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饲鬼
“杀光所有欺负过她的人。”
看着胡玉手臂上的累累伤痕，申宝总算是明白了大概情况。若不是遇到非人的欺凌，谁会甘愿以性命做饵，唤来邪恶力量复仇？看来自己离开校园的半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啊。
金鑫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王蕙兰，又看了看胡玉手臂上的伤痕：“有哪些人欺负过她？”
和颜悦色的胡玉指着墙角的王蕙兰：“她是一个，死掉的吴莉算一个，还有陶芳芳、孟杰、陶云和聂响豪。胡玉大仇未报，怎么甘心把寿命交给罗刹？”
孟杰、陶云、聂响豪，大名鼎鼎的校园三公子。
三公子之首孟杰，父亲是户部归德府清吏司主事，正六品官职。
三公子第二陶云，母亲则是当地有名的商界女强人，家世好几亿的人物。
聂响豪嘛，则是学过几年散打，家境千万级别的老三。
这三个人金鑫当然认识，申宝听了也眉头紧蹙。跟他们有关联，想必胡玉受到的欺凌轻不了，否则也不会舍命报复。正六品户部主事放到京师顺天府不算什么，可是放到归德府就是是响当当的文官了，掌管着一府的钱粮赋税。
说来也巧了，申宝今天刚好去户部归德府清吏司缴过税。如果他走到顶楼，说不定还能碰到主事大人。当然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筑基期修士，想求见归德府清吏司正六品文官难度还是很大的。
以前没有跨入修行界，申宝就听说过校园三公子的‘光辉事迹’。比方说把看不顺眼的谁谁谁给揍了，又泡到某某班花、某某系花、换了几百万新明币的豪车等等。
“虽然他们三个有钱有权，可说到底只是凡人罢了，罗刹恶鬼为何杀不得他们？”
申宝就搞不懂了，按说罗刹恶鬼既然被召唤到了阳世，对付几个学生应该不是问题吧。
“胡玉只是普通女子，即便献祭一生阳寿，也不过唤来最低级的罗刹小鬼。陶云身上有一张高修炼制的护身符，罗刹小鬼还未靠近就被护身符重伤。不但没有取走胡玉阳寿，反而被她吞噬到了体内。”
说着，鬼物扬起胡玉的脖颈。只见两侧颈动脉浮现出绿色纹路，红血变绿可是恶鬼化才有的表现。
申宝给下意识退了几步，把恶鬼吞噬掉，那得多么坚毅的决心才能办到！此刻的胡玉已经不算是人类，而是朝着半人半鬼的趋势变化。捏紧手中符纸，继续询问道：“她吞噬罗刹恶鬼，半人半鬼暂且不说，你又怎么跑到她身体里去了？别告诉我校园太大，你逛着逛着就迷路了。”
要知道附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方还是连罗刹恶鬼都敢吞噬的女生，这种坚毅的意志力几乎不存在被附身的可能性。
三魂七魄与肉身合在一起，称之为人。正常人的三魂七魄与肉身就像是磁铁的两极，是互相黏在一起。到了胡玉这种有着超强意志力的人，那更是仿佛焊死的两块钢板，其它魂魄根本没法侵入。
和颜悦色的胡玉摇摇头：“这个还真的要说，因为她不单是半人半鬼，而是要化身为魔。”
魔，这个字一般是和其它字连着用。
譬如妖魔鬼怪、魔头、恶魔等等。鬼物口中的‘魔’不是名词，而是动词。
“化身为魔？”
申宝虽然是修行中人，可也就筑基期修为，迈入修行界还不到半年光景，连个正儿八经的师父都没有。这样的半吊子修士，自然对妖魔鬼怪那一套不太清楚。尤其是怎么样把自己弄成‘魔’，听上去就很邪恶。
不过想也知道，一个甘愿舍命复仇的女生想要化身为魔，绝对不会是什么喜大普奔的事情。很可能是做出大量反道德观的事情，才能把自己逼成魔。
“她吞噬了罗刹，而罗刹想要提升力量有个最简单的法子。”
“噬人！”
申宝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人是万物之灵，对妖魔鬼怪来说是最佳的补物。也是鬼怪杂记里为什么受害对象往往是人类的缘故，因为是最简单有效提升实力的方法。但是这么做也有个极大隐患，太招仇恨，容易被集火做掉！
“对，吴莉就是她第一个目标。趁对方睡着，她一把扭断了吴莉的脖子。想要切肉相食的时候我出手制止了，骗她重新签订契约，由我帮她复仇。否则一但她化身为魔，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她阳寿都没了，还拿什么跟你签？”
“魂魄。”
当唤神术达成的时候，罗刹小鬼已经得到了胡玉的阳寿。只是因为它没有完成契约，并且身受重伤，才被胡玉吞噬下去。胡玉从本质上讲已经没有了寿命，是个半人半鬼的异类。
申宝和金鑫看了看其它两名女生，瞬间秒懂了鬼物没有说出口的话。为了获得力量，胡玉怎么可能放过另外两个女生？若非鬼物及时出手制止，这间寝室想必已经成了地狱景象。为了能够获得力量复仇，她是绝对不介意多杀几个人的，这就是鬼物没有说出口的话。
“这么乐于助人，死了也要发挥余热，你到底是谁？”
“乐闲，字半白。”
“没听说过，金主任你知道不？”
“旧明睢阳卫起义军首领，写《告昏君佞臣书》的那个乐半白？”
“正是在下。”
金鑫不愧是在高等学府混了几十年的人物，这等冷门知识都知道。
新明国可是旧明后裔推翻清王朝建立的国度，对于很多旧明朝烂账都做了模糊化处理。尤其是旧明末期频发的农民起义现象，能不提就尽量不提及。当然了，李自成、八大王这些大事还是要说一下的，否则也太自欺欺人了。
至于乐半白这种几千人规模，半个月不到就被剿灭的起义军，只有非常冷门的野史杂记才会看到只言片语。尤其是《告昏君佞臣书》，单看这个名字也能猜到内容，肯定不会是新明国教科书的宠儿嘛。
申宝只能看向金鑫，毕竟他能说出对方的来历。一个人生前的所作所为，很大程度上就可以判断言语可信度。好比写出《正气歌》的文天祥，和说出‘头皮甚痒水太凉’的钱谦益，两者谁说的话更可信？
金鑫也知道此时不是谈古论今的时候，点点头做了肯定：“如果是乐半白可以相信他，是个一腔热血的侠士。”
鬼物抱拳回礼道：“过誉了。”
“还是说说接下来怎么办？你能压住她多久？若是能一直压住，进门时候胡玉也不会攻击我们了。”
申宝可没功夫看他们互相吹捧，胡玉吞噬了罗刹已经开始往半人半鬼转化，这叫做乐闲的鬼物能压制她多久很难说！
眼下乐闲和胡玉签订了契约，没有完成契约之前无法离开胡玉的身体。若是再把这四百年的鬼将吞噬了，事情就真的就没法控制。到时候死的就不只寝室内的几个女生，整个校园都是她的杀戮对象！若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聊天喝茶，那还配称作‘魔’吗？
“我是借助唤神术与她签订的神鬼契约，她付出三魂七魄，我附身施展力量杀死另外五人。不过她吞噬了罗刹，随着时间流逝只会越来越厉害。若非你们刚才消耗了她大量体力，我也压制不下来。照这个情形，最多还能拖个半天……”
“半天之后会怎样？”
“身体转化完成，变成罗刹女。未能完成契约的我，也会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被吞噬，继而化作执念心魔。”
“玛德，搞这么大！”
申宝吓到再也扛不住，双腿发软靠在墙壁上。
在望山庵和素灵的日子里，两人也聊过一些修行界奇闻异事，谈及过执念心魔。那可是真正的唯心异类，纯粹唯心的存在，物理层面根本没法消灭。心中执念没有完成之前，近乎不死不灭的存在，代表则是东海孝妇周青……
金鑫不太懂修行方面的事情，可是他情商不低。看到申宝都给吓到腿脚发软，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扶着申宝稳住身形，低声询问到：“真像他说的那样，要死多少人？”
申宝整张脸都苦了下来：“死多少？真要那样，归德府就可以改成归德县了。执念心魔祖师爷，东海孝妇闹腾过后，东海郡三十八个县就剩十三个。你说，死多少合适？”
到底是杀伐果断的人物，金鑫转身就是一脚踹在准备逃跑的王蕙兰腰眼上：“说，你们都干了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瞒不瞒得住的问题，而是如何把死亡人数压低到两位数以内！东海郡消失的二十五个县有多少人口金鑫不知道，但是他清楚一件事，如果真闹到那样，整座大学城高管都会被送上断头台。
如今只盼望把王蕙兰、陶芳芳、孟杰、陶云、聂响豪弄死之后，胡玉的怨气就能平息，不再继续魔化下去。是的，孟杰有个户部主事正六品的亲爹，不过那也白搭，这次他儿子把天捅破了。
一个花季年华的少女，需要多么无比的决心和毅力，才会把自己的阳寿拿来做祭品唤取罗刹帮助？这可是彻彻底底的以身饲鬼，不是坐在电影院对着大荧幕瞎嚎。能把一个少女逼到吞噬恶鬼，继而噬人化魔，金鑫实在无法想象在她身上遭遇了什么。