华道,“又是与你医家有关的了,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规律?按机关学所说,必机关阵法,必会留一线生地,说不定便在这石柱上了。”

  “全是死穴……”展若海闻得此言心里一动。

  探脉仙针最高深一个层次中,就有“死里逃生”这么一种针法。

  “针必死之穴,灸无救之人,置于死地而后生,是为死里逃生。”爷爷在教他这套针法时,对下针的穴位、方法、以及时间的拿捏等要求特别严格细致,却一直没跟他说明这套针法到底应该用在那种病人身上,只是曾经说过,到了必须用到的那一天,便自然会知道。

  如今看来,这针法,应该便是解此种毒而存在的了。

  可惜的是,先别说这套针法有着极大的危险,现在手脚瘫软的他那里还能施针救人。

  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假若自己此刻还有救人的力量,是否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为他们施针诊治。

  ——这不正是摆脱他们控制的最好机会么?

  展若海无力地半躺着,还好,自己不必作出这一选择了,再过十数分钟等毒性併发,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会命丧此地。

  “其实,这毒还是有药可解的……”李冰儿忽然说道。

  众人皆喜,吴震宇骂咧着道:“骚狐狸,有解药就早说,别让疯爷久等。”

  李冰儿也不理他,接着道:“但是,只有一颗……”她从怀里摸出颗蜜蜡封着的药丸,“这是我那死鬼师傅毕其一生精力,收集了无数世间罕见的药物,练成的唯一一颗灵丹,可笑她无福消受,落到了我的手里,这药丸无毒不解,环宇内外,只此一颗,别无分号。”

  李冰儿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那颗药丸,将它从地上滚到任逸华的身边,“华哥,这药丸只能救一人,你安排吧。”

  “我心事已了,活与不活,都是差不多的一个样子,不必浪费在我身上。”陈春半眯着眼,仿佛正谈论着的不是生死,而是在跟人喝茶般的无所谓。

  “他奶奶的,本疯子今生杀了不少人,算是活够本了”吴震宇哈哈一笑道,“华哥不必考虑到我,我这辈子,反正活着也是在寻死,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每逢清明重阳,记得为我烧上几吨炸药,未得在下了地狱后没趁手的东西跟老阎斗。”

  李冰儿噗地一笑,“疯子,你想用万年寒铁来炼一座坟?还是想真的尸骨无存?几吨炸药,你那可怜的小坟茔能抗得起不?”

  展若海思潮波动,谁说匪徒就一定是自私自利、无情无义、损人不利已之辈?在生死抉择的关口,连自家兄弟甚至父子间都可以反目成仇,而他们几个,却在淡淡的谈笑之间,将事关生死存留的机会让给别人。

  任逸华脸上绽出欣赏的笑容,望着李冰儿道:“你自己的东西,其实可以不拿出来的。”

  “我师傅是我亲手毒死的。”李冰儿答非所问,接着道:“我们师们有个规矩,凡我门者,必须死于毒。如今是天意如此,冰儿也不敢有违天意呢。”

  任逸华哈哈一笑,又望向展若海道:“阿海,你呢?”

  “我?”展若海也跟着他哈哈笑道:“我是生不如死,早死早解脱,就看华哥能否高抬贵手,让我家中老人得安享晚年了。”

  “你的问题比较好解决。”任逸华把手中的蜡丸一弹,落到展若海的身边,“我们几个到地下发展了,你就自由了,这解药,还是你服了吧。”

  想不到这唯一的解药,竟落到自己手里了。展若海心里一阵翻腾,于是不再犹豫,将那蜡丸拾起,然后捏碎外壳将药丸丢入口中咀嚼咽下。

  “若我们真的活不了,阿海,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任逸华道。

  “华哥你说。”

  “我们招你进来,本来就是想增加实力,去除掉一个敌人,如果我们不成了,希望你能代替我们完成这个心愿。虽然你现在还是很弱,但你兼融了我们几人的特长,而且你身体素质好,吸收力强,总有一天,你能办到这事的。”

  “敌人是谁?”展若海曾在陈春的故事中知道这集团的存在,但却一直都不知道这集团的名字。

  “宁负天下,勿惹横行。”任逸华叹了口气道:“那集团的名字就在这句话的里面。”

  “天下集团?”展若海吃了一惊,这享誉国际的超大集团他当然知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想办法的。”展若海苦笑,让自己一人去对付连“横行”都惹不起的组织,这不是开玩笑嘛,不过不要紧,只要自己中的毒一解,“横行”几人也死不了,这麻烦还得留给他们。

  片刻之后,已解除中毒负面状态的展若海一跃而起,抽出数枚银针,将几人心脏部位的血脉封住。

  “只要我还能动,大家都不会死。”展若海自负地扬起手里的银针,现在时间要紧,首先要救的是吴震宇。此人性格暴躁,热血汹涌,毒性入侵的速度最快,相比之下,陈春及任逸华都比较冷静。而李冰儿本身是下毒下家,身体对毒性的抵抗能力比一般人肯定要好。

  “先救华哥!”吴震宇叫嚷着。

  “这针法我是第一次试用,而且是专挑死穴下针,危险性极大,稍有差池这救人便会变成杀人……”展若海停下动作,望着他一字字说道。

  吴震宇摆摆手,咧嘴笑道:“还是我先来试试吧。”

  时间在惊心动魄中一点点过去,“探脉仙针”大显神威,神奇地将任逸华几人的毒素一一逼出体外。

  针灸解毒,虽说将人顺利地抢救过来了,却还是比不上李冰儿那颗解毒丸的妙用,必竟针挑的全是死穴,任逸华几人元气大伤,还是软瘫着不能随意活动。

  展若海一时再也无事,眼光放到了这石室内突然多出的十数根石柱上。

  这石柱,肯定不只是提醒他怎么救人这么简单。

  石柱又长又圆,立在地上像极了一根根插在地上放大了的银针,脑内灵光一闪,他忽然想到,若是把这石柱当金针一样来使用呢?会不会就是破解这石室机关阵法所在?

  展若海决定行动。

  根据下针先后顺序及代表着穴位的石柱所在位置,展若海将它们一一排好次序。

  首先,应该是将代表着印堂穴的石柱往下插下的三分之一。

  展若海抱紧石柱往下施力,地面之下的远处传来一阵震动,咯咯的声响之中,石柱受力缓缓缩向地下,待到三分之一的部位时,再也不敢用力,此处机关设置巧妙,要是再有差错,包保定会步上日本人的后尘。

  太阳穴左旋三圈,晴明穴右旋五圈……见方法对头的展若海压着心里的激动,按着“死里逃生”的针法继续操作。

  针灸之法,或挑或提、或捻或转、或插或摇,而此刻的石柱,就像是一根放大了的金针,把这地面当成了人体般,挑插捻转,一时地面震动不已,石柱在或摇或提或插的过程中不断发出咯咯声响。

  最后剩下最后位于石室中央的一根柱子,上面刻着的是“气海”二字。

  气海穴,刺中之后,血气直冲腹壁,破气血淤,导致身体失灵。

  最后此穴当用龙虎交战法,龙即为左转,虎,是指右旋。左转右旋反复交替进行,则称之为“龙虎交战法”。

  展若海抱着石柱,用力往左转动九次,再往右边转动六次,然后轻轻往下一按,忽然听得“叮”的一声金属脆响,地下突然传来阵阵传动轴带动的声音,所有石柱在这一刻间全往地下缩去,直至没入地面不见。

  同一时间,展若海脚下所站的地面忽然裂开一个缺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展若海冷不防就这样直裁了下去,在头上缺口再次合上的轰然声中,隐约听到了任逸华几人传来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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