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章 都不是傻子

  “宋文昭这厮。()亏得以前书院山长还夸他博学笃行。荒谬、荒谬!”于孟华和几位昔日同窗坐在酒楼二层临街的窗前。喝了二两小酒。脸上红红的。宋文昭的老婆。公然到民政部做了什么部长秘书。亏他姓宋的还是诗书传家。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闹得自己这班人大失脸面。

  请行礼法的折子更是石沉大海。洋洋洒洒的万言书。扔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也没脸再朝汉王府去问了。折子上署了名的宋文昭。老婆都去做女官了。你还好意思追问折子准不准奏?

  一番辛苦。闹了好大一场没趣!于孟华恨不得当面唾宋文昭几泡口水。

  王峻、庞泰、骆醒忠在工商科财税科也不得意。他们把满肚子怨气都算到了宋文昭头上。好像这次礼法不行全怪姓宋的捣乱似的。几个人出言附和道:“宋文昭真真是名教罪人、儒门败类!”“阿谀事君、幸进小人!”

  众人骂得开心。却忘了几天前他们还宋世兄、嫂夫人的叫得欢。突然骆醒忠冒出一句:“他老婆也不是个好的。跟那前朝上官婉儿有什么两样!”

  王峻最为胆小。为人又好揣摩。听了这句吓了一大跳。连忙道:“嘘--骆兄噤声。这话被旁人听了。我等须有个大不敬的罪名!”

  几人顿时一惊。四下看看没人注意这边。才放下心来。上官婉儿。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若张怜云是上官婉儿。谁又是武则天呢?赵筠为武则天。汉王又置于何地?这些都是诛心之论啊!

  汉国新成立了个国内保安司。查察官员军队叛乱谋反大逆不道之事。还招了不少密探。刚才说的话不要被他们听了去。就算汉王宽厚。自己这辈子的仕途也别想走得顺了。

  几个人再骂。言语间就小心多了。什么“牡鸡司晨”。什么“阴阳颠倒”。反正是泛泛而谈。不扯具体地。只不过有了这层顾忌。骂得没先前痛快了。

  一辆漂亮的马车远远跑来。两匹枣红马刷洗得干干净净。颈上挂着叮当响地银铃铛。得儿得儿小步跑着。显得非常神气。崭新的车厢上。黑漆亮光光的能照出人影儿。看了就叫人眼馋。

  马车跑近了。庞泰眼尖。惊讶道:“是宋文昭在驾车。”

  可不是吗。宋文昭穿得干干净净。亲自驾着马车。琉球路平。蒙古马也非常好使唤。他刚学了几天。也能驾着车在街上慢慢走了。

  “哼。做什么不好。偏偏去赶马车。这还算个儒门弟子吗?自甘下流!”骆醒忠愤愤地骂道。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来是几位朋友都没有出声附和。诧异的回头看看。于孟华吞吞吐吐的道:“骆兄。这个。圣人说君子六艺……”

  骆醒忠恍然大悟。一张脸通红。孔圣人说君子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驾马车的“御”正是六艺之一。自己骂姓宋的。一不小心连孔圣人都骂在内了。

  宋文昭把马车停到酒楼前地空地上。车厢中走出一位淡雅清秀的女子。身上穿地。却是汉国正宗的官服。看得一班老百姓啧啧称奇。有女孩在小学校读书的人就把头昂到了天上去。现在真有了女官。将来自己女儿若是做了官。岂不同样光宗耀祖?

  宋家夫妻是故意来抛头露面的。这几天。原来的老同学再不理宋文昭。当他十恶不赦似的。宋文昭干脆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天天下班就带着妻子到处走。摆明了宣扬自己赞成汉王的政策。于情。他夫妻是受了汉王大恩地。于理。既然做了这个官。难道还要收着藏着?

  当楚风接到保安司报告。宋家夫妻每日里满琉球走的消息。他和赵筠哈哈一笑。这两口子。挺有意思的。

  宋文昭、张怜云联袂走上二楼。见了骆醒忠等人。想上前打个招呼。那四人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把头扭过去冲着街面。嘴里故意大声说些什么“无耻之尤”、“阿谀逢迎”。宋文昭早就磨得百无禁忌了。不和他们计较。和怜云坐了个雅座。叫了几碗几碟的火腿、蚕豆、海参、鹿肉。小二开了瓮桂花酒。夫妻俩自在畅饮。

  于孟华等人看看自己桌上的。只有些鲸肉、豆干。喝的酒也是寻常梅酒。比人家差得远了。再看看人家的漂亮马车。就更是心里不平衡。

  王峻奇道:“宋文昭一介寒士。在书院全靠那点膏火钱过活。怎的像捡到宝似的。突然暴发起来?”

  骆醒忠在财税部。知道得比较清楚:“咱们一个人挣钱。他家两个人挣。不是比咱们多了一倍?那天我在同僚案上。瞧见张怜云一月十八贯。加上宋文昭。两口子近四十贯钱。张家老人是被蒲寿庚逼死地。宋家父母更早就死干净了。他夫妻还没有子嗣。两口儿一月花他四十贯。就天天拿人参当饭也吃得起。”

  北宋时。苏东坡每天花一百钱。就能生活得很不错了。宋家十倍于苏轼。虽然此时物价有所上涨。富裕也可想而知。

  王峻顿觉愤愤不平:“没得天理了。一个女人家。也拿十八贯地月薪。和咱们差不多了!”他们几个家中老幼多、开销大。只得一个人挣钱。收入比宋家少一半。日子自然过得紧巴些。

  几个人又是一通乱喷。庞泰却动了心思:自己老婆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家小姐。漫说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就是唐诗宋词经史之类也很看了不少。自己有些案牍工作没做完。拿回家还是老婆帮着抄抄写写地呢!

  既然有这许多钱。何不让她去试试?琉球女人天天街上跑。也没见有伤什么风化。若是老婆做了官。家里收入多了一倍。也买驾马车来坐。省得天天公共马车上和泥腿子挤在一块。岂不是好?

  宋文昭这厮取得好巧。偏生老子是傻瓜!庞泰打定主意。回去就让老婆应考试。反正有姓宋的开了先例。就算骆醒忠、于孟华生气。也不能说是自己坏了规矩。

  怀了这个鬼胎。庞泰不等酒散。就匆匆告辞离开。

  三天后。汉国政府各部的招聘考试。

  庞泰鬼鬼祟祟。做贼似的带着老婆来了。

  “官人。这汉国的女官。做着繁难么?”他老婆模样也还端正。只身材略微富态。

  “并不繁难。就是平日你帮我抄抄写写的那些。依我看。娘子的才具。还胜过为夫呢!”其实庞泰两口子水平相差无几。为了鼓励老婆。他自甘贬抑罢了。

  老婆掩口笑道:“夫君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怎么又拉着妾身来应聘做官呢?”

  “嗯。这个。圣人亦有经权之变。咱们家这么大一家子人。泉州的土地田产都扔水里了。带过来无非些浮财。坐吃山空啊。不做官。哪里来钱嚼裹呢?”庞泰生怕老婆打退堂鼓。又祭出了杀手锏:“便是你父亲那边。几位舅哥也不懂经济。往日在泉州狂嫖滥赌。如今到琉球。恐怕他们手上剩不下几个钱。娘子的俸禄。也可以接济一下他们嘛。”

  听说可以拿点钱接济娘家兄弟。庞泰老婆就不再笑丈夫了。两人一起走到登记处。查验了护照。填下姓名考试签到。

  正在弄这些。突然骆醒忠从考场中出来。庞泰脸上愕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三天前还在狂骂宋文昭。今天自己老婆也来应聘考试。这也太那个啥了。

  忽然发现骆醒忠神色也非常尴尬。泥雕木塑般呆在那儿。庞泰心念一转。他姓骆的早就是官。并不需要再来考试。他又是为什么来的呢?既然被撞破。再走也无益。庞泰干脆上前施礼道:“内子羡慕张怜云为国效力。因此上吵闹着非得来撞撞运气。小弟也禁阻不了……骆兄所来。又是为何呢?”

  骆醒忠神色尴尬到了极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呆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不瞒老兄。拙荆就在场中。这个、老兄也知道。不比得老兄豪富。小弟家中贫寒。老父母在堂。没有余钱奉养。实在惭愧得紧……只好让拙荆来试试。这个考试做官嘛。哈哈。”

  两人正在干笑。却瞥见于孟华的老婆也来了。只是多半于孟华不好意思。让老婆一个人来的。前日痛骂宋文昭的四个人。除了王峻之妻目不识丁。倒有三位夫人来应考求官……这年头。谁比谁傻呀?

  哈哈哈哈。汉王府中。楚风和赵筠笑得直打跌。前任的大长公主、现任的民政部长。更是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握着粉拳擂楚风的背。

  保安司对那天在选官考场外发生的一幕。实在是记录的太详细、太生动了。想起骆醒忠和庞泰的表情。就让人能把隔夜饭笑喷出来。

  赶紧出台政策吧:不允许夫妻、父子等近亲属关系的人。在同一部门任职。这个规定不快点出台。恐怕汉国政府马上要开夫妻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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