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2
小路上很暗, 只有远处的路灯照过来的一点余光。</p>
依稀能看出抢劫犯是个男人，身形大，甚至可以说是魁梧的。</p>
他穿着运动装, 戴着兜帽，脚下不断小幅度地移动着, 明显是焦虑不安, 不时缩着脖子左右张望。</p>
因此一听到狗叫，他就被吓了一跳, 当即就朝传出声音的方向看了去。</p>
被他拦住的姑娘抓住机会，从随身小包里掏出喷雾瓶，抬手就对着抢劫犯的眼睛喷了两下，并立刻矮下身子。</p>
趁着抢劫犯揉眼睛的时候, 她飞快地从抢劫犯胳膊下面钻了出来。</p>
然后她便低着头朝外面一路狂奔，连头也没回。</p>
随手拿出来的喷雾瓶里装的是普通的补水喷雾, 抢劫犯只是视野模糊了片刻，但很快就恢复了。</p>
“站住！”抢劫犯通红着眼睛, 抓着菜刀就恼怒地追上去，“别跑！”</p>
他刚跑了两步，迎面就撞上了被乐乐带过来的林秋。</p>
或许是因为他挥舞菜刀满脸激动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p>
乐乐汪汪汪的叫着, 就径直冲了上去。</p>
“哪里来的死狗！快滚开！”</p>
抢劫犯抓着刀胡乱挥动，了大狗的影子，就有些仓惶地朝乐乐扑来的方向砍去。</p>
“乐乐！”林秋脸色微变, 用力抓住绳子，勉强将乐乐拉住了。</p>
乐乐没能咬住抢劫犯。</p>
好在抢劫犯的刀也落空了。</p>
抢劫犯这时候却回神来。</p>
大型犬气势汹汹地扑上来的时候乍一眼确叫人害怕, 但他也想起来自己手上有刀。</p>
砍死一只狗不用坐牢，他有恃无恐。</p>
所以他不退反进，泄愤似的直接抓着刀朝金毛挥过去。</p>
乐乐没有夹着尾巴逃窜, 喉咙里反而发出类似警告的低吼声，焦躁不安地盯着抢劫犯，看起来十分想要扑上去。</p>
“乐乐！”林秋不得不更用力地抓紧绳子，警告地低叫了一声。</p>
即便咬伤这个抢劫犯，乐乐肯定也会受伤，严重点甚至可能会死。</p>
除非对这个抢劫犯一击毙命。</p>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p>
也绝不应该发生。</p>
狗毕竟是狗，并不能完全理解人类的意图。</p>
更何况林秋不是乐乐的主人，乐乐对他的服从性实在是有限得很。</p>
这个时候报警无疑是最优解，但乐乐虎视眈眈地盯着抢劫犯，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跟抢劫犯同归于尽。</p>
林秋光是控制住乐乐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根本空不出余去掏手机。</p>
更别提打电话报警了。</p>
抢劫犯看出林秋很紧张那条狗，感觉自己抓住了他的弱点，便更肆无忌惮。</p>
“都怪你们搅了老子的好事，现在我给一个机会，赶紧把身上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我就直接砍死这条臭狗！”</p>
抢劫犯又往前一步，离林秋更近了，他一边拿刀对准了乐乐的方向，一手朝林秋勾了勾，示意他把东西都交出来。</p>
他不再乱挥刀，站在不远处也不再动。</p>
抢劫犯平静下来，乐乐也跟着平静了一些，仍是警惕地注视着抢劫犯，但林秋能感觉到手上僵持的道稍稍轻了一些。</p>
“动作快点！”抢劫犯提醒道，“不然我把们一起砍死！”</p>
“好、好，等等……”</p>
林秋换成单手抓着绳，一只手慢慢往口袋里摸。</p>
他摸到手机，凭着记忆和触感解锁，按通讯录的位置。</p>
他装作被吓住的样子，作势摸了会儿口袋，愣在原地。</p>
“我、我没带现金出门，我给、给转转转转账行吗？”</p>
抢劫犯：“……”</p>
“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瓜！”抢劫犯恼怒道，“我会那么傻留下这么明显的私人信息给报警追查我吗？”</p>
“选择抢劫本来就挺傻的。”林秋小声嘀咕道。</p>
竹叶的沙沙声掩盖了部分声音。</p>
“说什么？！”抢劫犯狐疑地看一眼林秋，“是不是在说我坏话？”</p>
“没、没有，哪敢。”林秋更用力地抓紧绳子，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或者我可以立刻去取钱，只要、只要别伤害我和乐乐，卡里的钱我都可以……”</p>
电话号码被按下最后一个数字，他手指微微下移，只剩一个通话键。</p>
抢劫犯上下打量着林秋，视线在他口袋的位置打量了片刻。</p>
林秋动作微顿。</p>
抢劫犯在看林秋的打扮。</p>
虽然光线暗了一些，但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遛狗的年轻人身上没有任何首饰，没项链没手表，比白纸还干净。</p>
衣服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普普通通的地摊货，身边也没带包。</p>
身边最值钱的说不准还是那条凶巴巴的狗。</p>
简而言之，这人穷酸到小偷都不屑一顾。</p>
哪像刚刚跑掉的那个女人，光是一个包就抵得上普通人好几个月的工资钱了。</p>
而且他还是亲眼看着女人刚从银行里取了一笔巨款出来。</p>
他一路尾随至此，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没成想却被一条狗和一个穷逼给搅和黄了。</p>
真是倒霉。</p>
抢劫犯暗骂一声。</p>
他知道今天八成是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但放下刀之前想想还是不甘心。</p>
他忍不住对着林秋挥了下刀。</p>
“汪！”</p>
金毛跟着叫了一声。</p>
林秋咬了咬牙，抓紧绳子，低喝一声：“乐乐！”</p>
金毛委屈地趴下去一些，呜咽了两声，但也仍旧不愿转身逃跑，怎么也要停在原地，警惕地盯着抢劫犯看。</p>
“！真的没钱吗？”抢劫犯又问了一遍。</p>
“真的没有。”林秋委屈道，“现在这个年代了，谁没事还带现金出门啊。”</p>
说的挺有道理。</p>
“那……那把手机拿出来！”抢劫犯命令道，“放在地上，然后你就可以带着的臭狗走了！”</p>
手机卖二手要折价很多。</p>
但聊胜于无，哪怕几百块钱也比空手而归要好。</p>
林秋顿了顿，那个通话键始终没有真正按下去。</p>
他怕抢劫犯听出端倪，会恼羞成怒拿乐乐泄愤。</p>
迟疑的这片刻，他就失去了这个机会。</p>
手机铃声就在此刻突然响了起来。</p>
抢劫犯也被这突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手里的刀对着虚空连挥了好几下。</p>
“哪里来的声音？！”抢劫犯神经兮兮地瞪着林秋，“是不是你偷偷报警了？”</p>
“没、没有。”林秋把手机掏出来，给抢劫犯看了一眼，“不知道谁打来的电话……”</p>
手机屏幕亮起，的确实是一串陌生数字的来电显示。</p>
不是朋友，不是亲人。</p>
没那么熟悉的人，偶尔打不通一个电话也不回多想。</p>
抢劫犯指示道：“不许接！就放在地上，然后你们自己往后退，自己走——”</p>
林秋依言照做。</p>
他微微俯身，将还在响铃的电话放到地上，就靠在乐乐的脚边。</p>
抢劫犯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p>
然而还没等林秋起身，旁边一直安安分分趴着的乐乐突然一抬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拍上了手机屏幕。</p>
那么巧，碰到了接听键。</p>
电话那边的声音立刻传来过来。</p>
是林秋吗？</p>
风声与竹叶声的遮掩之下，声音有些失真，但林秋立刻就听了出来对面是谁。</p>
“叶老师？”林秋有些诧异地叫了一声。</p>
嗯，是我，刚忙完——在外面吗？声音似乎有些听不太清楚。</p>
“汪汪汪——”</p>
乐乐叫起来。</p>
抢劫犯神情有些慌张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乐乐和林秋，比划了两下菜刀，作势要砍上去。</p>
这是威胁。</p>
“在。”林秋僵硬地找借口，“在——在外面遛狗。”</p>
这么晚？</p>
“因为、因为跑的太远了，没钱打车回去了。”</p>
林秋生硬地过渡到另一个话题上：“叶老师能借我点钱吗？要现金，不是刚收回二十万的欠款么，借我点好了，有多少借多少，我还要请朋友吃饭……我手机快没电了——要不来接我一下吧，就在栖云路那个公园，一个人来就好，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我以后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死了……”</p>
颠三倒的言语，很像是惊慌或者窘迫时不断找借口掩饰的样子。</p>
林秋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抢劫犯的神情。</p>
像是处在惶恐与忐忑之中。</p>
看起来不像是能理智思考的状态。</p>
抢劫犯在这一人一狗上耗费不少时间，已经有些焦躁不安了。</p>
他抢劫是为求财。</p>
不选择入室杀人劫财，也是仍对杀人这种底线之事有所顾忌。</p>
他心底开始打起退堂鼓，倒不趁现在离开，还能全身而退。</p>
可他最近极度缺钱。</p>
若非此，他这两天也不会处心积虑地埋伏在银行外面。</p>
一听到好像林秋朋友的人似乎能拿出二十万现金，他有些动摇。</p>
也许这人真的只是爱狗爱到不顾一切，所以愿意配合他呢？</p>
对了，狗。</p>
抢劫犯转移了菜刀的方向，大有谁稍有异动，就立刻砍掉狗头的架势。</p>
让他一个人带钱过来。</p>
不许报警，不然立刻砍死这只狗。</p>
抢劫犯用口型这么警告着林秋。</p>
梁队刚准备下班，就接到了叶怀霜的电话。</p>
“怎么，不会是问林秋为什么不接你电话吧？号码肯定没错，我跟小高确认好几遍——”</p>
“接了。”叶怀霜打断了他的话。</p>
“我就说让你多打几遍，打多了肯定就有能接——啥？接了？”</p>
梁队震惊了：“这么快？那你还打给我干嘛？”</p>
最近他们又没有什么其他合作。</p>
指望叶怀霜这个大忙人主动约朋友出来吃饭，那就更是天方夜谭。</p>
电话对面传来了清晰的开关门声，随后是引擎发动声。</p>
叶怀霜大概是在车上了。</p>
“他好像被挟持了——至少是遇到了麻烦，有人想勒索他钱财，可能是抢劫犯，现在正在借口让朋友给他送钱拖延住了劫匪，那边能不能抽出人手去找他？”</p>
这句话听起来全是槽点。</p>
但梁队的职业素养还是令他立刻严肃了起来。</p>
叶怀霜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p>
“抢劫犯？跟林秋通电话就是这件事吗？位置呢？有没有问清楚对面有几个人？我立刻去下面调人手。”</p>
“栖云路上的公园。”</p>
“应该只有一个人。”</p>
梁队：“……”</p>
梁队：“一个人？”</p>
“他用的称呼是单数。”</p>
“那他怎么不直接跑？”梁队皱紧眉头，猜测道，“对方手上有枪？”</p>
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事件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p>
叶怀霜却说：“不太清楚。”</p>
“不林秋留在那儿跟抢劫犯周旋的原因，应该是对方挟持了人质——”</p>
叶怀霜思索片刻，觉得这个说法不太严谨，改口纠正：“是挟持了狗质。”</p>
梁队：？？？</p>
啥玩意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