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皇不嫁的誓言(三)

  )暝色昏黄,夕阳浮在山巅,晚霞轻抹着苍穹,那片湛蓝色的衬布上,涂满了金色、黄色、桔色、红色、绿色,那色彩的混杂夺人眼目,灿烂得如火如荼。89文学网

  昏黄的光洒在御花园芬芳馥郁的花朵上,微风吹抚,那些反射着黄昏光芒的花瓣,仿佛是跳跃着的无数的金眼睛,闪烁地眨。

  宴席已开。

  这简简单单的宴席,只有四个人,墨辰、缮惠子、墨荛与炽缱。炽缱看到了墨荛口中的缮惠子,的确有着过人的美艳之姿,或许因为墨荛,炽缱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缮惠子稍显老态的眼角总是挂着虚假与造作,她也不喜欢他。

  “荛儿,这是膳房最新制作出来的翡翠白玉糕,吃一块尝尝!”墨辰的眉宇间尽是喜色。

  墨荛顺从地拈起一块白绿相间的糕点,另一只手轻轻扳下一只角放入口中细细的品尝,这样倾国倾城之姿,再有这样细拈慢品,红唇轻抿间,出奇的诱惑。

  “嗯,不错呢,母皇,公主,您也尝一口试试,这可是我们貉斐国的佳品,雁女国可是吃不到的!”墨荛将剩下的那一小块翡翠白玉糕放到炽缱的碟子里,示意炽缱。

  看着那碧白相间的松软糕点,炽缱不由得食欲大振,拈起来送到口里,入口即化,满口芬芳,甜而不腻,不由得赞道:“唔,真的不错!”

  墨荛向着墨辰笑道:“这糕点很好吃,母后,我可要带许多回雁女国去,这样才能吃得更久一些。”

  墨辰哈哈一笑道:“荛儿喜欢带多少就让膳房做多少!炽缱也喜欢吃吧?我们貉斐国可有许多有名的点食,能在这里小住十天,荛儿就多带炽缱尝尝吧。”

  墨荛笑道:“这个当然,这个还用母皇提醒么?!”

  墨辰看着墨荛与炽缱,又一阵大笑,欢悦之极。是呵,还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子女幸福来得更快乐呢?!

  缮惠子眼神闪烁,看了看墨辰,媚笑道:“听说进贡来一批好马,公主可是个风流俊俏的人物,想必弓马十分内行吧?好马赠英雄,皇上,要不明天挑一匹上等的好马赠给公主,可好?”

  墨辰看了他一眼,道:“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话音未落,墨荛媚眼轻挑,黑眸间闪过一丝犀利,依旧笑道:“多谢父后关爱,不过,不用了,公主的爱驹‘掣龙’,可是救过公主的命的好马,公主也不会弃‘掣龙’不顾,喜欢新厌旧的,所以,这就不劳父后费心了。”

  “是么?炽缱那名为‘掣龙’的马,果然有这么好么?”墨辰道。

  “这个当然,是吧,公主?”墨荛转头问。

  炽缱当然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走,道:“是啊,这个就不劳父后费心了,炽缱在此多谢父后的关爱。”

  墨辰笑道:“不挑进贡的好马,可别后悔……”

  “母皇,这也是膳房的新品么?这汤颜色这么好,有股特别的清甜味,叫做什么汤?”

  墨辰被转移了视线,看着墨荛指的那米白色浓汤,解释道:“这是用大骨熬制的汤,是用什么骨呢……”墨辰努力地回想。

  墨荛呵呵一笑:“算了,母皇可是做大事的人,不用在这些小事上费心,我自个儿去问膳房的人去。”

  缮惠子问:“荛儿问得这么细,莫不是要为公主洗手做羹汤?”

  “这个当然了,我已嫁为公主的正夫,当然要经常下厨,以养公主口腹之欲嘛。”墨荛俊脸一付笑意,只是那表象之下,冷如冰封。

  炽缱挑挑眉:“我还只知道你酿酒厉害,难不成下厨也厉害?”

  墨荛白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的我会做的事还多着呢!”

  缮惠子眉宇间渐渐现出怒意,墨辰不可能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但他分明感觉得到墨荛与炽缱是在故意排挤他,甚至不想与他说话,在墨辰面前他不敢表现出有什么不满,但那目光闪烁的眸子之下,那深达骨髓的恨意隐约泛开。

  “对了,母皇,散香殿后的那株神仙树开花了没有?记得每年这时间它就开花。”

  墨辰慈爱一笑,瞅了墨荛一眼道:“你还记得那神仙树啊?小时候那跤跌得还不够惨?!”

  墨荛“扑嗤”一声笑出来,笑意在眉宇间舒展开,为他那邪魅蛊惑人心的俊颜凭添了妖媚,看得炽缱一呆。“神仙树?有这种树么?我还未曾听说过。”

  “这是我为那株树取得名字,其实也只是寻常的树种罢了,我梦到过那株树上坐着一个自称为神仙的白胡子老头,于是便叫那株树为神仙树!”墨荛解释道,再次拈了一块翡翠白玉糕置放到炽缱碟子里,又为她添了些浓汤。

  恍惚间,墨辰眼前尽是**的模样,犹记当年,也是这样的红霞满天的黄昏,也是这样春暖hua开的时节,**,这个她刻骨深爱却又无法相守终老的男子,也是这样的为她添勺着碗里的浓汤……

  墨辰看着墨荛,目光中尽是宠溺与怜惜,柔声对炽缱道:“你不知道,荛儿小时候极是调皮,好像就是十三岁那年吧,爬上那株神仙树,一直爬到最高枝上,却一个抓不稳,跌落下来,连睡了七天,这才悠悠的好了。”

  炽缱不经意见瞥见缮惠子,一提起“神仙树”,他便一付冷笑,疑惑间,又被墨荛母子的对话吸引过去。

  此后,缮惠子便再没开过口,只是冷冷地打量着他们父子,那轻蔑的目光偶尔扫视炽缱几眼,如一个旁观者。

  又坐了片刻,夕阳西沉,红霞飞散,影影绰绰的树影摇曳不息,繁星满天,天色黯淡下来,快要辨不清碗盏,墨辰吩咐侍从掌灯,只觉得体内告急,站起来:“你们聊一会,我去小解,一会儿就回来。”说罢,与一个挑灯的侍从去了。

  墨荛视线从母亲娇小的背影转回,对上了缮惠子那对冰冷而蕴着恨意的眼睛。

  “公主,我看有些人,可是巴不得我去死呢!”墨荛冷笑一声道。

  “你不死,不是就要气死某些人了呢?!”炽缱哈哈一笑。

  缮惠子终于按耐不住,手中的银箸“啪”地敲放在白玉桌上,看了炽缱一眼,又收敛了眼里的恨意,皮笑肉不笑地道:“公主,你们来之前,该是吃了合欢果的吧?”

  炽缱与墨荛对视了一眼,并不说话,只是等着他的下文。

  “吃了合欢果,却生不出孩子来,恐怕这将来的日子,是不好过的了……”缮惠子哈哈一笑,看着墨荛的眼神尖锐而狠毒。

  “你说什么?!什么叫生不出孩子来?!缮惠子,你不用诅咒得这么恶毒!我会过得好好的,就这么一直好下去!”盛怒之下,墨荛也不顾礼数,直呼他的名字。

  缮惠子眼角一跳,继而哈哈大笑道:“墨荛,你不知道么?哈哈哈哈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墨荛隐约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是隐隐地感到恐惧,却又不知恐惧的源头在哪里。

  缮惠子终于停下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会吧?皇上这么爱你,爱得连这也没告诉你?她不知道,这样掖着捂着,最终也还是会暴露的么?!”

  墨荛怒意勃发,转头看着炽缱道:“公主,我想我们不必要听些废言,以免污了心。”

  缮惠子停下喘息,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地道:“墨荛,难道你母皇没有跟你说,你已经没有了生育的能力?”

  石破天惊!

  墨荛懵了,炽缱也懵了。

  “你……你说些什么?!”墨荛结巴地道。

  炽缱皱眉怒道:“你该不会妄想用这个来刺伤墨荛吧?!”

  缮惠子眯着寒眼扫了墨荛与炽缱一眼,道:“就是十三岁那年,你从神仙树上掉下来,昏睡了一天一夜,那时为你诊治的太医便断言,你掉下来时伤了腰肾,从此不可能再有生育之能!”他狂笑了一阵,才缓缓道:“墨荛,你真可怜,你永远是你母皇翅膀庇佑下的可怜虫,想不到墨辰溺爱你简直不正常了,怕伤了你的心,才不告诉你这个真像么?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呢!”缮惠子又是一阵狂笑,一边笑一边道:“墨荛,还记得我跟你打的赌吧?你说的,此生非皇不嫁,而且,还要你嫁的皇钟情你一生,墨荛啊墨荛,任你心比天高,能比得过我么?你嫁的只是雁女国的三公主,而不是皇太女,还有,你永远不会有子女,对于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哪个女人能钟情你一生?!墨荛,你还真是痴心妄想,你、已经输了!我觉得赢你也是一种耻辱!‘对手’这两个字,压根就不能用在你身上,你、包括你父亲,永远都是输……”

  “够了!”炽缱大叫一声,大眼圆睁,纤手一握,将手中的玉碗捏得粉碎,碎屑飞迸,刺进了缮惠子的脸上,陡然间将他从疯狂中激醒。

  “够了!闭上你的嘴!”炽缱冷冷的一句话,牡丹初绽般美艳的脸庞有如冰封,眸子冷硬如铁,一眨不眨地瞪视着缮惠子,整个人像一只出鞘的利剑,犀利、慑人!他从未领教过炽缱冷酷的一面,竟然被炽缱的表情吓到,张口结舌,吐不出半个字!

  “皇后,你不觉得当着人的面说她的正夫如何可笑,是件极不礼貌的事吗?你的父仪天下,就是这样‘仪’的吗?真不知皇上见了你这付令人作呕的嘴脸,还愿不愿意让你再‘父仪天下’下去!我这就告诉你!”炽缱一甩手,手中的碎屑漫天飞扬,宛若纷纷飘落的雪。

  “其一:我虽然不是皇太女,但雁女国的皇位,我要定了!那一天,荛儿绝对父仪天下!而且,与人老珠黄的你有云泥之别!其二:荛儿不能生育,这不用你告诉我,在他病倒时为她诊脉的离愁离太医,就已经告诉我荛儿已无法生育,但是,我一样爱着荛儿,将来一样要他做我的皇后!今晚,我就跟你说这么多!”炽缱一把牵起墨荛的手道:“缮惠子,你花了这么多心机,在母皇心里却终究敌不过已死去的墨荛的父妃,这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谁胜谁负,不是用嘴说出来的!缮惠子,我真为你悲哀,也为母皇立你为后而悲哀!”说罢,拉着墨荛向夜色浓溢的树荫小路走去,走几步又转过头来道:“哦,对了,再提醒你一句,你这样的丑态要是让母皇看到,你可能后半辈子就只能对着冷宫秋月了。我们要走了,春霄一刻值千金,还望你替我们与父后告个辞!”

  墨荛媚眼里的晶莹终于忍禁不住破眶而出,他未曾想过,炽缱会这样替他出头,什么“病倒时诊脉的离太医说过荛儿无法生育”,那些都是炽缱临时找来的借口。

  墨荛随着炽缱的牵拉一步一挪,怔怔地望着炽缱娇小而蕴着无穷力量的背影,鼻间酸涩,胸口却鼓涨似的疼痛,那撕裂般的喜悦水火交融地在心里缠绕。自此,他挣扎了数年的战火,终于能再有一个人与他一起背负。

  还有那可望又可及的皇位,他将与她一起努力,直到真正的“父仪天下”!

  “公主……”

  “嗯……”

  脚步细碎,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公主!”

  “嗯?”炽缱还想往前走,墨荛却停下了脚步,牵着的手一用力,扯得炽缱向后一倒,半躺在墨荛温暖的怀里,炽缱正要挣扎,墨荛的红唇压下,辗转在炽缱的粉唇之上,他呢喃着:“公主……我爱你……”

  他一把抱起轻盈若羽的炽缱,脚步越走越快,那头,便是他们要小住十天的翔风殿……<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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