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车暖芙蓉帐

  )穿过宽阔的广场,到达翔风殿门。89文学网

  墨荛轻轻把炽缱放下,望着炽缱,眉宇间凝滞着深刻的悲哀:“公主,如果……如果缮惠子说的是真的……难道……我真的没有生育之能?可是,为什么母皇并未跟我提起过?”他低下头,凤目中尽是水雾。这的确是个石破天惊的秘密,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怎么可能就那样失去了生育之能,而且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得知的。只觉得胸前一阵紧似一阵,不痛,只是紧得难受。他缓缓朝冰冷的青石板上坐下,紫色的绸纱衣襟在青石板上婉延开,翻卷着一圈又一圈悲哀。

  炽缱不着痕迹地在心头叹了口气。似乎缮惠子的话不假,如果这仅仅是他编造出来让墨荛疼痛的谎言,那他可以找出更恶毒的借口,毕竟如果墨荛是个正常的男子,那不久之后,炽缱便会怀孕,那缮惠子的谎言便不功自破,他何苦要编造一个几年之后就能轻易被戳破的谎?墨辰之所以不说,或许是太爱墨荛了,不忍心告诉他。可是,秘密终究不可能成为永远的秘密。

  墨辰,在你的计划里,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告诉墨荛真像?

  炽缱又幽幽地叹气,缓缓低下头,却见一滴清亮的泪从墨荛低垂的黑发间滴下,将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圈涟漪。炽缱伸过柔荑,轻柔地捧起墨荛的俊颜,深深地打量着那张愁苦悲伤的脸庞。

  “公主,这便是抱应么?!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付出我的清白,这便是上天给我的报应,让我从此孤苦一生,后继无人么?!”这一句话一出红唇,凤目里的泪滴又忍禁不住破眶而出,滑着美好的颊滑落,那无助而刻骨悲伤的神情,叫炽缱心颤。

  “是的,这便是抱应,都怪我,这都怪我的,这便是惩罚。”墨荛忽然哈哈大笑。一边笑,凤目里的泪滴一边汹涌,他伸出手去抹了一把,甩开,俊脸之上又继续汇聚了泪水,纵横交错。

  炽缱跪在青石板上与墨荛相视,她轻柔若羽般凑过粉唇去,在墨荛的眼敛之上深情地吻着,将他汹涌而出的泪吸到口里,咽下。“傻瓜,你何苦这样难受,缮惠子是什么你不也心知肚明么,他的话怎么可以相信!”

  “我信!我真的信!”墨荛凤目圆睁,怔怔地盯着炽缱看了片刻,又垂下眼敛,泪再次滑落,如无助的秋后飘飞的枯叶。

  “尽管我与他是仇敌,尽管我知道他恨我、恨我父亲恨到骨子里,但是他不可能拿这个来说谎,因为这是个可以轻易就戳穿的谎言,所以,我相信他……我一定……真的是失去了生育之能……”

  炽缱的心随着滴落的泪而心痛,这是墨荛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也是第一次她深爱的男人在她面前落泪,原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落泪,是这般的剐心蚀骨的疼,是这般心急火燎的焦灼。她急急地道:“胡说!这都是缮惠子的一面之词,你就因为他一句话而伤心成这个样子,他就是巴不得你这样难受呢,我们怎么可以上这个当!再说,最明智的事,就是明日找个信得过的太医来为你再诊断一番,如果结局真的是缮惠子所说的那样,再伤心也不迟啊!”

  墨荛摇摇头,抬起头仰视着她,洁白的齿紧咬着红唇,直到一丝触目惊心的鲜血从嘴角流下,这才无力地道:“公主,不用那样麻烦,明天,我去问问母皇,这一切不就全都清楚了吗?”

  炽缱咽了咽,思忖着道:“缮惠子不都说是你十三岁时就诊断出来的结果吗?或许经过了后十年的调养,已经恢复了也说不定啊。”

  墨荛仿佛是一个落水的人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地道:“那么,那么明天我就要蒙太医来为我诊脉,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

  炽缱再次吻上他的眼敛,细细柔柔的,辗转的,深情的吻着,将他残留在眼眶里的泪水全都吸出来,咽下,然后深情地凝望进他的眸底,一字一顿道:“荛儿,你听好了,我爱是的你这个人,你不是说过,你之所以爱我,包括我的性格,也包括我的地位,我的能力,我的长像等等等等么?也就是说,你之所以爱我,无论我的缺点与优点,你都爱着,对么?那么,我之所以爱你,不只你的妖媚邪魅,也不只你的能力与手段,也要包括你的这样瘦弱的身体,甚至,还要包括你失去生育之能的缺陷。”她捧着他的脸,用力在他的红唇之上咬了一口,继续道:“你说,对吗?!”

  墨荛看了她半晌,黑眸中尽是感动,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悲伤,道:“公主,如果……如果我是真的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你……还会爱我吗?”

  炽缱微微一笑,暖阳般烫贴人心,轻柔地放开了他,也学着他在他身旁的青石板上席地而坐,素手从他的腋下穿出,螓首枕着他蠃弱却还是有着力量的肩着道,声音像是从梦幻之境中传来:“荛,无论你是否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我依旧爱你。”

  墨荛无语凝噎,凤目中的妖媚邪魅尽去,苍凉而忧伤的眸子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殿角似星光摇晃的角灯,望着殿侧树林点状的树冠在普蓝色的苍穹上切割着的边缘线,心也随着起起伏伏的边缘线又是疼痛,又是欣慰,又是感激……

  暝色深沉,草从间蟋蟀的鸣叫,开启着新的一夜。

  炽缱动了动,螓首滑至墨荛的胸膛,嗅着墨荛身上清爽的体味,低沉的柔声道:“荛,等我有了第一个孩子——无论是谁的,我就把他(她)过继给你,作为你真正的孩子,好吗?”

  “你……说什么……”

  “我要把第一个孩子过继给你,这样,你就会与天下的男人一样,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好吗?”

  “……公主……你……”墨荛哽咽着,那句话说不下去。

  “你是我的正夫啊,不过将来,除了过继给你的孩子外,你还会有好多孩子呢,我或许还会娶好几个侍君呢,青儿、风儿定是要娶的,还有……”炽缱想到了那颠倒众生美绝人寰的鱼梦寰,却又住了口,墨荛并不知道鱼梦寰是男子,而且还是个与她情孽纠缠的男子,将来的将来,她又能与他在一起吗?燕回俊美无俦的脸庞又浮在炽缱的心池之中,燕回……那个不能得到爱就宁愿恨他一辈子的霸道男人,将来的将来,此生又是否会再与她有所交集?还有她曾经立志要娶到手的篁洌,而今,竟然模糊了记忆中的模样,依旧只记得他那双如竹般清洌的眸子……想到这里,万念纷至沓来,思绪繁乱……

  “还有……谁?”墨荛低语问道。

  炽缱摇摇头,努力将心思重新回转到墨荛身上,勉强一笑道:“还有,还有我不可能预见的其他男人,怎么,吃醋了吗?”

  墨荛幽幽叹了口气:“是呵,公主,我是吃醋了,不过,或许人生里有些醋意,才叫做人生吧?”

  炽缱笑起来,那舒展的眉眼,似极了秋日初绽的牡丹。“无论将来要娶谁,第一个孩子都是你的……”

  墨荛伸手去搂住炽缱的肩,忧伤又如墨汁滴入清水,渐渐的洇染开,皱眉道:“公主……真的么?你……能发誓吗?”

  “我不会发誓,发了誓做不到,又有什么用?我这个从来不相信誓言!等我做到了,你说出不迟。”炽缱笑着依在墨荛肩上,伸手去拈着他如深紫水晶般亮泽的腰带,晚风袭来,衣袂纷飞。

  墨荛咬咬牙,振起精神,勉强笑道:“公主,本来,今晚是要给你个惊喜的,可是……却想不到让缮惠子一番话破坏了兴致。”

  炽缱远山眉一挑,做正身腰问:“什么惊喜?”

  “你还有兴致吗?”

  “你有我就有啊。”

  风拂起炽缱颊旁的发丝轻轻抚在墨荛的俊脸上,痒痒的,温柔的,墨荛伸手去拈着她的发丝,长指轻绕,低吟道:“百炼钢化绕指柔……公主……好吧,既然我都做了安排了,无论我是否有残缺,我们都该可把安排做完的!”他笑起来,一点一点地恢复着他本性里的妖媚邪魅,眼中聚集了暖昧□之色,眼波流转,坏笑道:“公主,今晚是我们在我的国家的第一夜,我们来玩点花样,可好?”

  炽缱挑眉问:“什么花样?”

  墨荛站起身,拍拍紫衣上粘付的灰尘,又将炽缱身上的灰尘清理干净,这才用力拍手。

  殿墙那边有所响动,不一会,一个庞大的黑影渐近,炽缱就着依稀的星光极目看去,竟然是一辆十分宽大的马车,宽大处甚至比起她们一路坐来的马车有过之而无不及,外表上看起来与普通马车似乎不太一样,两侧各有一个车夫,走到近处停下脚步,牵着缰绳静默而立。

  炽缱走近马车,发现马车的四周均是用木板制作,就连应该安置车帘的部分,也用了散发着幽香的木板关挡好,似乎整个车体也没有任何出入口。炽缱奇道:“荛儿,这马车怎么这么奇怪?这么晚了,你要这马车来有何用?”

  墨荛妖媚一笑,道:“这马车,可不是普通的马车。”

  炽缱翻了翻白眼:“这我当然知道,连个门帘儿也没有,当然不是普通的马车!”

  “这车,叫做合欢车!”

  “合欢车?”炽缱皱眉重复了一遍,玉脂白腻的脸颊上陡地一抹轻红,长睫翻飞,大眼里满是羞意,嗔道:“老天,这是些什么□的东西!你……你个死人,怎么会专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墨荛哈哈一笑,在炽缱的颈旁一吻,陡地将她抱起,道:“不是说,春霄一刻值千金么?就算是缮惠子再怎么想破坏,我们都得将今天的惊喜完成了!”说罢,疾步走到马车前。那车夫见墨荛走过来,忙不迭地将车辙一侧的上马蹬放置在一旁,伸手去摸了一把马车木板上的某个机关,马车一侧的木板打开,竟然是一道封闭得极严实的门。

  墨荛抱起炽缱钻到马车内,放下,炽缱只感觉到后背之下是松软温柔的被褥,四周尽是用织绵丝帛封包,丝帛之上嵌有散发着青蒙光泽的夜明珠,整个马车之内尽量暖昧之色。

  “这车……”炽缱诧异地上下打量。

  墨荛邪魅一笑,示意车夫起程,随手将木门拉拢,扣紧,车顶上有模糊着星光透进,她才发现原来这车顶是空的,用一层极薄的纱绸镶嵌。

  “原来是靠这个通风,我还道这样四壁严实,如何才能确保马车内不蹩闷……”<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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