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1
大胡子跑到一半, 扭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邹明智，迟疑片刻，停住了脚步。</p>
门口有巡逻的保安。</p>
他们有时候也负责帮忙指引病患。</p>
大胡子跟保安低声说了些什, 伸手指了指邹明智的方向。</p>
保安连连点着头，表示理解。</p>
随即大胡子就跟林见秋和钟新月比了个手势, 趁机赶紧跑了出去。</p>
邹明智反应过来, 正想要去追，却被保安拦住了。</p>
“这位先生请留步。”保安叫住他, 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p>
“干什？”邹明智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挡了挡脸，“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是变态！都是那些人瞎说！你可不能随便赶我走！”</p>
然而他的反应似乎成为了某种佐证。</p>
保安叹息一声，一米八多的壮汉神情柔软下来, 语气也变得轻柔了。</p>
“放心我不会赶你走的，我只是带你去找你想找的人。”</p>
邹明智：？？？</p>
这家医院的保安这高级吗？</p>
竟然还负责人际关系调节？</p>
邹明智拧着眉头, 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狐疑地问道：“的吗？”</p>
保安点点头, 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到这边来吧。”</p>
他领着邹明智穿过住院楼前的小花园，然后在一栋楼前停下。</p>
邹明智仰了仰头，就见楼上写了大大的“门诊部”三个红字。</p>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邹明智走去之后才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p>
这个时间点医院人并不太多。</p>
保安门后又直奔前台, 说了什之后就获得了插队的特权，领着邹明智直接到了挂号处。</p>
不一会儿挂着志愿者牌子的年轻男人也跟了上来，静立一旁, 似乎是在警惕预备着什突发情况。</p>
“看病啊，都要先挂号的。”保安耐心地解释道, “这次我帮你挂好，下次你记得叫你家人带你过来，你这个情况, 一个人在外面是很危险的。”</p>
“对了，你的身份证和病历本带了吗？”</p>
邹明智：？？？</p>
“不是，我没病啊！”邹明智开始奋力挣扎，“没病挂什号啊！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有病！”</p>
保安却一脸了然，光靠一只手就制住了小个子男人的挣扎。</p>
他又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扭头对窗口后面的人说道：“先挂个精神科的号——”</p>
“我觉得他肯定是有什疾病。”</p>
回去的路上，大胡子这笃定地猜测着：“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精神有问题。”</p>
林见秋点头表示认同。</p>
不过明显敷衍的意味居多。</p>
他正看着手里的报纸，唯一被转移注意力的时刻就是路过书店的时候。</p>
他的视线在摆在门口的摊子某处多停留了片刻。</p>
大胡子错他一步，也偷偷跟着瞄了一眼——</p>
《金毛饲养指南》</p>
《三天读懂狗语》</p>
《养狗与养儿的那些事》</p>
大胡子：“……”</p>
对了，林见秋好像是还有个给富婆遛狗的工作。</p>
之前他还以为林见秋是跟他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p>
“明天就去上班？还加工资？”大胡子顿了顿，下意识猜测道，“你把自己照片发给她了？”</p>
除了脸，现在的林见秋还有能够吸引到富婆的东西吗？</p>
“见了人而已。”林见秋答道。</p>
“哦——啊？”大胡子愣了一下，“什时候的事啊？她真看上你的脸了？”</p>
大胡子表情渐渐沉重起来，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一定要把持住啊，那条路的不好走……”</p>
“早上那个记者，想顺道采访我。”林见秋望了望天，打断了他，伸手比了个二，“我的原则之二，卖艺不卖｜身。”</p>
“而且，那个记者姐姐已经四十岁了，我都可以她儿子了。”</p>
林见秋说着低叹一声，诚地劝说大胡子。</p>
“陆哥，我建议你以后还是多晒晒太阳吧。”</p>
“啊？为什？”</p>
“说不定让你的思想稍微阳光一点。”</p>
“……”</p>
隔天一早，李澄心特意开车来接了林见秋。</p>
他们直接去报社，顺道给林见秋做个小采访——关于宋齐修和唐美瑜被杀的案子。</p>
但路上李澄心说的大多都是关于她家的狗。</p>
“这几天突发状况比较多，我经常要加班到很晚，不过还是会回家的，所以直到我出差之前，你只需要下午抽出至少两个小时帮我遛狗就行了。”</p>
“出差那几天就需要你帮忙喂一下食了。”</p>
“对了，林先生养过狗吗？”</p>
李澄心透过后视镜去看林见秋的反应。</p>
林见秋点了点头：“以前养过，金毛和边牧，不过已经不在了。”</p>
大明星林见秋没养狗，否则早就被扒出来了，这本来也是一个正面的营销点。</p>
可他又确实是对养狗的知识对答如流，也能看出一些情来。</p>
想来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p>
李澄心默默地想着，心底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p>
她当初挑中林见秋，实话实说，确实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林见秋”。</p>
那一个一夕之间就从云端跌落地狱的前大明星。</p>
并非恶意地嘲弄心态，不过就是属于新闻从业者的兴趣与好奇。</p>
多年来的从业经验让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如同林见秋这样的也有，结局大多不怎么美满。</p>
不少人最后都从单纯的娱乐八卦新闻转成了社会新闻。</p>
她担心林见秋也是其中之一。</p>
后来发现林见秋不仅没有崩溃，反倒破罐子破摔，走上了另一条路。</p>
李澄心对此到好奇，但兴趣渐渐淡了些。</p>
鸡血消退之后，她就始担心自家的狗，要是交给毫无经验的人来照顾，她自己也不放心。</p>
她一度准备提前辞退林见秋另外找人。</p>
然后她亲眼见了林见秋一面。</p>
直到此刻，她才稍稍放心了一些。</p>
关于案情，林见秋几乎知无不言。</p>
只是被问及是如何发现关键线索，又是如何及时发现人质的时候，林见秋一概归为运气。</p>
李澄心笔尖一顿，抬头看了林见秋一眼，反问道：“都是因为运气好？”</p>
实际上运气奇差无比的林见秋面不改色地点头。</p>
“我运气一向很好。”在保命这方面。</p>
李澄心没有再多问，姑且算是相信了他的鬼话，也可能是对他敷衍的陈词不怎么兴趣。</p>
林见秋交代的情况跟警方公布的案件详情没什出入，只是多添加了一些破案的细节，有些不宜直接公布出去的，李澄心也心里有数。</p>
她是经验丰富的老记者了，否则这种意在澄清的活也轮不到让她临时顶上。</p>
李澄心合上记录本：“谢你的配合。”</p>
聊完案情，之后提的就是林见秋接下去的“主职工作”了。</p>
“这是我家乐乐的照片，等会儿中午的时候我带你去让他认认气味。”</p>
乐乐就是那只狗的名字了。</p>
平安喜乐的乐。</p>
李澄心是这解释的。</p>
“我家乐乐性子比一般的金毛要活泼一点。”</p>
“不过请放心，他一般不咬人。”</p>
“出门遛他的时候，请务必抓好绳——”</p>
李澄心上下打量了林见秋片刻，觉得只有身高还过得去。</p>
“这两天多吃一点。”李澄心提醒道，“三餐我都可以报销。”</p>
林见秋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p>
怎么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p>
事实证明，直觉这种东西还是可信的。</p>
尤其是对于林见秋来说。</p>
在狗主人反复强调“活泼”二字的时候，他就该有所预料了。</p>
就像是大部分妈妈眼里都是自家孩子世界第一好看一样，狗主人对自己的爱犬也总能带上几百米厚的滤镜。</p>
李澄心家的大金毛乐乐，已经不仅仅是“活泼”的问题了。</p>
委婉点来说，他可能已经成精了。</p>
——保留着“可能”两个字的唯一原因，也就是乐乐吃狗粮的时候吃得还挺欢的。</p>
小区里大爷们下棋，它要跑过去趴在桌上看一会儿，偶尔还会推推棋子，左右一下战局。</p>
有人在小广场上唱歌跳舞，它也要跑过去跟着汪汪两声，跟着音乐节奏抬抬爪子。</p>
下午小区一楼某户人家门口，有个人趁着主人不在家，想偷偷翻窗户进去，结果刚刚够到卧室飘窗台面，乐乐就汪得一声从角落里猛冲出来，一口下去就精准咬住了对方的裤腿，差点直接就把那人的裤子给拽下来。</p>
小偷也被大狗吓得够呛，裤子都忘了提，跳回地上就要逃跑。</p>
结果刚走出窗下那片草坪，小偷就被自己的裤子绊了一跤，成功被闻讯赶来的保安和邻居制服，直接扭送派出所。</p>
林见秋也是在这一刻，突然深切地认知到李澄心为什让他多吃一点了。</p>
他差点被大金毛给带飞了。</p>
虽说体力活不是他的长处，但轻易被一只狗拽跑，他还是忍不住怀疑了片刻人生。</p>
一时之间，他甚至搞不清楚到底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p>
但一转头，大金毛又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样，乖乖趴在他面前，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冲着他摇尾巴。</p>
十足的亲近姿态。</p>
林见秋那一点微末的恼怒转眼也就烟消云散了。</p>
自己接的工作，哭着也要完成。</p>
好在一会儿就可以下班了。</p>
林见秋看了眼时间。</p>
今天李澄心工作不算太忙，正好她许久没有时间陪乐乐了，难得挤出空闲，就跟林见秋约好时间由她来接班。</p>
现在也快要到他们约好的时间了。</p>
林见秋数秒如年。</p>
倒不是讨厌乐乐，除了活泼一点、喜欢四处凑热闹以外，乐乐确实是只温和亲人的狗。</p>
只是偶尔被带飞一把之后，他才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个身体孱弱、体力低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p>
至少跟乐乐比起来是这样。</p>
今天遛狗的运动量已经远远超越了他往日的运动平均值。</p>
也不知道李澄心是怎么制服乐乐的。</p>
只能说不愧是踩着高跟鞋也能健步如飞的女强人。</p>
林见秋一边默默想着，一边等待着李澄心的电话。</p>
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p>
但电话对面却传来李澄心歉意的声音。</p>
“不好意思，今天临时加班，很可能要通宵，能不能麻烦你多陪乐乐一会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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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见秋问道：“那一会儿我帮你把乐乐送回家——”</p>
“不行！”</p>
李澄心几乎是在尖叫了。</p>
林见秋不由一顿。</p>
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李澄心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口时语气就平稳许多。</p>
但态度依然坚决。</p>
“抱歉，但是不行，暂时不要让乐乐回去。”</p>
“具体的原因我暂时不能说，现在只能拜托你，今晚，就今晚，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乐乐。”</p>
李澄心最后说道：“我给你加钱。”</p>
林见秋：“……”</p>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记者，牢牢地拿捏住了他的死穴。</p>
林见秋牵着金毛坐在路边的时候，天都已经渐渐暗了下来。</p>
天尽头只剩下一点霞光，红里透着紫，点缀在林立的高楼之间，也浓郁得像一幅画。</p>
不少路人停下脚步，对着天空难得一见的绮景拍照。</p>
只有金毛蔫蔫地趴在地上，没了随着人群看热闹的兴致。</p>
或许是在外面狂奔了一天终于累了。</p>
又或许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失约了，便抑制不住失望。</p>
林见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狗头，一边轻声安慰他：“等澄心姐忙完就回来了。”</p>
心里倒是想着另一件事。</p>
李澄心那里显然出事了。</p>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李澄心会失控的画面。</p>
所以这个麻烦显然不小。</p>
他对李澄心所知有限，何况对方有钱有名，有人脉有地位，遇到什麻烦有的是人能帮她，自然也就跟林见秋没什关系了。</p>
“你跟我回家，还是我带你去宠物店借宿？”林见秋问乐乐，“先说好，我现在住的地方很小，是绝对不够你撒欢的。”</p>
乐乐忽的抬了下脑袋，扭头盯着某个方向发呆片刻。</p>
林见秋心头忽然生出几分不妙的预。</p>
他只来得及抓紧手里的牵引绳，将将起身，乐乐就像是受到了什鼓舞，猛的朝黑漆漆的小路上猛冲了过去。</p>
林见秋被迫跟着他往前跑去。</p>
小路连通着附近的免费公园，但人很少，两侧的草木以竹子居多，风一吹便沙沙作响。</p>
狗是不在意路在哪里的，只顾着埋头往前冲。</p>
林见秋跟在后面，路两边的竹叶划过脸颊，他下意识闭上眼睛。</p>
“嘶——”</p>
脸上绝对出血了。</p>
“汪汪汪——”</p>
乐乐突然停下来，冲着某一处嚎叫起来。</p>
林见秋刚睁眼睛，便见一道寒光闪过。</p>
不远处有人手里拿着菜刀，对着面前的人挥舞着。</p>
“不许动！打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