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涠洲之患(1)

  奇怪,怎么会没有?天心不信邪地又巡视了一遍,这一次她看得非常慢,非常的细致,试图揪出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一双眼睛。

  在适才杀手出现的时候,天心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切。那是一双闪着精光,犀利如夜鹰的眸子,透过山夜的朦胧,观察着她的一切。特别是当杀手向她劈剑的时候,天心可以很真切地感觉到那眸子闪烁着的一丝紧张、一丝柔情,就像前世炮烙在她的身上的封印突然打开一般,纠结而渴望地缠绕在她的身上,久久不肯移去。

  殷璆见天心紧张兮兮地旋身来回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忙不迭地地问道,“心儿,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看看!”天心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始终在黑暗中来回穿梭不停。

  殷璆不太相信,天心的眸光太犀利,似乎要从鬼魅般的黑山中揪出什么来。他知道天心的夜视力极好,必定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什么,才会如此的慌乱。殷璆顺着天心观望的方向望去,除了黑黝黝的悬崖绝壁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担心地上前一步,揽过天心,轻声问道,“心儿,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到,可是隐隐觉得有人在暗中注视着我们。”天心抬眸看到殷璆眼里竟是对自己的忧心,她轻轻地莞尔一笑,自嘲地说道,“也许是我神经过敏了。”

  殷璆轻轻地揉了揉天心的鬓角,宠溺地笑道,“那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其间,道在人为。何必杞人忧天呢!”

  “嗯!”天心点点头,忽地想起什么,她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殷璆问答,“对了,殷三哥,他们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追杀你?是为了伏羲至宝吗?”天心并没有忘记在天山镇时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暗杀,如果不是自己会解毒的话,殷璆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殷璆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轻轻嗤笑一声道,“那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所谓的传说就是辗转述说,或是口口流传,根本无法考究。”顿了顿,殷璆突然自天心的身边退开,伫立在和天心相距一步之遥的地方,面对面,眼观眼,声音异常低沉,脸上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表情,“心儿,跟我在一起可能每一天都要过着被追杀的日子,你怕吗?”

  天心抬眸深深地凝视着殷璆,她的眸子明亮清澈又传神,特别在朦胧的夜色中,让人感觉到那一对眸子就像事一闪一闪的萤火,传递着一种生动,美丽又质朴的灵性。

  “怕吗?”殷璆轻笑地看着天心,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赏激与感动。尽管殷璆已经从天心流光溢彩的眸子中看到了答案,可是他还是想要听天心说出答案,因为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天心上前一步,昂着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殷璆,无比坚定地回答道:“不怕!”同时她又微微抬起下巴,让自己更贴近殷璆一些,轻声问道,“不过我想在我们两次患难与共后,我有权知道你是谁?”

  尽管天心常年生活在天山之中,不问世间事,但她有一颗玲珑心,还有一份察言观色的心思,她懂得如何抓住所听、所闻中细微的东西来推断和判断一切。言辞能透露一个人的品格,表情眼神能让人窥测他人的内心,衣着、坐姿、手势也会在毫无知觉之中出卖它们的主人。从天山镇的第一次相遇开始,天心就已经从殷璆的举止、武功、仪态,甚至从他看人的神态中窥视出一二,加上上官青云对他的毕恭毕敬的态度,以及连日来连番遇刺,天心几乎可以断定殷璆的身份绝非一般的达官显贵所能及的。

  天心之前不问是因为不在乎,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大家皆为过路,虽说有缘结伴而行,可是她总归是要归隐天山,将来也必将是桥归桥路过路的,知道得越多牵绊得越紧,将来分手的时候忧伤也就越深。可是现在天心的感觉变了,她不再把殷璆当成过路的,结伴而行的旅人。和殷璆相处的一个多月里,天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殷璆冒险替她报了小昭的仇;殷璆在每次涉险的时候,第一个动作便是将她护在身后;在面对她的蛮狠和无礼的时候,殷璆总是包容,总是宠溺;在她失落痛苦的时候,他总会及时出现,安抚她。这样的殷璆让天心无法只把他当成过路的旅人,无法在喜欢上他后,而假装无动于衷的转身离开。

  殷璆低头看着天心的眼睛,在天心的眼里他看到了坦然,直率,无惧以及一种可以将自己生命托付于他手里的信任。

  殷璆有些动容,他单手轻托起天心的下颚,头微微低下了一些,鼻尖碰着天心的鼻尖,双眼相对,就像是在天山镇饭馆天心透视他时一样,深深地看进天心的眼里,然后轻声说道:“我会告诉你,不过不是现在。你愿意相信我吗?”

  天心看着殷璆缓缓地点点头。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的眼里殷璆一直是个可以信赖的人,所以她愿意相信他,哪怕将生命交到他收手里。

  没了马车,一切皆靠两双脚。虽然天心生长在天山,上山下上是闭着眼睛的事,可是经过前两夜的打斗和逃亡,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上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天心走着走着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脑袋有一下没有一下地轻磕着,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整个人懵懵的走走停停,好几次都差点撞上了大树。

  “上来吧!我背你。”殷璆突然伸手拉住处在半梦游状态的天心,快步走到她的身前,背对着她半蹲下来。

  “爷,我们来吧!”雷鸣、雷歧见殷璆要亲自背天心,连忙冲上前去阻止道。

  “不用!”殷璆坚定地拒绝道,二话不容分说便拉过天心的双手,轻轻使力,就将天心带上了他的肩背。

  天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似乎趴在了一块宽厚而又温软的肩膀上睡觉。山野的清新空气让天心以为自己还在天山之上,就像往常一样她不小心在雪地里睡着了,小雪豹总会驮着睡到云里雾里的她回寒窑。天心习惯性地将脸埋在“小雪豹”的颈窝处蹭了蹭,然后又安心地继续睡觉。

  这个鬼丫头,磨人精!殷璆一边嘴角轻抿,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一边缩了缩脖子。为了让天心在他的背上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他微微地颠了颠身子,轻轻地将天心托高,让她的头刚好能枕在他的颈窝处。

  “嗯——”天心移一移她的小脑袋,无意识地发出一声低吟,似乎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

  殷璆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背上不知道睡到几重天的天心,嘴角的笑意更甚了。

  天渐亮,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橙黄色,敛着光芒。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透过雾霭零零碎碎地洒下一道道金辉,鸟儿婉转悠扬地鸣叫着。清晨的露水濡湿了树木草地,也弄湿了行人的鞋袜,冰凉的气息沁入肌肤,舒爽宜人。

  “爷,前面有家农户。”雷鸣指着山脚下一家土屋说道。

  殷璆顺着雷鸣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户人家,炊烟袅袅。殷璆侧着头对趴在他肩膀上睡得一塌糊涂的天心喊道,“心儿,醒醒!”

  睡梦中的天心一直都以为自己还在天山,在一只叫小虎子的雪豹身上趴睡着,她下意识地伸手勒了勒“雪豹”的脖子,口齿含糊却口气撒娇地说道,“嗯?小虎子乖,不要吵姐姐睡觉!”

  殷璆摇摇头轻笑,心中不免猜想:小虎子不会是一只老虎吧?有可能!就拿那只小青来说,那名字就起得很有“创意”了。

  雷歧不禁轻笑着感叹道,“此睡功,神也!”

  雷鸣忍着笑意,快步走到殷璆的前面,半蹲下来说道,“爷,你是叫不醒天心的,还是让我来背一会吧!”

  殷璆想想也好,天心虽然很轻,可是这一夜走的全是泥泞的山路,加上之前受伤,他也有些疲乏了。在雷歧的帮扶下,天心被换到了雷鸣的背上,可是天心才趴上雷鸣的肩膀就悠悠醒转了,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爱困地说,“天亮啦!”

  殷璆揉了揉天心的青丝,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是啊!天已经亮了。”

  雷鸣见天心已经醒了,立即半蹲下来,将天心放在地上。

  她怎么会睡到了雷鸣的背上?天心站到地上,怔怔地看着雷鸣的背,有些茫然。

  殷璆见天心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不禁伸手曲指敲了天心脑门一个响当当的梆子,浅浅一笑道,“睡糊涂了吗?”

  天心捂着脑门,立即惨叫道,“很痛耶,没醒也被你敲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自己走吧!”殷璆不理会天心的抱怨,转身径直往山下走,可是在他转身的瞬间,嘴角上扬起了一抹畅快的笑,异常舒心。

  “谢谢你!雷鸣大哥,害你一路都要背我。”天心不满地对殷璆的背影皱了皱鼻子,而后转头对雷鸣道谢道。

  “你谢错人了,一路上背你的人是爷不是我,我只是刚刚接替爷,不过你一换到我背上就醒了。”看到天心对着殷璆的后背做鬼脸,雷鸣不禁莞尔一笑。

  “天心,你睡觉还流口水哦!”雷歧快步走到天心的身边,揶揄地指了指殷璆后背的那一滩水渍,“你看,爷衣背上还印着你的口水渍呢。”

  “啊——”天心脸一下子窜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侧身偷偷地伸手抹了一把嘴角。

  “呵呵……原来鬼丫头也会不好意思啊?”殷璆突然侧头,看到天心欲盖弥彰的动作不禁大笑起来。

  “呵呵……”雷鸣、雷歧也跟着大笑起来。

  一道道清亮爽朗的笑声就像是世界上最绝妙的乐章,在山上盘旋着,回荡着,久久不肯散去。

  在山脚下的老农家,殷璆他们讨了一些水粮吃过,便急急忙忙地又上路了。在老农的指点下,雷鸣、雷歧在山脚下的小镇上购置了四匹马,一行四人,快马加鞭,一路向南疾驰而去。

  策马连续赶了三天的路,路上换购过两次马,又坐了一天的船,在第五天的辰时,殷璆一行人到达了离涠洲最近的州府高桥县。

  殷璆他们一入高桥县便将马匹丢在一家客栈前,付了些钱请小二代为看管,顺便从小二那里打听了一些涠洲水患的情况。

  小二只用了三个字回答殷璆,“全毁了。”

  他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拳头,脸色异常的凝重。“全毁了”这三个字每个字落入殷璆的心中都重如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天心上前握住殷璆的手,抬起她清澈而又殷切的眸子看着殷璆,无声地告诉他,她会尽全部力量和他一起并肩努力共同救助涠洲的百姓。

  一行人沿着街道一路往南城门方向走去。高桥县的南城门正对着涠洲,涠洲难民多从此门流入高桥县。一路所见皆是衣裳褴褛,蓬头垢面,枯瘦如柴的难民,或躺或坐或跪在街道上、墙角根处,女人孩子的哭声,男人的咒骂声,老人的哀号声此起彼伏,好生可怜。

  “殷三哥,他们好可怜哦!”天心见此情景,眼眶微湿,哽咽地说道。

  “衙门为什么没有给灾民派粮,给他们安顿地方暂住?”见此情景,殷璆不禁怒火中,紧握银扇的手青筋暴突。

  天心低头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拉了拉殷璆的衣袖说道,“不如先把我们的干粮分给他们吃吧。”

  殷璆点点头,瞥了一眼雷鸣,雷鸣立即意会将随身带着的十几块馒头拗半分发给路边的几个老人、小孩。

  雷鸣的分粮引来了无数难民的围堵,那些饿了好几天的难民看到馒头眼睛都花了,不由分说,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挤在雷鸣身边伸手就要哄抢。

  好在雷鸣是个习武之人,反手一推,借力使力将人群推开。难民们纷纷向后倒地,跌坐在地上。他们见哄抢不到,便跪趴在地上,哭着、喊着、叫嚷着:

  “公子,分我点!”

  “公子,行行好,分我一口吃的吧。”

  “公子,孩子快不行了,你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

  雷歧见眼前混乱一片,赶忙加入维持秩序,接过雷鸣手里的部分馒头,高声喊道:“都不要抢,先给老人,孩子吃。其他的人等等,一会还会有。”他一边不停地喊,一边将每一块馒头拗成两瓣、三瓣先分发给老人、孩子。

  殷璆看到一位老妇人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娃子窝在墙角,手脚还不停地哆嗦着,孩子满脸的泥垢,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是露出一双渴求的乌黑大眼直勾勾地看着殷璆手上拿着的半块馒头。

  殷璆走了过去,蹲在老妇人身边,将手里的半块馒头塞进老妇人满是淤泥污垢的手里,“大妈,荆州县衙没有开仓赈粮吗?”

  高桥县隶属荆州,照理说荆州县衙应该督促并统配高桥县以及荆州所管辖的各县州衙门开官仓赈灾的。可是眼前这种情况,让殷璆不得不怀疑上官青云是否回到荆州?是否担任起荆州刺史的职责?

  老妇人盈着泪,哆嗦着双手将馒头塞进怀里的孩子手里,小孩接过馒头便狠狠地咬食起来。也许是畏惧,老妇人连看都不敢看殷璆一眼,低垂着脑袋,只是那两片嘴皮一张一合了好一会,却始终没发出声音来。倒是她旁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接了腔,“头三天衙门是有派粮的,可是涌进来的灾民越来越多,衙门也管不过来了。前天衙门贴了张告示出来,说仓库无粮可派了,叫我们走远点去其他县镇乞讨去。”

  “皆是一群混账官!”殷璆勃然大怒,大掌盖在了墙面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小伙子见殷璆似乎是个能说话的主,忙不迭地说道,“昨天高桥县的南城门就关了,还有很多难民还关在城外进不来,再这样下次不被洪水淹死也要被活活饿死、渴死。”

  “有这种事?”殷璆霍地站了起来,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腾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他旋身回望,见雷鸣、雷歧手里的馒头已经一扫而空,两人正在协助天心为一些受伤的难民接骨,上药。殷璆立即吩咐雷鸣道,“雷鸣,你留下来和天心一起照顾这里的灾民。雷歧,我们去城门衙门。”

  “是!”雷歧将手中的药膏交给雷鸣,立即追上殷璆的脚步,两个人一前一后,直奔南城门而去。

  殷璆来到南城门,见城门紧闭,几十名衙役手持刀剑守在城门处,对城门外难民的哭喊,求助,砸门声充耳不闻。

  “岂有此理!为什么不开城门?”殷璆火冒三丈一步上前,揪着一位衙役的衣领,单手将他提离地面喝问道。

  旁边一位为首的老衙役亦是见过点世面的,见殷璆虽着粗葛长衫,却松形鹤骨,器宇不凡,加上他单手就将衙门里最壮足有一百八十斤重的汉子提起,他断定此人武功非凡,顾不敢有所怠慢,立即上前劝说道,“公子手下留情,小人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你们县官在何处?”殷璆将壮汉衙役放下,不再为难他们。

  “在城楼之上,听说荆州刺史到了。”老衙役回答道。

  殷璆冷笑着说道,“上官青云也来了,来得正好。”话音还未落,他已纵身一跃,飞上十几丈高的城楼,雷歧紧跟其后也跃上了城楼。

  殷璆一上城楼便一眼看到上官青云和几个身着青兰色官服的人背对着他伫立,对着城门下的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他周围的县官们皆点头附和。

  庸官!殷璆第一反应便是这两个字,他几个快步窜上前去,怒不可遏地呵斥道:“上官青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让人锁了城门。”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刺史大人的名讳。”高桥县县老爷周万全喝道,“来人,将大胆刁民拿下。”

  上官青云回身见是殷璆,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赏激。见一群护卫因不识殷璆身份而围冲上去,他立即喝止道,“且慢,此乃三皇子。”

  “三——皇——子?”周万全两脚一软,双膝噗咚一声重重地跪磕了下来,不停地拜谒告饶,“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是三殿下,请殿下饶命!”

  殷璆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周万全,而后抬眸冷厉地注视着上官青云,等待着上官青云先开口。

  果然,上官青云看出了殷璆眉宇间不断高涨的怒气,知道他是冲着城门外的难民而来。他忙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三皇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殷璆想起一月前在天山镇遇到上官青云时他还是一身傲骨,就算是见了他亦不曾屈服,这回倒是着了官服就奴颜婢膝了,不禁讽道,“今天倒是懂得卑躬屈膝了。”

  上官青云微微挺直了腰板,直言不讳道:“今天皇子殿下和臣皆是为了难民而来,论的是公事,臣自然得谨守朝堂之礼。”

  “很好,你还知道自己是朝堂之人。我问你为什么不再派米?为什么下令关闭城门,拒难民于城门之外,烈日之下。”殷璆几步上前,近逼至上官青云的面前,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两簇炙热的怒火,似乎要将上官青云狠狠地炙烤一番。

  上官青云并没有因为殷璆的逼近而慌乱,依然一脸肃穆,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禀三皇子殿下,之所以不再派米是因为米仓已经空乏。至于为什么不打开城门,是因为我疑下面的难民中有不少人受瘟疫之染。”

  “你说什么?瘟疫?”殷璆一脸不敢置信,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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