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醒来
申宝整理了一下思路，把自己遭遇到的幻境说给众人知晓。尤其是当中自我否定的那一段，说的申宝冷汗直流。
“这不是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嘛！”
洛神妹子当场就想到了庄周梦蝶的成语，这可是‘真实与幻境’的经典哲学典故。估计庄周当初也遭遇了这么一出，才能说的如此透彻。
其实换做是有传承的修行中人，打小就是一步步的慢慢修炼，根本不会出现申宝这种患得患失的心魔。因为他们的认知是完整的，心魔就算把幻境弄的再真实，总不能否定对方从小到大的三观吧。
“接着，我就想规规矩矩的活着吧。为了手机里的一句广告词，得罪了施倩，我被人打得一个多小时爬不起来。”
“什么广告词，就招惹到她了？”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她当时正巧穿着那件紫貂大衣，还是在食堂这种场合。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手机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然后就被她的备胎们一通暴揍，在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才能起身。”
花媚娘叹道：“好个心魔，若你当初没有修为在身，对施倩说出那些话后果应该也是如此。这种亦真亦假的事情，更能磨灭你的信念啊！”
申宝抹掉嘴边的淤血，心有戚戚：“嗯，这种不断的反差，让我渐渐的失去了生存的意志，也变的越来越厌世。所以当胡玉让我交出灵魂陪她灭世的时候，我答应了……”
听完申宝的描述，洛神妹子好奇道：“如果没有修行中人的介入，胡玉真的会变成幻境里的样子吗？”
花媚娘的凤眼不住的抽了抽：“差不多吧，以她的刚烈性子。最后肯定会化作超级厉鬼，但凡和她有一丁点关系的人都跑不掉。这也怨不得旁人，一切皆为因果。”
大黑捡起地上的血红色往生花，拿到鼻尖嗅了嗅，全都收回了背囊里。
这一举动，看的申宝不解：“这里全是心魔的负面情绪，留着干嘛？”
大黑笑了：“心魔情绪酿出来的勾断魂，肯定更带劲。”
这次可以说是申宝完完全全的败给了心魔，好在最后凭借着往生花逃出了幻境，才捡回了小命。
也让申宝知道了自己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前路有多少强大的对手，也不是境界有多难提升；而是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他不敢想象再回到凡人的圈子里，自己真的会崩溃……
“好了，你就别聊天了。先去休息一下，恢复点精神。”
看着申宝布满血丝的双眼，花媚娘把他搀扶到酒店的床上，让他先休息。
申宝经过心魔一番的折磨，身心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别看花媚娘、吾延苦、洛神在酒店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可是幻境中的申宝可是过了二十多天的时光。
虽不如王质烂柯典故里‘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那么夸张，但是把二十几天的幻境压缩到两个小时里度过，申宝的大脑完全是超负荷在运转。
心魔制造的幻境，是识海里的幻境，就跟催眠后的梦境类似。不过心魔说到底还是申宝的一缕执念，和申宝共用的一具身体和大脑。所以这二十多天的‘生活’，全靠着申宝的大脑运算而来，那运算量有多么巨大可想而知。
要模拟一座大学城二十几天的生活，而且还不能让陷入幻境中的申宝看出破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申宝甚至还记得这二十天里的点点滴滴，现在回想起来也历历在目。
上厕所打发时间，用手机浏览新闻的内容。什么老米快递、日不落银行、调皮谷哥、趁火打劫代工厂之流，被列入了不可靠实体清单里；
施倩经过自己身旁时，若有若无的高级香水味道，像是茉莉又像是栀子花。扭着小蛮腰迈着猫步，还伴着那清脆的高跟鞋与地板接触的‘哆哆’声。能想起她听到‘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这句广告台词，又羞又怒的模样；
那辆呼啸而过的Cls，撞上肉体的‘嘭嘭’声，还有女孩在半空中凄厉的惨叫声。轮胎与地面激烈摩擦，刺耳的刹车声与空气中飘逸的焦糊气味。路人们惊恐的喧哗，王明下车后给父亲打电话的恐慌音调——还得感谢‘我爸是xx’的前车之鉴，王明没有学那位哥们大喊什么‘我爸是王刚’；
被王明撞死的女孩家属，开始时万分感激自己的仗义执言。言之凿凿的撂下狠话，要让肇事者受到法律的判决，为自己女儿的生命讨回公道。收到王明父亲的三百四十六万人道注义援助款，开始不再联系自己，把自己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就连女儿的葬礼也是草草了事，一烧一埋过后，女孩和这个世界就彻底脱离了关系。申宝想要去上柱香，问上一句‘双十年华的生命换了三百四十六万，到底划算不划算’，都找不到女孩骨灰埋在什么地方；
伤者女孩最开始的满脸愁容，在医院里常常以泪洗面。面对着前来慰问的同学，一个劲的哭诉命运不公。拿到一百九十一万后的欣喜若狂，恨不能再来上一次。断上几条骨头就能收到近两百万的补偿，这好事都快赶上彩票中奖了。
她也毫不犹豫的更改了之前的证词，把‘车祸’变成了‘寻死’——还像模像样的描述了王明是如何的给死者做心肺复苏、如何的第一时间拨打120急救电话、如何的帮她包扎止血、如何的安慰她不要害怕；
几家打着‘为老百姓说说实话’‘有节操的记录者’的媒体记者，从一开始发表的《富二代校园飙车，撞死年轻女生》、《七十码，能把你撞上三楼阳台》、《恋人的致命电话》。可谓是赚足了网友的眼球，点击率分分钟就上了热搜前十榜。
跟着王明父亲去酒店交际一番过后，就换成了《年轻女孩，为何漠视生命》、《肇事车主大爱无疆，为救人豁出一切》、《他没有下车补上八刀，而是补了八通急救电话》。让大家看到了一个至情至性的好男儿，教科书式的车祸抢救教程。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钱能使磨推鬼；
能回忆起陶云、聂响豪、孟杰三人走进女生宿舍时的笑声，是那么的从容自信，是那么的肆无忌惮。好像在他们的价值观里，祸祸一个女孩无非就是赔上一点钞票而已，甚至还不如找个漂亮的外围女值钱。因为他们的理解中，没有权力和新明币搞定不了的事情。如果有，就再加上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新明币；
厉鬼化的胡玉，拖着陶云在地上奔跑，让地面和他的肉体剧烈磨擦的时候，他才明白世界上也有权力和新明币都搞不定的事情。至少，厉鬼化的胡玉，不会为了他的新明币去推磨。石磨，好像也推不动眼前的厉鬼。而人世间的权力，更是唬不住厉鬼化的胡玉，阴间的制度也不是他熟悉的钱权注义那套玩法。
于是，他发出比当初胡玉凄厉一千倍的哀嚎声。陶云敢发誓，他们欺负胡玉的时候，绝对没有如此残忍！申宝甚至能回想起幻境里，弥漫校园的血腥味，陶云由高亢到脱力，最后嘶哑的求救声。
陶云也不想想，谁敢跑到厉鬼化的胡玉面前去救他？就凭那些饭局酒桌上称兄道弟的好兄弟？还是为了手机、包包、名牌香水，任他索取无度的拜金女？
能回想起聂响豪从高楼跳下时，既解脱又惊恐的尖叫声。因为空气的倒灌，声调已经变得走样。就像一只高傲的公鸡被抓到菜板上，看着高高举起的菜刀，完全没有了平时打鸣的高亢声响，只有临死时瑟瑟发抖的悲鸣。
作为校园三公子里存在感最弱的一员，聂响豪连享受胡玉折磨的勇气都没有。不管是幻境还是现实里的聂响豪（被陶云的尸体直接吓死），完全就是个跑龙套的路人甲，根本配不上校园三公子的身份。就连皮草女施倩的戏份，都比聂响豪高出不少，至少还体验了一把被胡玉剥皮的剧情；
孟杰就完全不同了，那可是胡玉仇恨的源泉。无论现实还是幻境里，胡玉碰到陶云、聂响豪还有心思虐杀，碰到孟杰都是一言不发直接痛下杀手。可是每次都遇到他身上的舍利子护体，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幻境中的孟杰，直接被身旁的狐朋狗友敲断了腿骨，丢到操场上等待胡玉的杀戮。众人都被厉鬼化胡玉的杀戮吓懵了，都盼望着胡玉早点报了仇结束这一切。校园三公子要说家世，个顶个的有钱有权，身边也不缺少拜金女的投怀送抱。可就是这样，他们反倒是为了刺激，偏偏干出了欺凌女生的事情，真的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现在苦主放着阳世不待了，用牛鬼蛇神的手段来寻仇，谁还能拦得住？大家都把《窦娥冤》当做消遣的故事来看，还能装模作样的写上几篇感人肺腑的酸腐文章。可轮到自己成为故事里一员的时候，就完全没了那份淡定从容。
申宝永远记得在幻境里看到厉鬼化的胡玉满街追着学生屠戮，当时心中涌起的不是对死亡的害怕，也不是对昔日同学死亡的难过，而是对那份迟来‘公道’的欣喜。发出了兴奋的呼喊：对，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吧！杀光他们！杀……
也是为自己遭遇到的不公呐喊，失去力量的申宝没有了对抗不公的能力。可是厉鬼化的胡玉来了，只要能打破这层层的不公，是魔是佛又有什么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心魔化作的胡玉要求申宝交出自己灵魂的时候，申宝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
这次与心魔的交锋，申宝败的彻彻底底。
败得一点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